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水流无情地浇过头颅，刹那间，浑身上下便都被这股寒意所侵蚀，仿佛是要将每一个细胞都冻结一般。
“呼……呼……呼哈……”
头皮发麻，肌肉忍不住地颤抖，急促而沉重地喘息从不断开合的嘴唇中喷泄而出。
很明显，周围的气温一定也降到了一个令人难以忍受的程度，要不然，也不会因为仅仅一桶冰水就产生这般强烈的排斥。
但也多亏了这样，昏昏沉沉的意识才瞬间到达了清醒的境地。
“哟，奥斯汀，终于醒过来了么?”
一阵熟悉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在耳边回荡着，还是朦胧一片的视野中勉强映出了一个人体的轮廓。
但不知为何，即便自己现在还无法判断声音的主人是谁，不安的情感还是先占据了情绪的主流。
伴随着不断聚焦的视线，眼前那个人的面容终于逐渐地被清晰识别……
“咕……你……”
比刚刚禁受冰水洗礼还要更盛百倍的寒意顿时在奥斯汀的内心肆意闯荡，甚至让他有了一种就连呼出的气体都要被冻结的错觉。
——雷奥夫.托里莱利
奥斯汀这辈子都不想要再次见到的一个仇家。
原本作为王国内一位大贵族的长子，却因为奥斯汀意料之外的指认而被曝出其家族与地下势力有所勾结的黑幕；为此，他们付出了诛连满门的沉重代价……
但是，这项指令并没有得到完美的施行；至少其长子雷奥夫，至今为止都还是一位一直逃亡在外的处刑犯。
“呵呵，终于，终于……终于让你落在我的手中了，呵呵，呵哈哈哈哈!”
确认奥斯汀清醒后，雷奥夫则露出了一副扭曲的笑容，几近癫狂的笑声中参透这一份处于极点的喜悦，当然，那毫无任何的理智可言。
“该死……怎么会……诶?这是……”
发出声音似乎与印象中出现了偏差。
突然意识到什么的奥斯汀将视线移到了自己的身体上——
身上穿着的是破烂的衣服，裸露出来的肢体因尘土的掩埋而变得肮脏不以，但即便如此，黯淡的色彩还是无法掩盖住肌肤的水灵稚嫩。
修长的黑发如瀑布一般从两鬓倾泻而下，流散至冰凉的地表四向分散出无数黑色的支流……
毫无疑问，自己的身体已经被他人动了手脚；灵魂，肢体，器官，头发……这些也毫无疑问也都是自己的东西，但是，如果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话还是会令人感到相当的不可思议，再去猜测对方的意图的话更是会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嘛，现在不是应该考虑这些的时候……）
奥斯汀微仰起头注视着似乎已经失去理智的雷奥夫，纤细的手臂巧妙地挡住了嘴巴的部分——
他在暗地里吟唱咒文，打算抓住这个不错的机会反咬一口。
然而……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雷电】咒文即将生效之际，触电一般的感觉却无端地传遍全身，如洪水般袭来的刺痛感打断了咒文的吟唱——此时的奥斯汀就像是一条脱水的鱼儿一般僵硬地挣扎着。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觉得我真的会毫无防备吗?在被你愚弄了那么多次以后?呵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看看吧，现在你可是我的奴隶啊!哈哈哈哈!”
雷奥夫从一旁搬来一块与身高基本持平的镜面，从镜面的射影当中，因遭受电击而意识恍然的奥斯汀看见了被刻印在**着的背后上的符文印记。
（奴隶印记?!）
没想到对方不仅将自己的身体改造成了女性，还给自己刻上了这种东西，这下就连总是能够保持稳重的奥斯汀都面露惶恐之色，对方想要蹂躏自己的目的顿时跃然纸上。
“呼哈哈哈哈！没错！没错啊啊!我就是想要看见你这样的表情!”
“切，死变态……”
对异常狂妄的雷奥夫感到十分不满，奥斯汀恨恨地反啐了一口。
“还有呢！还有呢!这样完全不够啊！要更加的愤怒，更加的绝望才行啊!嘻嘻……那么，接下来就让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吧，呵呵……你还记得你是如何落到我的手中的吗?”
