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理解么？」
贺兰山悠闲地向瘫倒的少女走去。
鲜血正从她柔嫩的耳廓中流出。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听不出胜利的狂喜、或是绝地反击后的畅快。
「前庭——位于‘内耳’的感受器官，负责控制平衡感和重力感。」
「受到超过极限的噪音刺激后，身体的运动机能就会罢工，即便是高明的武术家也不能幸免。」
「至于刚才的声音——」
男孩的眼睛看向地下运动场的穹顶。
「真的很震撼呢，最开始听见的时候，连我这个吸血鬼都被弄到耳鸣。」
「那是你【自己挥刀】的声音啊。」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用吸血鬼的力量来取胜。
贺兰山在走出地铁的时候，仔细观察过运动场的外形。
除开围绕的铁丝网以及摄像机，整个场地几乎没有障碍物。
在干净过分的广场上，放开限制的不只有开阔的视野，还有自由传播的【声音】。
「柳生，你有听说过‘刁尼秀斯之耳’吗？」
迎着她疑惑的目光，贺兰山解释道：
「刁尼修斯是古希腊的典刑官。他在西西里岛上，建造了一所关押政治犯的监狱。」
「虽然只是人工开凿的简陋岩窟，但这所古老监狱的故事却一直流传了数千年。」
「相传，无论囚犯用多么小的声音交谈，他们的话语总能被洞口的狱卒听见。」
「监狱建成于没有录音技术的古典时代，也不凭借魔法或是炼金术的手段——要让窃窃私语的声音穿过数百米距离，得益于刁尼修斯的诡计。」
贺兰山像是要印证什么似的，手指在半空中描绘出运动场的轮廓。
「他把监狱的墙壁建造成【特定的形状】，让囚室里传出的所有声音，经过墙壁反射后汇聚到【同一个位置】，也就是狱卒的耳中。」
「那个特定的形状就是——」
『椭圆形。』
没错，椭圆是现代体育场所青睐的建筑结构，也正是地下运动场的空腔形状。
贺兰山利用了这个场地‘最隐秘’的性能。
椭圆墙壁是天然的扩音器。
“从椭圆的一个【焦点】处发出的声音或者光线，被圆周反射后，一定会汇聚到另一个【焦点】上。”
跟透镜点火的原理有些类似。很无聊，很不起眼，放在高中教科书里会被无视掉的平庸结论。
可就是这个结论，把十八枚斩击所留下的剧烈震动，经过混凝土的弧形天顶反射后组装、放大数倍之后，灌入少女的耳膜。
「第一次我被你击飞，到达了球场的边缘。那个时候我大概估算出了场地的长宽，也顺带确定了‘焦点’的大体坐标。」
男孩轻描淡写地讲述着自己的布局过程。
「应该是中线两侧45到50米的距离。在那之后我开始一边跑动一边和你对话，也是为了确定声音叠加的地点。」
「明明隔着数十米远，我也没有大声叫喊，你却清楚地听到了我的挑衅，难道不会觉得奇怪吗？」
贺兰山回头望向刚才自己受到攻击的地点。
「确定好位置之后，我必须诱导你站在‘汇聚点’上，而我自己则站在‘发声点’。这样，斩击落在我身上所产生的风压，才会准确地反射回你的所在。」
听到这里，柳生梧桐的眼神变了。
刚刚的战斗过程，从格挡、闪避直到跳跃，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占据主动。
现在看来，从头到尾都是男孩的‘设计’。
他冲到中线，所以两人不得不近身鏖战；他用低架势挥出右拳，正是为了让少女跳到空中。
一旦他在空中攻击，就能控制反冲的力道，让彼此落在‘焦点’之上。
几分钟前，柳生梧桐怎么会想到，男孩用来奠定胜机的绝杀，竟然是那十八道斩击撕扯空气制造出的噪音。
他在什么时候注意到‘声音’的？恐怕在第一次挥刀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吧。
那个男孩，是以‘自己被斩烂’为前提，来设下这种陷阱的啊。
简直像是荒唐的数学题。
不，不对——不仅拥有荒唐想法，竟然还真的用算计将其实现的男孩——他的脑子里藏着什么样的怪物？
……
男孩走到在挣扎的女孩身边，驻足蹲下。
苍白的手掌触上她的身体，整理好她凌乱的衣襟，沿着锁骨上行，最终停留在梧桐的咽喉。
十六岁的末流吸血鬼，击败了十四岁的一流剑客。
十二点后的地下铁，即将迎来厮杀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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