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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觉醒

序章 觉醒

少年缓步行走在雪地上,迷茫地望着前方。

这里是极北之巅的雪山,常年的积雪厚重地叠在地上,压抑着脚下惨淡的生机,周围也有很多树木,不过也因为异常寒冷的气候,被剥夺的只剩下枯朽的躯干。偶尔也会有掉落在雪面上的树子,被瘦小的松鼠寻觅到,勉强维持着体内的机能。

现在是深夜,皎洁的月亮也被乌云掩盖,四周亮度最高的就是脚下的积雪,但这种程度的亮度还远远不够,延伸到五步之外就成了不可视的领域。

少年就行走在这样一片的雪地上面。

少年穿着单薄的上衣,脚下也是一双草鞋,这种行头走在月夜里都要冷的发颤,更别提要穿过这样绵长的雪地了,于是少年出发前就在身上披了一条毯子,但这毯子也是单薄的要命,即便出发前被火堆烘烤了一个钟头,这种热度在凛冽的狂风面前根本毫无防御力,几下就被拍成如浪花般的碎片,消失在慢慢雪夜当中,并且这件毯子只能盖住少年身体的大半部分,暴露在外的双手和脚腕,此时也已经被冻得通红,就像是暖春湖水上的浮冰一样,时时刻刻都会有崩裂的危险。

少年不止一次行走在雪夜当中,每次在雪面上行走,都要忍受铺面袭来的凛冽狂风,以及透过皮肤传导到神经上的麻木刺激。那便是寒冷的感觉。

只不过,之前每一次,都会有人给自己披上毛茸茸的衣服,让自己能在厚重的衣服下面获得一丝温暖。

这一次,行走在雪地上面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换做其他人,行走在如此寒冷的雪地上,脑海里都会充斥着好冷啊早知道就不出来了快点回去吧的想法。

但是对少年来说,即便天再寒冷,风再狂凛,行路再艰难,他也必须要继续前行。

继续向着路的尽头走去。

因为他现在,就是在寻找之前给他披衣的那个人。

“萤姐姐,”少年这么称呼着那个人。

那位姐姐。

那位身在凛冽的雪与天之间仍然如同白莲一样盛开的天使。

陪伴着自己,养育着自己,关爱着自己。

少年觉得自己一定很幸运,以前的自己可享受不到这样的幸福。

少年能回忆到的地方,就是三个月前,在同样一个漆黑的雪夜,自己拖着疲累且饥肠辘辘的身体,行走在这枯树林当中。

不对,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行走了,在冰冷彻骨的寒风拍打下,逆着风向前行走已经是极大的困难,喘上三口气才能向前迈出一步,就像是蜗牛在爬行一样。

少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在这样一个鬼地方,也许他饿昏了头失去了记忆,也许这就是他开始有记忆的地方。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的他极其需要一个温暖的地方,一个能让自己暖和起来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的地方。

只不过,四周都是乌黑一片,完全看不到一丁点的灯光,这样的地方,似乎并不是一个有人烟的环境。

躺在火堆旁睡觉都也只是妄谈。

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少年,勉强维持思考的脑袋,也考虑不到这种想法到底有多么异想天开。

就像在绝望中渴望救赎一样。

而现实,就如同一根铁打的狼牙棒,一记重击砸在少年的额头。

强烈的倦怠感突然袭来,少年的意识一瞬间消失。

身体也向前倾倒。

当他的意识回来的时候,他发现他正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面。

身上也多了件厚重的大衣。

朦胧的双眼渐渐清晰了视野,温暖自己的是一个身穿青衣的姐姐。

“怎么样?还好吧?”这位善良的姐姐关切地问着。

少年并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四周依旧是漆黑无比,凛冽的狂风仍然在少年脸上呼啸着,然而少年却感觉不到这些。

少年看到,天空中洒落着漫天的雪花,就像节日庆典里摇摇坠坠的飘絮一样,落向姐姐肩上。

但还没有触碰到,雪花就被消融气化,仿佛天地间都不曾出现过这片雪花一样。

这是一个温暖的姐姐,而这温暖的姐姐也露出了暖心的笑容。

“太好了,你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姐姐喜极而泣,仿佛不是她拯救了少年而是少年拯救了她一样。

