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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一)

启程(一)

喂,你渴望力量吗?

等、等等,别赶我走啊,我真的不是什么可疑的推销员,也不是业绩惨淡的恶魔,更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的神明!拜托先听我说啦!

什么?你说你现在很忙,没有时间理我?

放心吧,这里的时间流动速度跟外界可不一样,等到那头怪物把你头咬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你甚至可以泡杯茶,然后吃点点心,再去午睡一下。

所以,可以先冷静下来,听我说话了吗?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是为了你好哦?要知道这种好事可不是每天都有的——哦不,应该说,只有今天才有呐,怎么样,心动了吗?

什么——像杂货店的限时特卖一样的说法?啧,你这土气的家伙,难得我找上一个人,还摆出令人不爽的态度,好歹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吧。

作为一个马上就要死掉的人而言,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别妄想会突然有人救你,或者还有什么别的隐藏力量——毕竟,你所拯救的他们,已经离开了。

满足了吧?他们可是一步也没停地离开了哦,庆幸吧,你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你问我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否则我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哈哈哈哈,别开玩笑了,就你这幅样子,还想杀了我吗?

拜托,你很弱欸。

没人能救你,还不明白吗?

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的同学,你的老师,你买武器时铁匠铺的热情大叔,你买药品时药剂铺的冷漠阿姨,你初到帝都时为你指路的和善青年,以及你所恋慕着、所渴求着的那个少年——

他们现在,又能做什么呢?

哦?动摇啦?是因为我提到的那个人吗?

依靠吧,肯定吧,承认吧。

我是能让你活下去,完完整整地活着回去,从那个可憎怪物散发出恶臭、流满涎液的尖牙利齿下,唯一可以拯救你的奇迹。

啊,是的,就是奇迹。

你想活下去吧。

别嘴硬。

你的眼睛如此美丽,如此透彻,如此明亮——所以,它们并不会说谎。

你想活下去。

你问我代价是什么?

没有代价。

再说一遍,没有。

你可以把这当作是我个人的一时兴起,就像是走到街边,突然想在卖艺之人的面前放上一枚金币的程度吧。

……

搞什么,你直到现在才问,“我”是谁吗?

你可以称呼我“柳”。

怎么样,好记吧?

啊,真可惜,好像时间不太够用了。

把你的手放上来吧。

让我成为你的希望。

实现你的所有愿望

————

手臂的骨头猎猎作响,从那瞬间传达到大脑的冰冷刺痛,令游走于别处的意识重新回到自己的掌握之中。

当少女有些茫然地微抬起眼睛的时候,她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本该再也无法举起的太刀,正由自己的手臂所握着,以刀尖抵着那头黑色巨龙朝这里咬下来的巨口中,格外锐利且庞大的门牙。

刀柄紧致的粗糙质感,以及金属与巨龙牙齿发出的刺耳摩擦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个白痴——

实在看不下去这副很明显要送命的呆然样子,我冲着她大声吼道。

“你在发什么呆,你以为凭自己的臂力可以抵抗成年黑龙吗?我可不是为了看你被他咬成碎尸才帮你的,别辜负别人的苦心啊!”

似乎是听到了。

少女在我的话音落下的瞬间,缩紧了那双黑色的瞳孔,她猛地侧过身子,往后拉着太刀,甩开了巨龙所给予的压力,使这头黑色巨兽的脑袋不受控制地砸在地上。

“「两仪流·拨千斤」。”

黑龙发出痛苦的刺耳吼叫,它似乎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但很快便意识到,是眼前这个本应死去的小虫子做了什么的原因。

被比自己下等的存在造成了伤害,作为龙族中肉体力量最为强大的一支,它的自尊和脾气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因此,黑龙的双目开始发红,巨大的鼻孔中喷出墨色的气息。

从自己所造成的岩石凹坑中抬起头,黑龙的前肢离开了地面——直到这时,它才真正意义上,填满了自己作为巢穴的巨大岩窟。

“喂,你们啊,是要蠢到何种地步,才会来惹一头沉睡中的龙?”

