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烧烤摊回到家时已经快11点了，屋里一片漆黑。我本来以为家里人应该都已经睡了，但是从客厅传来的微弱光芒告诉我并不是。
我打开客厅的灯，沙发上的小曦歪坐着已经睡着了，手机的呼吸灯非常有规律的闪烁着，这就是之前微弱光芒的来源。
我弯下腰，想在尽量不惊醒她的情况下把她抱回房间。但这丫头好像睡得特别浅，我只是轻轻地碰到她的手臂，她就睁开了眼睛。
“哥你回来啦？”她有些迷糊地揉了下眼睛。
我看着她穿得那么少，便有些心疼地问道:“怎么睡在沙发上了？”
听到我的问题，她的目光不再像平日里那般坚强，少女低垂着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厌恶、恐惧和悲伤，“今天晚上，爸妈又吵起来了。”
她的话也让我心头一沉，又吵架了吗？我叹了口气，不管怎样，得先安慰一下这丫头。我不在的时候，她心里一定很慌。
“乖，别想这些了。”我伸出手，久违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轻轻地抱住她，“好好睡一觉，爸妈的事情就让我来解决。”
可能是我那微不足道的话语起了作用，怀里的少女放松了下来，并且微微地点了下头。
把小曦安顿好以后，我一个人沉沉地坐在了沙发上。想着父母的事情，忍不住叹息出声。
爸妈在我出生的两年前才来到这座城市，那时候，21岁的父亲带着17岁的母亲，不顾家里人的反对，连夜坐着火车私奔到了这里。身上仅有两百多的两个年轻人就这样开始了在这座城市的打拼。
第一年他们尝试过很多工作，在酒店当服务员，街边摆摊等等之类的活计。后来父亲找到了一个卖力气的活，在钢铁厂里做剪切搬运钢管的活；母亲则是找到了一家快餐店，做了打饭阿姨的工作。毕竟他们才刚来这座城市，在这里没有任何根基，没有任何熟人，急需生活的他们必须要想着法子赚钱。
后来父亲和我谈到这些事的时候，我的心里其实是很佩服他们的，毕竟当时的她们比我大不了几岁，但是竟然为了爱情，能在一座陌生的城市里坚持下来。
一年多以后，母亲怀孕了。因为当时条件的原因，其实她并没有得到什么孕妇该有的东西，也并没有身为孕妇的意识，甚至在临产的两个月时还坚持到快餐店上班，天气热照样吃着冰棍。所以现在我的身体没有问题，我还是非常感激老天没有给我摘去一些零部件的。
我呱呱坠地以后，她辞掉了工作，一边坐月子一边照顾我。父亲那一阵子实在是拼命，早上出门工作，中午急急忙忙回家热饭，扒上两口便继续去工作，晚饭也是如此，最后晚上9点多回到家。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月，两个月以后，爷爷和奶奶以及二伯、四伯从老家赶了过来，还有二舅也是。无论家里意见如何，既然我出生了，那么老人们也只能承认父母的结合。
于是，我们叶家便算是正式的在这座城市里开始开枝散叶了。
有了奶奶照顾我和四伯家的妹妹，大人们终于可以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工作和打拼中去了。
年轻的父亲当然不甘于一直做这种辛劳而收入微薄的工作了，他一边工作，一边在晚上自学着技术。于是，在我出生后的第三年，也就是小曦出生后的第二年，他终于成为了一名技术工人，也就是蓝领。那时候的技术工可能不像现在这般吃香，但是也已经初见端倪，所以家里的收入也涨了不少，再加上母亲在日企厂里也成功升到了班长的职位，我们才算是有了一个稳定的家。
但随着时间的增长，父亲和母亲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多。相差四岁让他们俩之间本就存在代沟，原本因为年龄小所以不太明显，但是随着他们向中年迈入，这种差异就逐渐显露了出来。况且父亲平日里是个没有什么乐趣的人，除了工作，消遣也就只有休息时打打牌之类的；可是母亲喜欢网络，喜欢卡拉OK，热衷于社交。他们的分歧也就越来越大。
差不多是在我六年级的时候，他们基本上每天都免不了拌嘴；等我初二的时候，基本上每周都会吵架。有时候晚上我躲在房间里，听着他们的争吵，内心也会产生悲伤与愤懑的情绪；更别提年龄比我要小，心里也更加柔软的小曦了。
到底要怎么解决呢？关于这个问题这些年来我不知道思考过多少次了，但是却一直一筹莫展。任由他们这样下去，对心智已经渐趋成熟的我来说可能影响不大，但是，对小曦这傻丫头来说，这只会是一种戕害。