此时的天空变得透彻明亮,万千繁星在浩瀚的夜空当中闪烁。

若不是自己遇到了姐姐,恐怕自己也同天上的流星一样,任谁也不知道其存在,消失得不留下一点痕迹吧。

所以……

所以为了报答姐姐的这份恩情,自己也应该为她做些什么才行吧。

少年萌生了这样的想法,在和姐姐共同居住的三个月里,每天都帮助姐姐去做那些自己能做得到的事情。

白天去砍伐粗壮的树木,将汗液挥洒在银白色的雪幕之中。

晚上和姐姐依偎在山洞里,在温暖的火堆旁边尽享温馨。

姐姐也教会了自己如何在这个条件严苛的雪山上面生存,自己也尽最大的能力让姐姐去展露笑容。

现在,自己已经离不开姐姐了,不对,自己和姐姐是互相依靠的存在,互相关联的牵绊,是命运让自己和姐姐走到了一起,所以,以后,就让自己来保护姐姐吧。

少年脚下突然绊了一下,一下子扑倒在雪地上面,扑面而来潮湿的寒气让少年打个激灵,之前的困倦感一扫而空。

昨天临睡前自己就做出了这样的觉悟,可是半夜醒来,却发现姐姐失踪了。

是离开了。

一想起在和姐姐欢乐的日子里,姐姐脸上总是能流露出那种不易察觉的黯淡神伤。

姐姐,你要离开吗?

你知道会有离开的这一天吗?

将三个月的牵绊齐齐切断的,就是这一天吗?

才不要!

自己已经做出了觉悟,要去保护好姐姐,要不断地变强,不让姐姐流露出那种伤心的表情,每一天都能尽情去享受快乐,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你哭了,那自己就让你笑,你累了,那自己就帮你捶背,你遇到坏人了,那自己就挡在他前面,用全力将他击溃!

可是为什么?姐姐非得现在就要离开啊!

你现在离开了,那自己之前做出的觉悟又算什么?

少年不争气的眼泪从脸颊划落,落在下方的雪地上。

少年咬咬牙,从摔倒的地方又爬了起来,继续向前行走。

不知何时走出了树林,而夜空中的乌云也四散而开,皎洁的月光照耀在同样洁白的雪原上,每一粒雪晶都在反射每一束月光,好似白昼的景象,视野顿时开阔了起来。

虽然凛冽的狂风还在吹打着少年的头发,但是这种被冰晶刮伤的疼痛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要找到萤姐姐。

在这种视野开阔的地方想要找到一个人影应该不难。

前提是人本身还在这个地方。

少年扫视四方,完全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反而在百米开外的湖冰上,有一粒特别闪亮的光束。