带着深深的无可奈何,我瞄向少女白皙精致的侧脸,询问道。

她突然一怔,如坚冰般冻着的表情开始溶解,一脸紧张地环顾四周,那副样子很像听到了奇怪动静的兔子。

似乎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她微微颤了颤肩膀,然后朝着我所在的位置——也就是她的左肩看了过来。

视线中包含着信息量巨大的感情,而且变化得相当快,因为实在是有点滑稽,害我差点就要笑出声了。

为了让自己更舒服点,我换了个姿势趴着,仰起脑袋,直面少女。

“柳?”

“你的感知力可真差,现在才发现我吗?”

“你……是龙?”

“只是比较方便使用的化身之一而已,瞧你大惊小怪的,明明刚才还在和黑龙战斗,现在看着我就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以这副幅模样出现,跟印象中差得太远了。”

少女双眉微蹙,貌似在对我以这种形态出现感到不满。

“哈,你还真有意思,凭着一团光和男性的声音就对我有了印象——”

“我还以为是个邋里邋遢的好色大叔。”

“对着救了你一条命的我说些什么啊,白**人,你怎么没被它给咬死。”

“吵死了,罗里吧嗦的臭龙。”

少女把头扭到一边,用动作示意我闭嘴。

哇,这家伙,一点都不知道知恩图报四个字怎么写。

由于我是用魔力粘在少女的肩膀之上,所以并不会给她造成任何影响,在战斗的时候,我也能够令自己虚化,确保不会受到无谓的伤害。

说句老实话,这个位置还是挺舒服的,经过长久锻炼却依旧保持着柔软的少女香肩,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绝对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

“黑龙的吐息是具有黏性和腐蚀性的冰冷火焰,不仅会灼烧你的肉体,还会吞噬你的灵魂,小心点。”

“明白。”

在黑龙愤怒目光的注视下,少女开始在各类岩石错综复杂的洞穴内快速移动,逐渐往黑龙的方向接近。

黑龙的吐息范围虽然非常大,但不足以覆盖这个洞穴,只要保持不规则的移动,无法长时间持续的吐息就很难击中身形小巧灵活的少女。

不过,这个结果依旧有着可能性,只要稍不注意,脆弱的人类身体和灵魂就会立刻化为灰烬。

这是赌博。

赌在吐息烧到自己之前,那头巨兽会先被杀死。

天真的想法,却很有用。

龙类覆盖全身的鳞片几乎坚不可摧,普通的武器刺上去连痕迹都不会有,若是用魔法的话,则得用高等阶的术式才会起作用。

而我所寄生的这个丫头,并不是什么强大的魔导师,只是个会用点强化魔法,姑且还算得上合格的剑士罢了。

除了我授予她的力量之外,我还附赠了点小礼品给她。

知识,也就是技巧。

对于不过是个学院里的学生来说,这些足够让她崭露头角了。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呐。

黑龙高昂着的头颅突然下沉,它逐渐张开充斥着恐怖能量的上下颚,将那些东西倾吐而出,摧毁掉眼前的一切。

无数黑炎咆哮着覆盖在目光所及之处的任何东西上,熊熊燃烧着。

然而少女的速度却更快一些,即便如此,她也只能做到擦着边躲过,我甚至能感受到她因恐惧和黑炎的冰冷自然而然发出的颤抖。

夹杂于其中的,还有些许微不足道的疯狂与兴奋。

她的本能在渴望着战斗与杀戮,但本人却没有这方面的自知。

果然,我没有选错人,她绝不会是令我感到无聊的那种类型。

意识到自己已经来不及准备下一口吐息,黑龙巨大的身躯重新砸回到地面上,溅射出无数因脆弱而粉碎的石块,将少女有着魔力保护的白色上衣与黑色短裙,以及包裹着纤细双腿的黑色过膝袜划开了几个无伤大雅的小口子,没能阻止她前行的步伐。

