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白茫茫一片,其间殷红点缀,远方是一片海棠花海。
她向前走,起初走得很慢很慢,随后步伐轻快起来,徜徉于轻风之中,走得越来越远。
她转过身,朝他露出微笑。
阳光在她的发丝飞舞,全身都被一层淡淡的光晕笼罩。
他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她的微笑,让他的内心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般,即便是在过去那么久之后的今天,依旧那样任性地在他梦中徘徊。
同样他也想让她留下来。
因为时至今日,她仍然能让他的世界被光明填满。
没有悲伤。
8月19日 周一
闹钟声响起,宛如一阵突如其来的清脆鸟鸣。
江若溪揉着惺忪的睡眼,摁掉闹钟,懒散地从床上爬起来。愣了片刻后,她猛然意识到今天是军训第一天的日子,立刻慌乱地穿好衣服,冲进卫生间洗漱打扮。
昨天晚上明明既紧张又激动,下定决心今天要早起,冲到新的学校,然而入睡前的夜晚她确实忐忑,然而一旦睡着后,那种焦虑立刻荡然无存。现在醒来后,才重新回到那种不安的状态中。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苦笑着想。
她审视着镜中自己的容貌,眼睛,头发,嘴唇……乃至鼻梁的高度,皮肤的光泽。初三的时候,她脸上的痘痘好不容易都消下去了,却紧接着又遇上军训,估计等两周以后,她的皮肤会黑一个色。
新学校,会有新的机遇,会遇见新的人。若溪这么想着。
到了新学校,就将初中发生的那件不愉快的事彻底忘记吧;与快乐的记忆一起。
“若溪,吃早饭咯!”
早餐是吐司切片和牛奶,上面涂了一层薄薄黄油,是属于夏天尾声的早餐。
虽然没有起得如同预想中的那么早,但时间还算充裕。若溪吃完早餐后,在家中闲庭信步一会儿,又仔细准备了一下今天的自我介绍。这是她的习惯,无论是小学还是初中,遇上这种重要的与新同学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必须保持冷静,因此会很早就将介绍词准备好,以防出现词穷的尴尬场面。
计算好时间后,若溪踏出家门。
那时她还不知道,在前方等待着她的命运如何;不知道她会遇上一群什么样的人。
她对未知的未来充满期待,一心向前。
那一年的夏末秋初之际,在和煦的阳光之中,朝霞染红天际云彩,江若溪的故事开始了。
连同她的爱情一起。
海中礁岩上的潮汐,海岸上扑面而来的夏风,一群身着军装的新高中生将裤脚管高高卷起,在沙滩上嬉戏追逐。
她也奔跑着,与自己的朋友一起。
“呐,若溪,我们把鞋子脱了吧!”浅语在一旁笑嘻嘻地提议道。她身旁的苏冷茵早已将自己的鞋子在手中高高提起。
林浅语是她在初中就认识的,并在初三时约好考进同一所高中;而苏冷茵则是她在上高中后认识的第一个新朋友。
“诶……我不喜欢脏脏的地方。”若溪一边咕哝着,但还是将鞋子脱了下来。不知道过会儿集合后会不会被教官骂。
江若溪、林浅语、苏冷茵三人的身影在海滩上奔跑着。
她看着前面两人白皙细腻的脚丫踩在沙滩上,长发在海风中飘扬,不由得也笑着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随着教官一声哨音响起,“整队!”她们短暂的休息结束了。
“这下脚上都是沙子……真讨厌。”苏冷茵抱怨了一句。若溪想要提醒她一开始就不应该脑子一热将鞋子脱掉,但想到自己也脱了鞋,似乎没有权利这么指责她。而且她还想在新同学眼中留下个好印象。三人满脸嫌恶地抖索掉脚上的泥沙,将好不容易干净了些的脚重新伸进鞋中,然后回到队列中。
她和浅语没能被教官安排到同一排中,多多少少让她有些失望。不过林浅语倒是和苏冷茵站在了一起,而在江若溪身旁站着的是一名男生。她和他之间有身高差,因而站在她身边时对比格外强烈。
军训集合的时候他迟到了,因而若溪对他的印象格外深,加之他又站在自己身边。当时只有她这边的女生这排还有一个空位,因此教官就让他站在这里了。估计是他跟女生对比起来他比较高,虽然因为军训而剃了寸头,不过长得还算英俊,所以立刻就在江若溪心里产生了好感。
向右看齐时他似乎在梦游一般,迟钝了好几秒才慢吞吞地向右看去,似乎和这个世界不在一个频道,与周围的事物……包括与那些潮汐、海风,都格格不入。
却恰逢这个时机,江若溪向右侧看去时,看见了他的侧脸。
皮肤被骄阳晒得布满汗水,似乎有什么心事,嘴唇的曲线很美。
她下意识地看了他几秒。以后我找男朋友,也要找个像他这么高大的。心中产生了这样的想法。随即心虚地脸一红,但对方已经缓缓将头转向右方。
看着她的后脑勺,她突然发现他有根呆毛。
