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我几乎不午睡,因为我讨厌寂寞。
寂寞?对啊,因为每个中午睡下去,如果没有人叫我的话,我能一直从饭后一直睡到下午五点左右。尤其是夏天,被热醒,浑身都是汗地醒来,一个人孤零零地看着窗外,昏暗的晚霞光总是让我没法舒服。
安蕾芙妮娅也表示赞同,但是她总是特别喜欢在我身边午睡。即使是在马车上,就像现在这样。
“您…去圣马丁干什么呢?”马车夫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那边乱糟糟的。”
“您不方便进去吗?”我轻声问着。
“这倒没什么,毕竟我一停车,不耽搁就走了。”他轻描淡写地说。
“您带着一个女孩子…”他用着有些担忧的口气,“又是个美国人……”
“您不知道英国的有一条法律吧?”他接着说,“工人法。”
“您说?乞丐罪?”
“对啊,乞讨和流浪是犯法的。”他摇了摇头说,“其他的小地方可能执行的没有那么严厉…可是圣马丁附近的工厂特别多,所以这条法律也执行地特别严格。”
“所以…不愿意去工厂工作,又没有土地的地痞流氓…”他咳嗽了一声,“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先生。”
我当然知道这条法律,乞丐罪是为了让几乎所有人都能够去工厂工作,而教堂区那边也是一个道理,如果那些人失去了耕作的土地,从法律上,他们除了去工厂工作之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我皱了皱眉头,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腿上的枪。
“不过…您要是想晚上睡得稍微安稳些的话,可以去城中心。”他说,“有钱人都住在那儿。”
我点了点头,哪怕花得多一些,也得保证安全。
安蕾芙妮娅还在睡觉,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应该就能感受到我所说的那种感觉了吧?
“天…天都要黑了…”安蕾芙妮娅自然而然地露出了那种遗憾的神色,我也露出了不得不叫醒她的无奈表情。
“这里,就能见到妈妈了啊?”
“这是你妈妈去伦敦待过的最后一个城市。”我挠了挠头,“我们得赶紧了,做完了事…得赶紧回教堂区……我有些心慌。”
“那现在我们…去哪里啊?”她看着完全陌生的地方,紧紧地抱着我的胳膊。
“先进城中心吧。”我牵起她的手,打算离开这个地方。
这里有一条还算挺宽的河流,上游就是伦敦。问过了车夫,这可不是泰晤士河,泰晤士河比这个还要宽。
河面上漂浮着一些树枝碎屑之类的东西,河水的颜色也并不干净,安蕾芙妮娅还是趴在栏杆上看着流动的河水,看得出神。
我太久没有好好照过镜子了,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是不是已经步入那种结实块头的青年时代了,以前这么重的箱子我应该是没办法提着走这么远的,现在即使是把箱子放下想活动活动手腕,也觉得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我才…二十岁…请不要让我成为那种五大三粗的蛮横男人…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好重的…箱子……”
安蕾芙妮娅看样子是使了好大的劲才把箱子提起了地面。
“接着走吧,天都要黑了。”我警惕地看着四周,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看。
而且不止一个。得赶紧去城中心才行。
“嘿,这位先生?”
突然有人在背后叫着我。
“对,对,金色头发的这位。先生?”
“有什么事吗?”我皱着眉头,礼貌地问道。
身后的男人,皮肤晒得黝黑,但是可以看得出来,这并不是天生的黑人,个子比我高一些,却面容憔悴的样子,看样子打起精神
“您需要住处吗?我们可以为您提供一个干净的旅店…”
“不用了,我们在城里有熟人。”
“看您的装扮…白色衣服…是新浦顿家的人吗?”他上下打量着我,“或是…汤普森家的熟人?”
他的脸上微微透露出那种,我最熟悉不过的,文森特最容易露出的,胜券在握,认为面前人很好对付的笑容…我最熟悉不过了
“你是新来这个城的吧?”我看了一眼城中心的方向,“我怎么不记得…这里有这那家人?”
他的脸色一下变了,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抱歉,新浦顿…您瞧瞧我这脑子…”他拍了拍额头,“新浦顿家不是圣马丁的…”
他苦笑着,浅浅鞠了一躬,就急急慌慌地后退,动作滑稽又可笑,似乎是在表演什么小丑戏似的。
这个人真怪……只不过是……
?!!!!
我似乎是醒悟了过来!急忙把头回了过去!
安蕾芙妮娅…安蕾芙妮娅呢?!!!
两个男人捂住安蕾芙妮娅的嘴巴,正将她向人少的地方拖!!
我猛地将腿上的枪**,几乎是颤抖着手指着那个方向!
“放开她!!!”
“啊哟!这个女的!!”
安蕾猛地咬了一口那个男人的手!
“亚特兰!!身后!!”
我身后…几乎是慢动作一般的,我能看清身后刚才那个搭话男人的动作,他将石头举过头顶,正打算气势汹汹地挥下来!
我居然能看清他的动作!左手抓住他的手腕,拧过去!然后!