人类终究是脆弱的。

即使作为君临大陆的霸主,大部分人类的肉体即使只是用石头轻轻一划,也会留下一道鲜红的伤口。

在魔导科技尚未成熟之前,人类只能用自己的肉体去直面那些作为“高等种族”存在的生物。

它们甚至只靠自己活动所造成的影响,就能间接杀死大量的人类。

但即便如此,依然有人类紧握手中的武器,向那些巨大的、不可触及的存在发出挑战。

少女面对黑龙朝她抓来的强壮前肢,她的左手也攀上刀柄,如同一潭死水的黑瞳紧盯着黑龙的臂膀。

那是龙类唯一的死穴,自傲的坚韧鳞片无法完全保护住的地方。

即将与尖锐呼啸着的利爪接触的瞬间,少女开始跳起摄人心魄的血腥之舞,她轻踮起脚尖,如舞池中得心应手的贵族小姐一般,旋转着的身子,避开足以令她成为一滩肉泥的攻击。

她跳上黑龙的手臂,开始向上奔跑,硬底的鞋子碰撞着脚下的无数龙鳞,发出足以令黑龙更加暴怒的嘲笑声。

巨大、恐怖、充满力量的躯体,第一次成为了累赘。

它想要将少女甩掉而抬起前肢,但那时候,已经太迟了。

太刀的刀尖指着斜下方,而那之上,则覆盖着不属于它的蓝色光芒。

注入少女魔力的刀,令黑龙感受到了恐惧,它开始害怕地剧烈晃动,将身体周围的岩石撞得粉身碎骨。

“「崩月流·食月」。”

那是纯粹为了对抗所谓的“高等生物”才会使用的大开大合式的剑术。

是由古代对抗“高等生物”们的英雄创造出来的,已经不容许存在于人们记忆中的恐怖流派。

如今,则被用来抹掉少女身上的“少女的气质”。

时间像是也被斩开一样,出现了短暂的断层。

随后,冰冷的鲜红血液泼洒而出,犹如将军凯旋后所放的美丽烟花,在空中竭尽所能地展示自己,绽放得到处都是。

真是干脆利落的一刀,我倒是没想到她适应得如此之快,本以为还能看个喜闻乐见的爆衣之类的……虽然是个平板,但屁股和腿可以称得上极品中的极品。

庆幸吧,那个被你看上的毛头小子。

我可没让这宝贝撒手人寰。

少女轻飘飘地降落在地面上,除了沾染上一些灰尘和泥土以外,几乎没受到什么伤害。

断掉一只臂膀的黑龙不知道是不是痛昏了过去,在发出凄厉的咆哮声后便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伤口处的血液仍在往外流淌,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止不住了。

少女并未因完成如此之大的成就而感到喜悦,她愣在原地,像个木头一眼紧紧盯着自己的刀。

“怎么,还不打算逃吗?”

我张开背上的翅膀,狠狠地拍了一下少女的脑袋,她长长的灰白色头发弄得我鼻子有点痒,不过气味很香,原谅你了。

“搞什么,你这臭龙!”

意识到自己被我占了便宜后,少女恶狠狠地瞪了过来。

“我叫你逃啊,白**人,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还能砍掉它一只手,然后再把它的脑袋也卸下来吧?”

“可现在是宰了它的绝佳机会吧?”

“什么机会?你的刀因为刚刚那一击已经快要完蛋了,现在去砍他就像是用棉花棒去搔有起床气的壮汉脚底一样,你要是还想活着见那个少年就赶快给我跑!”

“你、你竟然敢用他来威胁我……我跑就是啦,别乱咬我的头发!”

少女一边噙着泪花大喊大叫,一路从岩窟中冲出往山下狂奔的场景,今后想必会成为一段可以载入史册的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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