随即她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午休的时候,教官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们都还没有自我介绍,互报姓名。不过在刚见面的时候教官就说了自己姓张,对于自己的名字,他似乎从来不忘记在第一时间告诉他们。
浅语是第一个做自我介绍的。若溪想起初中的时候也是,浅语一直都这么外向。但偶尔也会看见她害羞脸红的样子呢。
“啊……我叫林浅语。”她笑着和他们说,若溪看见有几个男生围坐在沙滩上指着浅语窃窃私语。“来自育英中学。嗯……然后,我希望在新学校都能和大家做好朋友。”
“好!鼓掌!”那些聚在一起的男生中的一人带头起哄,很快这片沙滩上就响起了一片掌声,甚至连教官也在鼓掌的行列中。浅语的脸微微红了起来,显然没有意识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不过她很快就朝那个男生轻轻地笑了起来,以表达自己的友好。
“OK……那么,接下来就轮到我了。”那名起哄的男生一边说着,一边从沙滩上站起来,看他刚才的举动,应该是个自来熟的人吧。在他起身的那一刹那,若溪注意到他的屁股上面全是湿润的泥沙,强行捂着嘴憋笑。
“我叫杨云昆,”他爽朗地笑着,“嘛篮球打得还是挺好的……初中是在长阳民办读的,啊,就跟那边的那位一样。”他朝一旁靠在海岩上的男生努了努嘴,正是之前队列训练时站在若溪旁边的男生。他似乎是斜依在岩石上面休息,被杨云昆提到之后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而后,在林浅语和杨云昆这两人的带领下,全班开始活络起来,纷纷自我介绍。
“我叫韩绍,曾经拿过初中物理竞赛全国一等奖。”
这番话引起了大家的轰动,虽然难免有自夸炫耀的悬疑,但还是有很多人都围在了那个叫韩绍的男生身边,其中还有许多是女生,他似乎很享受这样被当作中心的感觉。
“这么说你物理很好咯?”一名还没有自我介绍的女生这么问。
“嗯……是啊,我叔叔从小一直教我,他是个很完美的人,我很崇拜他,”韩绍说道,“他总喜欢把各种事情都做到完美,当然啦……我也是。我理科方面都很好的。”
“哦?是这样吗?”冷峻的声音突然传来,先前靠在岩石上休息的青年终于离开那里,手插迷彩服裤袋韩绍走去。后者似乎是感觉到了一丝危机,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还有这样的人存在呢……我是说你叔叔。”那人用令旁人觉得匪夷所思的语调说,让若溪觉得他话里有话。不知不觉,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啊……其实……其实不止是我叔叔,我也经常在外面上补习班的。”韩绍说。对方眯起眼睛。
韩绍像是突然找回了自信,“我从小学就开始读物理的,所以物理好是正常的。我粗略地估计了一下,起码在这学校年级前三还是要的。以后多多较量哦。其实不止是物理,数学组的竞赛我拿过市里一等奖,有一年还上过全国组名词,然后理综的话——”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对方猝不及防地问道。
“诶?”
“真正的名店连招牌都不需要挂。”
全场气氛沉默到冰点,教官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两人。
“呃……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呢,咱们交个朋友吧。”韩绍尴尬地笑着,朝他伸出手,但对方没有握上去。
“你也是。”他说,“我的名字是司天翊,记住就好了。”
这下韩绍真的是进退两难,伸出去的手就这样呆呆地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杨云昆立刻跑过来打圆场:“啊啊他一直这样,从初中开始就是这样了,很差劲呢,你别放在心上。”随后立刻拉着司天翊跑了。
司天翊重新靠回到先前倚着的那块岩石上,不再言语,闭目养神。在场的其他人全都瞠目结舌。
是个很难接近的人呢……那时,在江若溪的心中,对司天翊留下了这样的看法。
那个人对我的看法又是怎样的?若溪突然好奇地想到了这个问题。再看看那人的侧脸,又觉得就算他心中真有什么想法,估计也不会说出来的吧。
她和他,就这么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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