我坐在沙发上这样思考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直到半夜被冻醒，也没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无奈之下，只好先把这件事放到一边去。毕竟，我明天还要早起，陪迟江月去买点资料。
一想起迟江月，我又是一阵头大。我的心里并不是没有迟江月的，一个温柔美丽的妹子每天都帖在我身边，这样我都一点感觉都没有的话，那我自己都要怀疑自己的性取向了。其实每一次看到她，我都会觉得自己心里变得暖暖的。我也很清楚，如果我答应她了的话，要不了多久，我一定会彻底地喜欢上她的。但是，每当我想要朝她多走一步的时候，裴若雪这三个字就会扎得我心口一阵抽搐。我所欠下的东西，还远远没有还清啊！
……
“嗨！我在这里！”下车走了没多久，在不远处的少女就扬起了手臂对我不停地挥舞着。
相较于我这一身与平常没有什么两样的打扮来说，迟江月这身装扮显然是下了功夫的。白色T恤上披着一件淡黄色的半透明外套一下子就展现出了少女身材的苗条，最厉害的是，她的下半身穿得是学校绝对不会允许的热裤，两条纤细的长腿就这样暴露在我的视线中。
可能是被我看得害羞了，少女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红晕，她有些不自然地对着我说道:“那个，可以走了吗？”
在妹子面前我还是要保持最基本的礼貌的，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有些露骨的视线，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和她并肩向不远处醒目的新华书店走去。
因为我会找话题，而她也很健谈，所以气氛不暧昧也不尴尬，我们聊了很多东西，包括学习上的，还有生活上的事情。说了很多关于穆裕、左年歌等人的、我们互相都不太了解的事情。
买书的时候，除了她原本选择的那些参考书外，最后还挑了一本《雪国》。我问她为什么，她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等买完了书，也差不多中午了，我提议一起去吃个饭，她也欣然同意了。正好说话的时候我们走到了石锅拌饭的门口，就选了这家店。
我要点一份番茄牛肉饭，她也要一份一样的。这时候店家对我们说道:“最近店里做活动，如果是情侣消费的话，第二份一律半价。”我看了看价格，又转头看了一眼迟江月，发现她也正扑棱着大眼睛看着我。
“嗯。好的，谢谢。”我这样回答道，随即掏出钱包付款，然后和她找了个座位就坐下来等着了。
我看向对面的少女，欲言又止。正当我下定决心还是要提醒她的时候，她却自己先开了口，“我知道的，我不会多想的。这么做只是为了省点钱，我都明白的。一会儿我会把钱给你的。”说完还看着我笑了笑。
“不不不，不用。”我赶紧拒绝，“出门吃饭还要女孩子掏钱的话，那我也太失败了吧？嘿嘿。”我半开玩笑式地笑了一下，想要缓和气氛。
少女也没有再推辞，只是低下头安静地坐着。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我一边吃东西，一边想找话题聊天，但是她的兴致明显不高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我，那种尴尬的情绪十分明显地横亘在我们中间，让我们俩没办法像之前那样聊下去，就这样一直到我们最后来到了公交车站。
我们回去时乘得不是同一班车，在站台上的我俩显得有些沉默，直到最后公交车要来了，她才碰了碰我的胳膊，“知道我为什么要买《雪国》吗？”
我呆呆地摇了下头，实在弄不清楚为什么好好的面前的女生突然就打算买这本书了。
少女的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之前和你聊天，总觉得你很喜欢川端康成。也许是他和你在某些地方会有些相似吧？所以，我很好奇，也想多了解一下他，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汽车在刺耳的声音中停滞下来，少女像来时一样微笑着对我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去了。
我站在站台上，目送着车子远去，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突然想起来《雪国》里的一句话:以朋友相待，不向你求欢。
可是，真的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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