“那个……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一个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将叶冰枫带回了现实中。
水蓝色的头发轻柔地垂下,眼睛一眨一眨的,手里捧着自己粉红色的精致饭盒,俏脸微红,穿着白色蕾丝边的及膝裙子,还穿上了黑色长筒袜。
于才权留意到叶冰枫脸上的惊讶表情,他站了起来,用谦和的语气说道:“两位自便。”同时也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走到桌子对面的叶冰枫身旁,附耳说道:“回头再给我解释啊!”
叶冰枫的目光立刻追了上去,但无奈于才权实在跑得有些快,眨眼间人就不见影了。对此他也只能是无奈地摇摇头,叹气;回头看向走到桌边的女孩,就显得更加束手无策了。
“大小姐,我不是说过了吗。从此之后,再无瓜葛。你忘了吗。”
能被称作大小姐的人自然就是欧阳凝落,她放下了手中的饭盒,坐到了原来于才权的位置上。片刻,她也是樱唇微启:“为什么还要这样称呼我?明明我们是同学。而且,我还有话对你说……”
因为经历了很多的人情变故,对于人的气质,叶冰枫也会很留意去感觉感受。欧阳凝落的声音很轻,没有了从前的高高在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的淑女气质。虽然没有办法知道她是否是因为在自己面前才展现出的优雅姿态,不过如果是她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即便是叶冰枫也会替她高兴的。
叶冰枫将手中的筷子放到桌子边上,连碰撞声都那么清脆好听。双手交叉放下,一贯平淡的语气说道:“有事说吧。不过,冰樱的事情我不会多谈。”
欧阳凝落连连摆手道:“不……不是这个了啦。其实……只不过是想说声谢谢而已……”
此时她的肩膀都缩在了一起,手指并在一起轻敲着桌面,低下去的头脸红扑扑的,这一副害羞的样子,居然也分外惹人喜爱。
面对这样的回答,叶冰枫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
“而且……如果你愿意的话,”欧阳凝落抬起头,睁大了玉白色的眼睛,“爸爸也默许了,我也不是不可以……”
叶冰枫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了。不过,还是容我考虑吧。我也是,冰樱也是,我们都不是拜金求权的人,如果真有那一天,至少等到我对你有所改观、再说。”
“我会等的。我会一直等到你答应的。”欧阳凝落用力点了点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头上的深蓝长发也跳动着,似乎也表示着它们的开心。
这是第一次,叶冰枫看到欧阳凝落这样开心的笑容。
那曾经冷冷的大小姐,到眼前愿吐露心声的女孩。欧阳凝落所经历的蜕变,她只愿留在心底,而不想与别人分享。
因为那过程,是对自己心灵的救赎。
结果倒是叶冰枫因为中午没睡好、下午又硬撑着听课,傍晚一回到家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阳光通过客厅的落地窗,照到他清秀的面容之上,只可惜他全然不知。
叶冰樱这时正刚刚放学,站在校门口,双手提着书包,焦急地等待和寻找着哥哥的身影。那本柔和的光渲染着她显眼又非常漂亮的淡金长发,不少路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的小脸几眼。
但是,她的表情中却带着不起眼的忧伤和担忧。
怎么哥哥今天又不来接我?几天前他又没来接我……哥哥,不会是被谁抢走了吧……怎么可以,冰枫哥哥明明是我的,相处了十几年了,感情就这么……被随便的抛弃了……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哥哥不是那样的人,绝对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吧……
叶冰樱不顾一切的往前跑,没意识到,自己散落在地上的泪水。
她最脆弱的地方,是她自己的话,往往连自己都不能说服。可是她往往还不能够让自己有恐惧的情绪,不然就会把自己逼到没有选择的地步。
夜深,天色渐暗。
叶冰枫终于睁开了朦胧的眼睛,家里变得昏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等到叶冰枫的眼睛逐渐适应以后,伴随清脆的开关跳转声,灯骤然完全亮了起来。
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叶冰枫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叶冰樱的身影;太阳早已没入地平线之下,隐约还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它们敲击着落地窗的声音甚是悦耳。
可叶冰枫的思绪并不在这里。
他没有留意到自己的手都在发抖。翻开手机盖,按下几个按钮,连忙拨通了叶冰樱的手机。
叶冰樱孱弱的声音缓缓传来:“喂……是哥哥吗?”那声音里充满了伤感,令人不禁会产生共鸣。叶冰枫作为她唯一的亲人,更加是深有体会。
“冰樱!你在哪里?”从未有过的焦急在叶冰枫的声音里出现,“赶集回来吧,我做好饭等你。赶快……回来吧。”
沉默了半晌,叶冰樱吸了一下鼻子,“好高兴呢……原来哥哥还记得我……不过,不可以呢,不可以打扰属于哥哥快乐的时光吧……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了。”
电话被挂断了,那瞬间,叶冰枫的心碎了。不敢再多想,完全不顾外面的声音,披上风衣,将门顺手一带锁上,只身冲入雨中,他如同已经不知道、忘记了外面的雨,只剩余脑中的理性思维发号施令。
“我要把冰樱带回来!”
