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5，在等待我的灵魄稳定下来期间，我给无常展示着我准备好的“捉鬼用具”。
我把我身上的口袋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给无常看：“你看无常大人，这是把弹簧刀，你就当它是个普通刀具就好了，我也是看过一些纪录片的，小刀的用法我也会一点，至少不会拖了你的后腿。”
“可是，你显然没有可以用灵魂去过度影响现世的能力。”
我有点楞：“啊？”
“这是此世之物，受此世的原则。灵体用不了它。”
“可你不也给了我这么一个手镯，我拿的起来，你也可以不是？”
“这是冥界与现世共生的物件，产在现世，却淬炼了冥界的法力，我才可以使用，否则也就是凡物罢了。”
“啊，这样啊。”我有点泄气，“那我不是很多东西都用不上？”
“是了。”
“......”好歹安慰一下我啊，你的情商去哪里了......
“也不是没什么可用的。你看，”她把那张道士的名片捡起，跟我说。
“这，你可以捡起来？”
她点点头：“这符，便是贮存了阴气所能调动的法力。若是动用有方，那就可护你性命。”
“可是我拿它拍你的时候它不是也没办法打到你的身上吗？怎么现在......”
“当时你只是把它拍了过来，我未与它接触，它也暂时没有激活，此刻我便施以法力，让它得以被我所接触。”
“这样啊......”
那岂不是说，以某种方式来控制法力，便可以将某种本来与“那个世界”无关的东西强行拉进去吗......
她完全没在意我的思考，又发现一个奇怪的东西：“刀也罢，符也罢，为何带个大蒜？”
“啊啊，这个......听说西方的鬼会怕这个......”
我怕不是脑子有病，从电视上看的那些吸血鬼啊什么的会害怕大蒜，我就偷偷从房东楼上的储物间里掰了一颗过来，以防不时之需。
现在想想，我到底在干什么。呵。
她反而还很好奇，蹲在地上戳了戳，手指直接透了进去：“真的？”
“诶呀我感觉我现在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赶紧进去吧......”
“还没有。我可觉察你的气息仍然外露，需要稳定。第一次都是如此，第二次时便会好很多了。”
“哦。”
“大蒜真的可以辟邪？”
“饶了我吧......”
23:32，我——准确地说，是我的“魂”——和无常，站在了地铁口。
现在看来，这地铁站似乎另有玄机。
莫名的寒意从紧闭的地铁口冲向了我，并不是那种无常的知道她是身处异世的未知感，而是一种......
暴露在外的戾气。
“还是卷闸门，咱们这样子怎么进去？”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走吧，随我前来。”她说罢，径直走到了门口，就那么穿了过去。
是咯，穿 过 去。
哇当个鬼原来这么方便的吗那我岂不是可以天天坐地铁逃票不是我不带肉身的话怎么坐地铁啊淦！
我也走过去看看，这大门还是原来的感觉，钢铁做成的卷闸门似乎依然做足了拒我于外的准备。
我还在迟疑时，无常从那边探出来一只手：“若是害怕，便拉着我过来。”
“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找一下打开方式罢了......”
“莫怕，不会有事。”
“......嗯，没事，我自己走吧。”
她在那边没有应答，手还是伸着，苍白的指节对准我，向我发出邀请。
好吧，我就是怂，我认了。
我抓住了她的长袖的袖口，闭上眼并另一只胳膊护着脸，向前走过去。
“过来了？”
“过来了。”她轻声说。
我睁开眼，的确是过来了，都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就这么过来了。
我放开了她的袖口，感叹道：“似乎很简单。”
“本身就很简单，若是想它太难，它自然就难了。”
我再跟他打趣道：“没想到您还会哲思啊。”
“不要说您。”她没找到我说的点，又接着说：“这里的确大有问题。”
“是吗？”
“气息，是牲道的气息。”
“牲道？”
她解释道：“这便是我要讲与你的，世界本貌的一部分。”
“世界本是混沌，自盘古开天辟地，清亦清，浊亦浊，清者为阳，浊者为阴。二物相生相克生四象五行，又成八卦，育三才。”
......我抽空一定要去补补课......
“尔后人生于天地之间，集万物灵长，乃至炎黄战蚩尤，天地混乱，为世间均衡，乃生‘道’。”
“清者上升，为天道，浊者下渗，成冥界，冥界又分牲道，饿鬼道，地狱道三道。本是如此，而世间浊物凭清气依留人间，成阿修罗道，人间便夹于其中，自成一道，此成为六道，生灵皆轮回于六道，祸福相报，生死相存。”
“哦哦哦，长见识长见识......所以咱们现在是处在人间道？”
“然。”
“问题是这里为什么有牲道的气息？”
“道与道之间，必然有所联结。有联结，便会有部分地点出现二者重叠过度之现象。”她一面解释，一面观察四周，似乎十分警觉。
“这里变成冥界的交界处了，是吧。”我也将道士的符捏在手里，边警戒边说道。
“若是简单的这样，我们自有办法解决。问题是，如果这交结已经十分顽固，那便会对人间道不利。”
我深吸一口气，吸了满鼻子的咸湿气息：“具体会是怎样？”
“牲道所承载的，是万千生灵，以及他们的七情六欲。”
“也就是，人和生物的感情这一方面会有所影响了。”
她轻声说道：“你在这方面，很有天分呢。”
“牲道本与人间道傍生，却若即若离，人若生出恶念，又受了牲道接引，那便会受百般折磨，不自主加剧这份念想。”
“最后，便会被这份恶念所吞噬，无论是死亡，还是无尽的欲望，而毁灭自身。”
“......”