虽然在奥斯汀的眼中，现在的雷奥夫就是一个在不断胡言乱语的疯子，但是，他的这次发问却精确径直指地向了奥斯汀内心的困惑。
无论如何去努力回想，近段时间的记忆中却只有一片无法被识别雾区，仿佛是被某人特地屏蔽掉了一般。
“好了，比诺尔，出来吧，来亲眼看看这位曾经的老友下流龌蹉的样子，嘻嘻……”
突然，雷奥夫将话题的对象转移到了第三者的身上。
房间内僻静的一角木门闻声而被打开，从外边进来的是一位身着灰色风衣，头戴灰色圆帽的孱弱男性。
那个人，就算化成灰奥斯汀都有信心能够将他认出；与雷奥夫不同，对比诺尔的熟悉是属于另外一个方面的熟悉。
紧锁的记忆之门猛然被打开，而突然现身的比诺尔则是起到了一把关键钥匙的作用——
奥斯汀与比诺尔几乎认识了有近十年的时光；从奥斯汀从事这份工作开始，比诺尔就成为了一位专门为他服务的搭线人。
事先摸清楚委托方的相关信息，评估可信度与风险值然后将其牵线与奥斯汀提出委托，获得的酬劳中拿出少数的一部分作为牵线的中介费用；简单来说两人之间就是这样一般互利共生的关系。
但与一般的互利关系不同，十年以来的搭档生涯让奥斯汀对比诺尔产生了一种深深的信赖感——若不是他为自己提供的一些精确情报，自己早就已经在各种险境中死上个几十回了。
而当这种以命相交的信赖感被不断地堆积起来，最终却已在不知不觉中形式被扭曲，成为了一种依赖，也许这同样也是他会落到如今这番田地的缘故。
没错，他终究还是被自己无比信赖的人在身后捅了一刀……
虚假的委托，架空的委托方人设，串通一气的阴谋……如此将线索与猜测联系在一起，奥斯汀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
“比诺尔?为什么……”
发出的话语声十分微弱，颤抖的音调中带有几丝憔悴的意味，棕灰色的眼眸中完全看不出半点生气，之前故作强硬的态度瞬间便烟消云散。
也许……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遗忘，只是自己的本能无法让自己去相信这个事实罢了。
“呼哈哈哈哈哈!美妙!美妙!就是要这种效果啊!就是这种表情!啊哈哈哈哈哈!”
如愿以偿的雷奥夫再次狂笑起来，尖锐刺耳的笑声有如梦魇一般骇人，回荡在狭小的灰色室内。
呆站在一旁的比诺尔没有回答奥斯汀，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是对被出卖对象的冷漠?还是一直暗藏在内心中的冷酷无情?亦或是出于愧疚的不忍直视?
无法知晓，深深的帽檐掩盖住了他的神情……
“为什么……”
“够了!”
虚弱的发问被厉声打断，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比诺尔转向了无力瘫倒在地的奥斯汀。
帽檐的阴影中，淡黄色的瞳孔散发出一种凌厉的气场，与弱小消瘦的身板不同，直射而出的目光反倒显得相当有力。
“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这样吧?建立在利益之上，这次他出的价很高，而我只是欣然接受了，就是这样罢了!”
毫无感情，没有一丝温度，如此撇清一切的发言就像是对奥斯汀宣告了审判一般。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面对自己信赖的人最终吐露的“心声”，奥斯汀哑口无言；谁知道后来等待着他的下场到底是什么，会是何等的残酷；但至少现在他完全不会去考虑这些，他已经停止了思考，这个曾无论何时都能够保持淡定从容的男人现在仅能够感受到的东西只有一片麻木。
“好啊，说的好啊！听见了吗?奥斯汀，这些年来你的信赖的人终究只是这种货色啊！”
雷奥夫接连放出挑衅的话语，想要更加地刺痛奥斯汀那已然破碎的内心，见到这番场面，一旁的比诺尔则是满脸嫌弃与厌恶。
然而，面对这些恶言，奥斯汀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保持着微仰起脑袋的动作，目光呆滞，俨然失去了一个活人应该吐露的气色。
估计她已经彻底崩溃了吧……
“哎呀～这么快就坏掉了可不好哦？好好看着吧，接下来是更加厉害的东西!”
雷奥夫嘴角突然弯起的弧度令比诺尔感到有些不适，他拉低帽檐，想要将其与自己的视线所隔离，脚下的步伐不自然地向后倒退了几步。
“我懂的啊，无论是谁都很讨厌叛徒的，不是么？那种被背叛，从身后将你的心脏贯穿!那种如洪水般涌出的痛楚，愤怒，悔恨就好比是诅咒一般！永远，永远地刻印在你灵魂的深处!呵呵呵呵，那么……”
雷奥夫将视线转向矗立在不远处的比诺尔，而对方则立马意识到了他险恶的意图。
“不!不!我们约好的!你不能……”
话还没说完，比诺尔拉着风衣的一角回头便想要逃跑。
但是，他的身体此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般，令他动弹不得，全身上下的机能除了精神以外其他的基本都脱离了他本人的掌控。
“就让我来帮你一把吧，奥斯汀，可不要眨眼哦?呼哈哈哈哈！当然，当然，我会接受你对我诚挚的感谢的!”