冰冷的枪口恶狠狠戳在他的下巴上!
“放了她!!不然我开枪了!!”
四周的人们都看着我们,看什么看!帮帮我啊?!报官去啊?!为什么盯着我们看?!
“放了!把那个女的先放了!快点!”我威胁着的男人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声音都在颤抖地哀求着他的同伙。
那两个男人盯着彼此,连安蕾芙妮娅的身体都僵硬了,一动不动地。
“是吗?!”一个男人掏出了一把匕首,也顶在了安蕾的下巴上,“他死了烂命一条!这个大小姐呢?!她死了也无所谓吗?!”
“亚…亚……亚特兰…”安蕾的眼睛中不断地涌现出泪水,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我真的想扣动扳机,将我这边的人质变成尸体,然后冲过去!用牙齿把那两个男人咬死!
“你要多少钱!开价吧?!”我直接了当地说,声音也因为愤怒而嘶哑,“让她走!你要多少?!说吧!”
“把身上的钱给我们就行了!”
“你们浑身上下,就只有那一个箱子吧?!”
“那那个箱子就留给你们吧!”
“我们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了!”
“你让他,把你的钱袋拿过来过来!我们……”
我听见了马蹄的声音!真是的!街道上多少还算是有人!这么光天化日之下的抢劫!!
“宪兵!把枪放下!!”
几匹马突然冲了过来,穿着正派的巡逻宪兵将枪口指向了那两个男人。
“把刀,放下。”马上的人恶狠狠地威胁道。
“啊,又是你们两个…”宪兵冷笑了一声,“规矩都懂吧?”
两个人根本就是一副惯犯模样,干脆地将刀松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然后两手举过头顶。
我也松开了我的人质,狠狠地在他膝盖后面踢了一脚,他整个人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却哼都没哼一声。
“不不不不不不,先生先生!”宪兵急忙制止我,“把手放下,您无权打他。”
我正打算用枪柄狠狠给他脸上来一下,手已经扬过了头顶。
安蕾芙妮娅手脚几乎都是软的,她晃晃悠悠着走过来,抬起双手,僵硬地把脸埋进我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她更像是在安慰我一般地说,“太好了…我没事…亚特兰也没…没有挨打……”
我的牙齿都因为愤怒而发痒。却只能抱着安蕾芙妮娅,心脏还吓得咚咚咚直跳。
“成天给我们添麻烦!”领头的宪兵一枪托砸在那个男人脸上,发出一声闷响,“妈的!”
那个男人倒在地上,摇了摇脑袋,坐了起来,从嘴里吐出一口混着血的唾沫。
“拖走吧!”领头的宪兵冲着手下们吩咐。
我旁边的男人恶狠狠地咕哝了一声什么。
啥…
我旁边的男子,狠狠地推了我一把,撞开我身边的宪兵!拖着我的箱子!像一只疯狗一样朝着一边跑去!
“我!我的箱子!”我惊呼着,我真的没想到!这个人他!居然会这样!
“杰森!!!你干什么!!别跑!!!”没有挨打的那个罪犯大声冲着逃跑的人大声吼着。
宪兵们冲着逃犯举起枪,枪口所指方向的两三个人尖叫着想躲到一边,结果让事情更加不可收拾,看热闹的人乱成一团。
宪兵队长一直抬着手,表示不许开枪。
很快,那个人就不见了。
“长…长官…”没有挨打的那个抢劫犯嗫嚅着,“那…那箱子…应该不算是我们…”
“可你们是一伙的。”队长不耐烦地说,并且向他走过去。
“这不公平!我们两个已经投降了!”
“可你们两个是一伙的!”队长又狠狠地砸了他一枪托,“真稀奇了!在宪兵面前,当着大伙的面把东西抢走了!”
“你!让我面子往哪放!”
想想也是,抢劫未遂变成抢劫罪了,根据箱子里的东西的价值,决定两人的处分。
里面有三百余镑的现金,衣服,和一千镑的银据。本来这两人都投降了,顶多关几星期,现在,那个不守规矩杰森害得这两个人要上绞刑架了。
如果按照他们之前的想法,顶多就是把安蕾芙妮娅身上的十镑,和我身上的七十镑现金抢走。
关键是…我的印章和伊丽莎白银行的证明信在箱子里,没有这两样东西在,我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这位小姐…没事吧?”宪兵队长大步走过来,安蕾芙妮娅一直在抽泣,胳膊也抖得厉害
“我的印章和银行的证明信在箱子里,我…”我使劲摇了摇头,“哪怕里面的钱我都不要了,这两样东西都必须拿回来!”
队长的眉毛一下子皱到了一堆。
“那个箱子…大概值多少钱?”
“将近…百万英镑。”我的汗完全不听使唤地流了下来。
那是我从美国,转过来的所有的钱,没有印章和信,我一分都用不了,除非花上将近一年半的功夫,亲自回美国一趟,然后重新办理所有的手续。
“我…我知道了…”面前的宪兵话都说不利索了,“请您…一会…到…到那个…宪兵队的教场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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