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啊，你这几个月，都在做那个观察者的工作么？”
在那间简洁的几乎简陋的单人病房里，少女向少年发问道。
“嗯，我已经记录的三个病症了，这两个月。”
“嘻嘻嘻，那有没有死的很难看的那种啊？”
少女好像坏笑着，再一次发问。
“有啊。”
少年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有一个病症，跟我一起的前辈起名叫鳞齿症。那个男人先是嘴里的牙疯狂生长，然后慢慢的其他地方也开始长出牙齿。等到他死的时候，全身都长满了十厘米的牙齿，全是从肉里长出来的。像豪猪的毛，也像鱼鳞。”
“那确实有点难看啊。”
“是啊，看着很恶心的，尤其是对有密集恐惧症的人来说。而且因为当时尸体全身全是牙齿，清理起来也很麻烦。”
“恶心啊，那我呢？”少女动了动身体，笑容更加灿烂，“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也很恶心啊？”
“怎么会，你在我眼里一直超可爱的。”少年同样的笑着，抚摸着少女，那如同肉瘤一般的身体。
两个月之前，这具身体还是充满活力的美丽的女孩的身体，还是他最喜欢的她的身体。现在已经是一个巨大的，占满了整个单人床的肉瘤了。更可怕的是，这已经不在有人类机能的肉瘤还活着，以女孩的意志活着。
“别骗我了，我现在只有脑袋还是人的模样了。虽然现在看不了镜子，但是我能感觉出来，所以我清楚的很。”
“但是就是可爱啊，我不骗你，肉嘟嘟的。”少年亲昵的环住那巨大的肉瘤，然后有去捏了捏少女的脸，以示自己并不在意她身体如今模样的态度。
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敢这样用这样的方式接触一块巨大的肉瘤。不仅是因为恶心，还因为这肉瘤本身是一个阿尔法异死症患者。跟任何一个阿尔法异死症患者的任何肢体接触都有可能让接触者被其传染。而传染就意味着死亡。没有任何一种阿尔法异症在现在找到了有效的治疗方法，人类能做的只有记录每一种病症，美名其曰“观察”。
少年当然不会害怕和担心，他永远不会在意少女的模样，也不会担心自己会感染，因为他同样是异死症患者中的一员。
“呐，我其实超级不愿意麻烦别人的。”
少女声音变得低沉，或者开始变得奇怪。
“我知道啊，你以为我是谁啊。除了我 还有谁了解你么？”少年用轻松的语气回答好像是没有注意到一样。
声带也开始病变了，留给他们之间交流的时间已经没有了。
“所以啊，我超级羡慕你的，你到时候一下子就没有了，也不用麻烦其他人呢。我这个样资，咕叽嗐（估计也）。。。”少女最终也没有说完她想说的话，话语变成了咕噜声。
她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少年，而少年亦看着她。
对视着的眼眸是他们最后的交流方式了。像是要在回忆这短暂的一生或者要把少年的模样牢牢的记住到下一生，少女没有再移开视线。
～
然后，在不知道多久之后，静的让人害怕的病房里又响起了少年轻声的低语。
“我是你什么人啊，帮你收拾麻烦不是理所应当么？又不是第一次帮你了，不是么。”
他的视线没有任何偏移，只是所注视的，已经是彻底非人的东西了。
“但是啊，这次没有奖励呢。我还是有点不开心的欸。”
没有相拥或者亲吻，连第二天的丰盛早点也不会有。那些东西明明只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却远的让人回忆起来眼睛酸楚。
肉瘤还在蠕动着，但已经没有那个少女在这个世界存在着了。她不会再听到了，也不会再看到了，也更不会在他哭的时候担心的来安慰了。
因为没有她了。
所以他终于放心的，为她哭了。
那肉瘤，没有任何的骨头之类的东西，实在是太好清理了。只用拿特定的处理器开上一枪，就什么都没有了。虽然没有治愈的方法，但是人类还是相处了很多处理尸体的方法。像是清理掉蟑螂以不倒自己的胃口一样。
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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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官在病房外等了很久，终于等到自己的搭档出来。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出来。。。。”他本来想调笑两句，但却愣住了。他的搭档的眼睛还是红的，分明是哭过了。
“怎么了？”他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只是这个患者我正好认识。掉两滴鳄鱼眼泪而已。”少年笑着回答。
你可是真的不会说谎啊，眼睛都肿了的，只是认识可不会这样啊，虽然他悄声在心里说道，但还是什么都没有问，打开了随身带着的记录器，向少年问道。
“情况呢？”
少年没有多余的做什么，开始了报告。
“病症的主要症状是从手指和脚趾开始的最终蔓延到大脑的病变。病变和癌变有些像。最后患者的所有组织和骨骼都会变成一块巨大的肉瘤，至于肉瘤的体积不知道会不会收到患者自己的影响，还不好下定论。在将患者彻底病变之后，肉瘤还会保持一定的活性。”
“一定的活性？”他发问。
“是的，但是还是会失去活性，所以我说是很像癌症。”
“就这么多么？”
“嗯。对了，这次记录的编号是多少？”
“先等一下，让我先提交过去。恩，我看看，731。”
“731啊。”少年低声呻吟着，像是有人抽出了捅在他心上的刀子。
“当年日本的那个细菌部队啊。确实不太吉利。不过这死像，也差不多了啊。”他显然没有理解少年在想什么。
“恩，是啊。”少年心不在焉的。七月三十一号，你的生日，731，你的编号，真是可笑的巧合啊。
“对了，你还没给这个病起名字呢。”记录官突然想了起来，对少年说道。
“名字啊，就叫，，，嗯，，，”少年思考着。
“确实难起名吧，那样子的死法。我看还是简单一点，直接叫瘤变症吧。”看着少年难为的样子，记录官建议道。
但是少年没有理会他的建议。
“就叫，臃蚕症吧。那个肉瘤，像个胖乎乎的蚕，蛮可爱的。”
“是么？”记录官是在想象不出来，那东西怎么会可爱。
“还有，帮我在记录里加一句，患者染病后存活之间，六十一天十三小时。”已经迈步向前走的少年突然回头，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的一样对他说道。
记录官没能立即回话，他呆滞的看着少年的脸。明明面无表情，却怎么看的自己都想哭了呢？
“恩，知道了。”他终于回过神来，“我能问一句，她叫什么么？”
少年沉默了一下，笑了。
“不知道啊，我跟她不熟的。就叫她731好了吧。”然后少年扭头向医院外走去。
少年突然想起她写过的诗，那是她刚刚染病的时候，那时她还能勉强写字。那也是她给自己写的最后一封信，没有邮寄，只是放在病房抽屉里。
于是少年一边走，一边看着那信，在心里咏诵着。
便死了罢
便死了罢
活着的不过躯壳
死了的才是魂灵
便死了罢
便死了罢
活着的不过尸体
死了的才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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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十月末的一天，阳光正好，但冬天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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