随后，雷奥夫缓缓起身，从身后掏出了一把银白色的锐利小刀，一步一步地向无法活动的比诺尔走去……
“不!不!求你了!不要这样!奥斯汀，帮帮我!”
绕到他的背后，将闪烁着寒光的刀尖轻轻地抵在了咽喉的部位。
比诺尔用嘶哑的哭诉声苦苦哀求着雷奥夫，即便他很清楚这都是徒劳。
然而，另一方面，自己到底还能凭什么去祈求别人的同情呢?
更何况，自己曾为了自身的利益而背叛了这位最诚挚的好友，难道他就不会想到这种时刻的到来?
无论是谁最后会对自己下手，结果都没有差别，这只是时间先后的问题罢了，迎接自己的下场终究只会有一个；而自己的末路也注定是堕入地狱，遭受无穷无尽的痛苦……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哀求，即便是身处无尽的绝望当中他也要挣扎，不顾一切，不惜舍弃自己的所有——只因为，他还有需要活着的一份责任……
“不，住手!”
猛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奥斯汀朝奥雷夫吼道，虽然想要立刻起身前去阻止，但之前的电击让自己完全无法挪动身体，以至于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那银白色的刀刃刺入血肉当中，逐渐划开一道恐怖的血痕……
“咳……咳……不……我还不能……我的家……”
咚。
喉口的鲜血不断地涌出，那几乎是构建起整个身体的全部血量，比诺尔用双手紧紧捂住开裂的喉部，拼命地想要抑制住鲜血外涌。
但是，正如他一直都清楚的——一切都是徒劳，只见他脚下发软，面色变成死人的苍白色，轰然跪了下去。
其实，他隐隐约约地有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个被利用后便毫无价值的棋子，那个疯子雷奥夫的眼里就只有奥斯汀，而自己正好可以成为残害他心灵的一大有力的道具。
先是背叛，然后再“华丽丽”地在他的面前死去，这都是有所预谋的安排……
其实，他都明白，从雷克斯找到自己的那一刻开始，从雷克斯用家人的安危以要挟自己开始，他就明白的……但是，他别无选择……
“咳咳……咳……对……对不起……奥斯……”
就连最后一丝的生命力都流逝掉了，比诺尔无力地倒在了一片血泊当中。
无力的奥斯汀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这一系列灾害在自己的面前发生，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下你终于明白了吧?”
不知何时绕到奥斯汀身后的雷奥夫凑到她的耳边如此低语道。
“被剥夺的滋味!被碾碎的滋味!失去一切的滋味!没错，没错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是这样的感觉啊!但是呐，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你这个……唔!”
正当奥斯汀即将倾泻自己浓烈的怒火之际，一瓶透明色的液体被强行灌进了喉中。
“唔……咳咳咳!唔……呃啊……”
与其平淡的外表不同，液体流过喉咙，一股剧烈的灼烧感立马便侵占了奥斯汀浑身上下的知觉，能清晰地感知到——细胞在干死，被灼烧，被腐蚀……
“当当当当!是强酸哦?虽然很可惜，但今后你都不大可能能够发声了呢，我亲爱的奥斯汀～”
“咕……咳咳咳……”
奥斯汀使劲地扼住脖子，无比痛苦地挣扎着，身体不断地发生痉挛；眼泪，鼻涕，口水，体液……纷纷涌出，混杂在一起，无法被分清。
但是，这样的程度并不能够使雷奥夫感到满足，他癫狂地笑着，一边用脚大力踩在奥斯汀的腹部，加重对方的肉体负担。
“呵哈哈哈哈哈!真是美妙啊！奥斯汀，还有呐!接下来，接下来是你的贞操哦?不用担心，我会好好把你调教成一个合格的奴隶的!”
奥斯汀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没有任何余域去顾及其他事情，雷奥夫则趁此机会撕开了她身上破烂的衣服，大部分的肌肤暴露在了他的视线之下。
稚嫩的肌肤，娇小的身躯，无论是身体上的哪个部位都在不断冲击着一个男人理智的底线。
“呵哈哈哈哈哈!首先，为我生个孩子吧!”
