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纯白色的房间。
白得让人心生敬畏,白得让人害怕。
墙壁和地板都是雪白的,没有一丝污痕。
也难怪,这是一个基本无菌的环境。
仪器设备也都是白色的,与整个房间浑然一体。
只有一样东西不是白色的。
就是放在房间正中的这个巨型玻璃罐。
玻璃罐里面充满了金黄色半透明液体,液体之中漂浮着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他双眼禁闭,似乎没有知觉,在他的嘴边时不时还冒出气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除了气泡声和仪器运作的轻微声响,整间屋子都透着一种压抑的寂静。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存在着,使空气凝固了,让人吸进肺里都感到费力。
很快,这种寂静被打破了。
房间的门被轻轻打开了,“吱呀”的响动搅碎了原本的安宁,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孩,她的脸上带着赏心悦目的微笑,眼睛看了看漂浮在玻璃罐里的男孩,接着摆弄起了仪器。
几乎处于静止状态的男孩,简直像是在琥珀中保存的精致标本,让人倍感赏心悦目。
在液体中缓慢飘动的发丝……精致的面庞……白皙的皮肤……甚至是上面残留无几的伤疤……
只是有一点美中不足。
当然啦,这点缺陷在女孩的眼里毫无影响,她可不会因为这点原因就放弃他的。
摆弄了一会儿仪器之后,女孩带着期待的眼神望向了玻璃罐。
正如她所预料的,男孩睁开了眼睛。
男孩显得非常迷茫,在金黄色的液体中四下环顾着,最后目光停留在女孩身上。
女孩操作着仪器,使金黄色液体从玻璃罐中逐渐放出,男孩也随着坐到了玻璃罐底部。
她打开了玻璃罐的门,轻轻地背起男孩,将他放在了一旁的床上,动作轻柔地就好像在摆弄一具瓷器。
女孩微笑地俯视着躺在床上的男孩,轻声道:“你醒啦?”
男孩似乎有点听不清她的话语,他感觉喉咙干涩,声带像是锈住了一般,但是身体的力量又不允许他做出什么大幅度的肢体语言,只好轻轻摇了摇头。
女孩马上就明白了状况,回身拿来消毒纸巾,细细擦拭起男孩的耳朵。
擦完后,女孩将纸巾扔进了垃圾桶,又问:“现在听的清了吗?”
男孩微微点头,张开嘴唇,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嘶哑且不完整的声音:“你……是…………谁?”
“我么,可以算是你的主治医生吧,不会伤害你的。你的伤还没痊愈,而且刚从营养液里面出来,先不要着急说话,好好休息一下。”女孩微笑着摸摸男孩的额头,示意他躺好。
男孩闭上了眼睛,想尝试做一下深呼吸,得到的结果却是进入肺部的空气不畅自己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呕……”
男孩咳出了黏在喉咙里的营养液,但是胃却因久未进食而剧烈地痉挛起来,他不住的干呕着。
女孩见状,赶紧凑过来扶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又让他平躺回床上。
这样的咳嗽和呕吐虽然不好受,但是却唤醒了男孩的感官。他的呼吸逐渐顺畅,眼里的一切也清晰起来,皮肤的触感也变得实在了。
凉嗖嗖的感觉给了他大脑一个信号:我现在裸着呢。
鉴于眼前站着一位少女,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挡住自己的敏感部位。
可他却发现自己的右臂只剩下了肘关节以上的部分。
他把头从枕头上抬起来往身下看去,自己右腿也只剩下了大腿的上半部分。
“砰。”
他躺了回去,身体开始不住地颤抖,眼睛看向女孩,似乎希望她能说明一切。
或者,至少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但女孩略带歉意地安慰到:“对不起,严格来说!你的右手和腿……确实是不在了。”
从看到伤口断面的一刻起,男孩就感觉自己的右臂和右腿如火焰烧灼般疼痛。
这种疼痛让他几乎吼叫起来,可是他那可怜的体力不允许他这么做,结果只是让他的面目显得十分扭曲狰狞而已。
女孩坐在床边,用手指轻轻梳理他的头发,在他耳畔用温柔的声音说:“别担心,我知道你可能会有点疼,但那是幻痛,你的伤口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在她的安慰与抚摸之下,男孩渐渐安稳了下来。
真奇怪,明明自己不知道她是谁,却有种莫名的熟悉与安心……
女孩笑着摸了摸男孩的脸颊,柔声说:“你看,咱们已经建立了最基本的信任,那么,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一瞬间,男孩搜索了大脑里所有残留的信息,可是没有任何一条能告诉他自己是谁的。
男孩不再尝试用自己的喉咙发声,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额……记不得了?是么?”女孩目光中透着怜惜地看着他,“啊,没关系的,有时我也想失忆的。”
看到男孩苦笑的样子,她又补充到:“不不不,这绝不是安慰,我们都有想逃开自己身份的时候,不是吗?说不定,这是一个你可以重新开始的契机呢?”
男孩没回应了,合上双眼享受着女孩的抚摸。
女孩继续说着:“你就先待在我这里好了,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我没办法在DNA数据库中找到和你匹配的DNA档案,也就是说……现在你并不存在,世界上并没有你这个人。”她顿了顿,又说,“我是在一次外出旅游时,偶然在郊外发现你的……那个时候你受了很重的伤,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总之我就把你带回来了。那都不重要啦……重要的是你还活着,等你身体再恢复一些,我就带你去管理局注册身份,你就可以回到正常生活了。”
男孩睁开眼,感激地看了看女孩,又抬起自己光秃秃的右肢挥了挥。
女孩会意,笑了笑,说:“别担心,我们掌握的技术很快就能让你恢复正常,义肢已经在准备当中了,可能还需要一些数据,我们可以一会儿采集。”
男孩安心了,把头朝女孩靠了靠,说出了从醒过来至今最长的一句话:“陪我待一会儿,好么……”
女孩愣了一下,随后靠墙紧紧搂住了男孩。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相依,直至睡去。
故事就是这么结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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