那是,拒绝再失去亲人的决断。
他找遍了每一个他所能想到的地方,平海大道上的每一个邻居,所知道的每一个朋友,甚至连学校都找了个遍,都没有看到叶冰樱。
雨,渐发地大了。
叶冰枫拧开了基地的门,看到的还是那灰白的墙面,还是那陈旧的沙发,还是那桌面上整齐的资料,还是那墙角那堆比人还高的白纸,唯独、没有看见那闪耀的淡金长发。
从楼上走下来一个人,正是长期住在这里的齐飞,此刻他的银发略显凌乱。“啊,是叶冰枫啊。今天怎么来得那么早,应该是有其他的事吧。”
默默得点点头。此刻,对于他来说,找回叶冰樱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了,什么都比不上妹妹的安全,只要每天能看见那灿烂的笑容,已经足矣。
听完了叶冰枫的来意,齐飞也表示很理解,但最终却还是给出了否定的回答:“没看见呢,今天基地除了你没有人来过,除非有谁屏蔽了我的热扫描仪。需要我叫其他人帮忙吗?”
“不用了。”比起下意识更是失落地低下了头,叶冰枫确实也有些心灰意冷。“这点事情没必要麻烦他们,还是由我自己一个人解决好了。谢谢你的好心。”
“那好吧。实话说,真的很羡慕你们的兄妹情谊,我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我的亲人了。请好好珍惜你现在还拥有的亲人,不要让他们,包括你自己孤独。如果找到叶冰樱了,请给我打个电话,并且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可以通知我,我很乐意的。我先上楼了,还有很多资料要整理。不送。”
叶冰枫没再多说话,微微鞠躬以致谢,快步离开了“夜魂”基地。
齐飞呆住地望向他的离开,一边向上走,一边喃喃自语道:“啊……似乎应该给他一把雨伞才对。”
雨丝毫没有想要减弱半分的意思,倾盆大雨透过树枝间打落下来,落到已经蜷缩成一团的叶冰樱身上,淡金长发已经湿透,贴在背后,双手捂着嘴,也止不住眼泪。温热的泪水与冰冷的眼泪交织,却还是不过殊途同归、共同融入大地,成为它的一部分。
似乎、在这冰冷的夜里死去也不错……
反正,只要哥哥不会悲伤就好了。我也只不过是,让哥哥不会悲伤的东西罢了。
可是不管怎样,心情还是不能平复下来。最大的弱点有两个,但却怎样也没有办法克服;好想好想帮上哥哥的忙,却总是无意间就给哥哥添乱子。
心里,不知道有多愧对哥哥。
最令人感觉悲伤的,倒是她在这里默默哭泣,却没有人知道。
另一边,叶冰枫正站在平海公园的石碑旁,唯一还能做的,只有祈祷。他心里面所有的希望,此刻都留在了这里,这里是他所能想到最后一个地方了。
雨势开始减小了,但紧张的气氛依旧。叶冰枫拖着身上湿透了的衣服,狂奔在雨中,只不过寻找那不起眼又最为重要的影子。
那不只是一个人,不只是亲人,更加是支柱。
那尚还想要轻生的人啊,请不要再那么冲动,你、时常不是仅仅为了你自己而活着,还有你身边,身后的人,在默默看着你,想要阻止的力气被你的一次次坚决消磨殆尽,祈祷你会做出更加正确的决定。
但是,告别,就是这样来去无踪。
笑,谁不会?哭,是多么的难。
心都好痛,可又有谁可以来解救一下。
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幅痛苦的样子,还要装出那样一副若无其事、冷漠如冰的外貌,精神、好累,心、也好累。
在妹妹面前,自己才能做一小会真我。
卸下所有的包袱,别人看不到的背后,是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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