雷奥夫随即不顾一切，粗鲁地扑向奥斯汀，并将其强行搂进怀中，妄想对其进行**。
然而……
下一秒，他竟觉得心脏处传来了一阵虚空感。
“库啊!怎么可能?”
低头望去，左胸口本来装着心脏的位置已然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的洞口。
“你明明……咳咳咳……”
你明明无法再吟唱咒文了，这应该就是他的原话。
确实，任何的魔术发动都离不开吟唱咒文这个环节，就算是实力高超的魔术师最多也只能够做到将吟唱过程简短到极致罢了，不需要吟唱就能够使用魔法什么的完全就是无稽之谈；因此，失去声音的话一个人自然是没有任何办法能够使用自己的魔术的……
不过，这也只是局限于“自己的魔术”这个概念罢了。
尽管面颊已经被涕泪洗刷得十分不堪，但在奥斯汀眼中燃烧着的名为“愤怒”的火焰却依旧鲜明，在她微吐出的舌头上，刻印有一道即时咒文。
【贯穿】。
那可不是属于自身的魔术。
因为只是被刻印上去的缘故，魔术作用的范围有着一定的限制，但对于紧紧贴着奥斯汀的雷奥夫而言，贯穿他的心脏自然是绰绰有余。
本以为灼伤她的声带，为她刻上具有极大限制性的【奴隶印记】就能够断绝他一切能够用来对付自己的手段，但事实证明，奥斯汀的底牌并不只有能够被看见的那几张。
也正因为能够把一些事情，一些小把戏玩到这种境界，那个男人才铸就了无数与之相关的传奇事迹。
去死吧！人渣!
开合的嘴唇中并没有吐露出声音，但依然能够被他人读懂她大致想要表达的意思。
“咳咳咳……奥……斯……汀!”
雷奥夫一边呕出大量的血块，一边对着眼前正死死瞪着自己的奥斯汀投以狂怒的神色，紧抓着纤细双臂的手将力量行使到最大，以至于奥斯汀雪白的皮肤上渗了一道道的血痕。
即便如此，奥斯汀也没有半点退缩，此时两人的脑袋就像是被紧紧吸在了一起一般，仅凭借着一股蛮力相互拮抗着。
雷奥夫终究还是输了，哪怕他曾离自己想要的胜利只差小小的一步，可惜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傲慢。
喷涌出的血流象征着飞速流逝的生命，想必再过不久，他就会落得跟那个可怜的比诺尔一个下场。
就这么死去，他不甘心。
哪怕最后一刻，自己也要做些什么!
“咳咳……给我听好了!把我的脸，深深的刻印在脑海中!就像是一个你永远无法拜托的噩梦!一个永远让你生不死的诅咒!咳咳……给我看好了!奥斯汀!”
口吐鲜血，青筋暴起；即便燃尽生命，能做到的，也只是这点程度罢了……
逐渐失去气力的雷奥夫松开了紧抓着奥斯汀双臂的手，借此机会挣脱开来的奥斯汀猛地一记右勾拳将雷奥夫整个人打翻在地。
当即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咳咳……咳咳……”
空荡的房间内仅剩下了奥斯汀一人，一切都寂静得令人感到恐惧。
喉部的灼烧感依旧久久不散，摇摇晃晃站起的奥斯汀走到了倒下的比诺尔的身边。
死不瞑目，面色狰狞，他的死相极其悲惨。对于一个叛徒来说，这样的下场自然是大快人心，但奥斯汀却完全没有感到一丝庆幸。
做掉了眼中钉一般的仇家，也没有感到半分的畅然。
即便是经过了一番死斗并获得胜利，现在的他只觉得内心空空的，仿佛这一切都是梦境一般恍然，没有给予她半分实感。
（拼上了一切，最终不是谁也没有好的下场么?）
无奈似的叹了一口气，随后身体后倾，缓缓地坐在了老朋友的血泊之中，用正在不断失去温度的尸体作为倚靠。
现在的他终于彻底看清了自己——
不过就是一个为所欲为的自大狂；内心脆弱且没有力量的可怜虫。
到头来，自己还是没有得到任何他想要的东西。
四下望去，除了狼狈的自己以外还有两具尸体，再其他的则是凄凉的空虚。
灰黑色的四壁依旧冷酷，不会给予奥斯汀这样的人任何的同情。
她想要哭泣，
却才意识到自己早已失去了哭泣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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