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100.12.9,康诺查分校废墟】
——在那之后,过了多久呢。
——在出生的第一瞬间,感受到那个存在的温暖之后,已经过了多久呢。
——在被那闪光的剑刺穿心脏,冰冷的晕眩之中,感受到如同锁链般的魔力在自己的周身交织,令自己动弹不得,又过了多久呢?
——感受到了,某种极轻的力量。
——极轻的力量在外界,蚀刻着法阵的阵眼。
——一并闻到的,还有那即便是百年的长梦中也绝不会遗忘掉的,名为圣剑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圣剑的气息渐渐远去,留下来的,是一个微小而确实的破绽。
——原本,还需要很长时间。
——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
——但现在,就像一个用于盛水的银瓶。当第一滴水能够顺着瓶壁流出之时,剩下的水流也就会大股大股地跟随而出。
——就快了。
男人静静地坐在一根石柱上。
六角形的石柱比普通人更高,并且六边光滑,根本无处可以攀援,真难想象他是如何爬上来的。
他沉默地盘坐着,那奇异的,比他的身高更长的黑色手杖横放在他的双腿上。
清冷的月光下,能够看见他的右肩上的披风。
这披风的形制十分奇特;普通披风均是覆盖背后,而此件披风则是如同从当中截为两段的罩袍,虽然比寻常的披风更为宽大,却仅仅覆盖了男人的右侧身体,一直垂落到他右边的膝盖位置。
在这奇异的披风之下,男人身着的衣装却十分正常——一身精干的深色皮衣,以及脚底的海豹皮靴。尽管他未曾披甲,却穿戴着一副链甲手套。即便是此刻他全身并未绷紧,也可以看出在他流线型的身体下所蕴含着的强硬爆发力。
他就像是在海上航行了许多年的舵手,脸上的线条也如同他两臂的肌肉一般坚硬,就如同暴风中风帆战舰那坚定不移的主桅杆。
尽管他已然并不年轻,甚至胡茬中已带上了星点白色,但似乎这一切从未动摇过他的精力和体力。
外界很冷,可此地却并非如此。
这里很温暖,甚至,有些太过温暖。
地面上缓缓地冒出丝丝蒸汽,那是土地中的水分被某种热源蒸干时所产生的现象。
接下来的一年,这一片土地都将寸草不生——这种温度尽管还不足以伤人,但已经足以将一切植物的种子或蛰伏的昆虫扼杀在还未苏生的时刻。
男人拿起一小壶酒,啜饮了一口。
这酒很烈,与啤酒和葡萄酒大不相同,其证据,便是月光下敞开的壶盖里那酒液近乎透明,即便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也足以一眼看到壶底。
可男人在饮下壶中的烈酒时,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万籁俱寂。
“玛尔阁下,很久不见。”
许久,男人轻声,用多兰语说了一句。
那声音很轻很轻,如同自言自语。
然而这一瞬间,男人所坐的石柱的数十步开外,空气无声地波动了一下。
随即,另一个男人的躯体显形了。
这个男人尽管也并非不高大,但却十分清瘦,使得他看起来显得比他实际上更加苍老一些。
他的头发是雪般的白色,瞳孔如同燃烧着的红宝石。
那竟是在查尔兰拥有最高权威的存在,玛尔.瑟斯,魔道元帅。
魔道元帅也同样用多兰语回应。
“很久不见,罗德大人。真遗憾,您还是没有学会大平原语。”
“就像是您也同样没有学会海顿语那样。”名叫罗德的男人随意一跃,从那石柱上轻巧缓慢地落下,那未曾盖上的酒壶也随着他轻缓地飘落,在落到他未曾握手杖的右手时,竟连液面也未曾有多大波动——他竟也是一位拥有高强魔法的法师。“此外,我并非【大人】。除执掌共和国舰队外,我并无任何权力。”
“一位除了执掌舰队,就毫无其他权力的存在,恐怕不会出现在我等的国家——海顿共和国的护国者大人。”魔道元帅微笑着回应。
“执政议会派遣我来到这里。”罗德沉声回应,“我等保存着的信笺已然自燃,相信在查尔兰,您的信笺也出现了同样的状况,一并出现这状况的,应当还有密克托,蒙塔,此外,恐怕还有圣罗科涅。”
“正是。不过看情况,其他人似乎并不打算来。”魔道元帅扫视了一下四周,除了此刻仍在不断地变热的空气和干裂的土地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存在待在这片插满了石柱的地方。
“圣洛蔓女士曾经不止一次地提醒过我们每个人。”罗德低声道。“执政议会经过讨论确定这是值得警惕的情况。如果情况变得更加严重,执政议会就将考虑出动舰队。”
“看来,似乎其他人并不认为这种情况是‘值得警惕’的。”魔道元帅说,“也许我该感谢你的执政议会,感谢他们的明智。”
“这也是没有办法。”罗德叹息,“除了圣洛蔓女士,谁会一次又一次地强调暗影即将归来?又会有谁考虑这些已经快要一百年都未曾产生过任何问题的封印?而现在,恐怕再也不会有人提到这些了。我原本想要带一支舰队和更多的魔导工具,但执政议会拒绝了我的请求。”
“等到暗影真的重新归来时,他们自然便会想起。”魔道元帅简单地回应,“现在,让我们专注于我们手头的事情吧——她要来了。”
两人,无疑都知道,【她】是谁,是何等令人惊惧的存在。
海顿共和国的护国者,作为这个大陆西方的群岛国家的舰队司令,是一被选定即任职终身的制度,只有国内最为优秀的魔法师,最为优秀的战士和最为优秀的指挥官才有资格角逐护国者的位置。幸运的是,罗德不仅是一位堪称优秀的魔法师,也是一位极其强悍的战士,甚至在指挥舰队上也颇有才能。在长达三十余年的战斗生涯中,他曾经为保护国家迎战过不知多少强敌,但最终总是他取胜。
而魔道元帅,尽管从未有过实战经验,却拥有着凌驾于整个魔道之城的高深法力。
能够让这两位站在大陆顶峰的强者警惕到如此地步,这地面中被封印着的存在究竟强大到何种程度,谁也无法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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