“怎么了？”
“如果一个人，在有了‘去死’的念头，一旦受到这一道的指引，就一定会——”
“寻死。但这却不是必然，还是看她的意愿。若本来这种愿景便十分强烈，一经放大，一定会自取灭亡。”
“......”
她就是这么死去的吗？那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让她一心寻死......
无常似乎是看我脸色不大好，又接着说道：“莫怕，我所在的‘道’，会对其产生相对应的压制。你在我身边，便不会有太大危险。不过——”
她突然停下来脚步，回头说道：
“它们来了。冥灵。”
“啊？”
一阵乌号响起，我的感知**现了一阵不适，心头也感到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终于，这个工作还真是十分危险，我收回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无常抖出双手：“希望这裂口不会引来过多冥灵。”
“冥灵就是游魂的一部分吧？”
“可以这么说。但牲道的冥灵虽说心智极低，却有饿鬼道比不上的力量。”无常甩出一道白索，声音一压再压。
“也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相对简单？”
“是的。但，如人间生物一般，它们仍具有本能，甚至有生存千年之上者，已然具有人的智慧。”
“啊......”我攥紧手中的符，继续研究它到底怎么用啊！
“嗯。以你的状态，遇到较强的冥灵可就毫无还手之力了。虽说冥灵无法伤害现世肉体，但对灵魂却是万分饥渴的。若是你——”
“请不要咒我了无常大人。”
她微微一顿，轻声说：“是我过于敏感了。我们的目的，仍是要调查那女孩的死，而非我们的生死。”
“是了，尽管我的生死也挺重要的。”我不得不再次向无常说明了我的求生欲何其强烈......
“那么，探查前路吧。如果是无害的冥灵，便忽略掉，日后自有专门的人会前来处理。”无常也没答应，没有拿着铁索的手在空中一招，便生出两团鬼火，向前飞去，照亮了前路。
“如果能危及你的性命，我便会处理掉。”
我无奈地收起道符：“啊，是。我不拖您后腿，可着劲无双。”
“何为无双？”
“......活着出去我再跟你解释。”
哪个幼儿园出来的无常，怎么好奇心这么重！
“也是，办差为要。以及，不要说您。”
“是，是。”
不过多久，我们便准备进入下层，也就是搭车的地点——也是女孩丢了性命的地方。
但是，情况显然不大乐观。越往前走，潮湿气息越重，心中的不安感也亦发强烈，好在现在我不是一个人，各种意义上的。
“就在下面了，那个地方。”
“也就是下层，便是你说的女孩死亡的地点？她已经死去多久？”
“她已经死去三个多时辰了吧。”我用无常可以听懂的计时单位告诉他。
无常难得地一皱眉头：“那么，恐怕她的魂也十分危险。”
“？”
“任何彼世的生灵，被现世的人所观测时，便会使现世者畏惧，乃至疯狂，这也是当初不让你看向窗外的缘由。”
“但如果她已经死了，那不就是你们那边的人了吗？”
“未能受到引渡者，便成为游魂，生存于两世夹缝之中，原本有容器可依，容器也使其无法观测彼世，现在，她甚至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
“啊？不是每个灵魂都能受到引渡吗？”
“仅有阳寿用尽之人，才会受到引渡，游魂往往死于阳寿散尽之前，魄仍然苟延残喘且保持魂的存在，才可生存，否则，一刻也留存不得。”
听完她的解释，我突然很好奇：“你呢？你也是靠着留下来的魄维持自己吗？”
“非也。我们已经脱离轮回，成为轮回的持护人，轮回自然将元气补还与我们，以维持鬼差能力与留存。”
“这样啊。”我听完，感觉自己建立了十九年的人生观就这么崩塌了......
“解释结束。我来探查前路，你跟着，莫走散了。”说完，无常接着往楼下走去。
“等等，我来吧。”我赶了两步，象征性地拦着她。
无常眼里闪过一丝迷惑：“尽管我说你胆小，但还是不可以性命为玩笑。”
“你就不值钱了？要是你把自个儿玩没了，那些牛头马面还是阎王爷的岂不是要弄死我。”
无常又一顿，又开口：“也是。”
“而且啊，我总不可以啥都不干不是。这里我已经走过不下三次了，比起你，我更了解这里的地形，有麻烦也知道哪里可以跑，不是吗？”
“嗯......”她扶着自己的脸，陷入了思考状态。不是她的眼睫微微颤动，我都不敢确定她是不是还“活着”。
快点啊，我上面的身子还尚有余温呢......
她听得到我心里说什么一般，立刻说道：“那就你去。”
“早这样嘛！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下去给你探探路。”背完了朱自清老爷子的《背影》，我准备好了去探路了。
我还没下走两步，无常又缓缓开口：“且慢。我忘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我回头瞅着她，一脸迷惑：“？”
“目前为止，我仍然不知道你的名字。”
这么一想，好像是啊。签冥诏的时候用的是手印，跟她初见时我一直在问问题，她基本没有问我什么东西，包括名字。到刚刚为止，我俩的互相称呼仍然是第二人称，简直小学生作文......
为了配合她的认真，我也转过身子，煞有介事地回答：“那，我是齐岚。齐鲁的齐，山下起风的岚。”
“齐岚......记住了。”
“不是，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么一出？”
“如果齐岚接下来死掉的话，一想到我甚至不知你的名字，就无法让你死后受我照应了。”
“求您不要咒我死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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