那是……

少年定睛看去,只见坚硬光滑的冰面上,插着一把淡蓝色的断剑,就像是月牙破碎的那一部分一样,既美丽又残缺。

“星刻剑……”少年脸上充满着震惊,不知不觉喃喃自语。

那是萤姐姐的佩剑。

与其说是佩剑,不如说,那是萤姐姐的灵器。

之前听萤姐姐提到过,这个世界充满着大量的灵力,而有些人类能够吸收这些灵力,运用这份力量做到数十倍普通人类才能做到的事情,他们被称之为灵算师。

萤姐姐也是万千灵算师当中的一员,并且在灵算师的分阶制度上,萤姐姐的等阶还挺高。

而对每个灵算师来讲,他们的灵器,凝练着灵力、灵石以及复杂的灵术回路构建而成的能将力量输出到极限的武器,是独一无二的。

萤姐姐的灵器,星刻剑,曾经在少年面前展现过,那真的是非常美丽的一把剑,淡蓝色的剑身,有如天外飞仙一般,让人充满汹涌澎湃的遐想。

仿佛面对的不是这把剑,而是整座星空一样。

现在,这把绮丽的剑,只剩下一半,插在荒凉的寒冰上。

这代表着……

萤姐姐失败了。

离别是为了重归,但如果失败了的话,离别就毫无意义。

少年还未思考,身体就率先冲了过去,完全不考虑被冻伤的双腿能否支撑得住他急迫的步伐。

他只是,想要确认,这是不是真的。

他很希望是自己看错了,那个亮光只是一块不起眼的荧光石,不是萤姐姐的星刻剑,萤姐姐说过她很强的,一般人是没办法击败她的……

然而,事实就是他看到的那样,断剑插在寒冰上,闪烁着残缺的美丽,少年仿佛看到了躺在寒冰上昏迷不醒的萤姐姐一样,表情呆滞双眼失神地跪在冰上。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断裂的星刻剑,光是碰到了还不够,他紧紧地把断剑握在手心,即便剑锋在手掌上留下了伤痕,血液不停地顺着剑锋流下,他也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般。

他和萤姐姐的羁绊,只能靠这柄断剑来维持了。

他想要呐喊,他惊觉自己已经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撕心裂肺的感觉已经浸染自己的喉咙,浸染自己的神经,让自己陷入无尽的黑暗当中。

他想要哭泣,但是他已经挤不出一滴眼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夜空抽搐着脸颊。

这种失去羁绊的痛苦,少年难以承受,极近崩溃。

握住断剑的手,也完全不想松开。

失去萤姐姐的痛苦,让萤姐姐失败的痛苦,全由自己承担。

少年原本是这样想的。

渐渐手掌上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

这原本是正常的事情,不如说,感觉不到疼痛,少年才会觉得自己真正坏掉了。

但是,这种疼痛并没有持续多久,反而消失不见。

自己已经丧失感官了吗?

少年无神地看着自己的手心,然后惊愕地发现,自己手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就已经痊愈了,连疤痕都没有留下来。

并且,原本握在手心里的断剑,此时也不见了踪影,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萤姐姐离开后,这把断剑就成了少年的寄托,现在,就连断剑都消失掉了。

少年突然慌乱起来,以为自己丢掉了断剑,急忙爬起来四处寻找断剑的下落。

但举目四望都找不到断剑的影子,反而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只灰色的豺狼。

在这样的天气里环绕着树林想要寻找食物充饥,豺狼似乎也是饿了很久的样子。

少年发现了豺狼,豺狼也发现了他。

饿极了的豺狼在看到食物的一瞬间,奔袭的速度简直难以想象。

几乎一瞬间便扑到少年面前,张开血腥的獠牙向少年咬去。

少年本能地抬起手想要抵挡一下。

然而他很快就后悔了这一行动,失去了萤姐姐,自己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倒不如,直接让这头豺狼咬死吃掉算了,也算是给它一份力量,让它能在这严酷的环境里找到生存的意义。

“不行哦,星银。”脑海里突然响起萤姐姐的声音。

少年回忆起几天前,自己扛着一块超大的木头,累瘫倒在地上和萤姐姐的对话。

“虽然萤姐姐是星银最重要的人,但是星银也同样是萤姐姐最重要的人啊,你也要珍重你自己,这不仅仅是对你自己负责,你能保护自己的安全,萤姐姐也才能放心啊!”

现在的自己,不正是萤姐姐最不想看到的失魂落魄的样子吗?

这样可不行。

少年突然有了坚定的意志,瞳孔闪出银色的光芒。

然而少年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一柄银白色的剑就透过豺狼的上颚,从后颅穿刺而出。

少年惊愕地看着这把剑,目光下移,发现握着这把剑的正是自己。

这把剑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手里的?

这还不是重点。

在这银白色的剑上,雕刻着和萤姐姐的星刻剑一模一样的图案,除了颜色不一样之外,无论是材质还是灵术回路,都与星刻剑完全一致。

这是……自己的剑?

属于自己的灵器吗?

自己是从萤姐姐那里,继承了她的力量吗?

少年眼里涌动着光芒,表情也变得更加坚定起来。

既然萤姐姐无法回来的话,那么自己就去把她追回来。

哪怕是有强敌挡在前面,自己也要将其完全击溃!

少年收起剑,贪狼的尸体沉重地落在少年脚下,扣响命运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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