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的很不安详,折断的肋骨刺破她单薄的上衣,淡红色挑起灰色的粗线。
看着都疼。
十多年再也没上战场了,老板有些记不清死人的模样,只是忘不了凝固鲜血的风吹起时,沉重的眼神,疼痛的骨头。
伯爵老爷手下的私军没有像骑士手上纯钢的盔甲,坚硬的盾牌。
老板手上的木质盾牌被敌人用铁棒狠狠的砸碎了,他脱力倒在地上,敌人的胸膛被他脱手的钢剑穿了个透心凉,两只眼睛睁的滚圆,死前一直狠狠的盯着他。
死在老板手上再怎么也有十多个人,可是老板偏偏只能记住这双眼睛,等到天亮了,老板被人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时候,他僵硬了四肢,只是张着嘴,还含着不知道从哪里咬下来的一节手指。
“他死了吗?”
打扫战场的人问同伴。
“就当是死了吧,别管了,先把他身上的盔甲扒下来。”
人们刚刚将手触碰到老板胸前残破的铠甲时,老板猛地坐了起来,想喊出声却被嘴里的手指卡主了嗓子。
他弯着腰,咳嗽了半天,才将那节卡主嗓子的手指嗑了出来,还弄得满脸的鼻涕眼泪。
“没死啊。”
“这人没死。”
“他没死也离死不远了,你看他胸口那根骨头。”
老板胸口一节折断的肋骨刺穿了他身上的衣服,焦黑色的血凝成了石头一样。
“算了吧,去其他人身上看看吧。”
人们一个个的都走了,他们去翻弄下一具死了或者没死的尸体,老板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地上,像个傻子一样,双手无意识的抠着同样漆黑的泥土,一句话都没说。
从此之后,老板每一晚必须要点上一盏灯。
他要看清楚,到底是谁一直在盯着他,以前他还会握着一把剔骨刀,心想一旦他要是看清楚那双眼睛,就杀了那个人。
这么多年也没看清楚到底是谁,刀也不知道放到哪里了,只有那盏灯还点着,也许算是个念想。
留个念想,想想老人说的:那家里的女人,每晚上都会点着一盏灯,有一年油特别贵,我就去劝她,别点着浪费油。
她说,万一她家男人半夜回来了怎么办?黑灯瞎火的他会不会磕着碰着什么的。
“我心疼啊,他离家那么多年了。”
女人捂着胸口,她说着的时候还是微笑着。
老人叹息着摇摇头,手中的拐棍扔到墙角上,他干枯的身子靠着干枯的老树干。像是等死一样。
他没什么吃的了,只是等死罢了。
天大旱,除了伯爵老爷家里还有阵阵的酒香,漫漫远处的大地上,只有尸体腐烂的臭味。
他还想着,他推开门的那一刻,女儿能欢笑着扑到他怀中,他抱着女儿笑出了眼泪,女人伏在他弯曲的背上呜呜的哭着,大声责骂他为什么一去就是这么些年,举起的拳头却迟迟不肯落下。
落下也是轻飘飘的感觉。
只恨他自己,找不到妻女的全尸,只能用几根零散的骨头,一边哭着一边将泥土撒下。
她睡的很不安详。
老板轻轻的给油灯里又添上了点油。
灯芯里烘烤着一把小巧的刀,不知道是女孩昏迷的太死还是老板的手太轻,刀子切开女孩胸口染血的衣服和腐烂的皮肉,老板将断掉的肋骨一点点接上,然后缝合上伤口。
昏黄的灯悬着,老板用手轻轻的摸了摸女孩滚烫的额头。
他脱干净了女孩身上的衣服,然后用酒浸湿了毛巾,一点点的擦拭着女孩瘦小的身子。
也擦拭过女孩身上崎岖的疤痕。
明明只是个小孩子,身上的疤痕却一点都不少于他值个亡命徒。
老板虽然知道,女孩的母亲并没有很好的待她,甚至不像一个亲人一样对待她,可是老板实在是无法接受女孩身上来回纵横的疤痕。
她怎么能这样?!
她还只是个孩子.....一个孩子罢了,难不成还要像对待奴隶一样对待她吗?
老板越想越气,他最后的用毛巾擦过女孩的脚裸,再轻轻的给她穿上原本属于他的宽大短裤和里衣。
柔和的被子盖在她胸前,也盖在她胸前雪白的绷带上。
老板将油灯从床头挪开了点,好让灯油燃烧时的烟气不会熏到女孩。
他披上他已经湿透的大披风,顺手抄起门口的雨伞。
他要去找那个女人,他想问问她到底怎么才能下得去手。
“老板.....”
女孩把几个铜币一个一个的摞在柜台上,她之比柜台高了半头,一双眼睛露在柜台上面。
“那个....能不能再给我来一壶啊?”
“嗯。”
老板应了一声,转身从大酒桶里又舀了一壶,放到了女孩面前。
“少你两个铜币。”
老板重新窝在大躺椅上。
“那个.....老板....”
女孩有些心疼的从口袋里一个一个地数着铜板,然后轻声说道:
“这东西,疼的时候喝的话,能不疼吗?”
老板伸手将铜板都扫到怀里,他说:
“我不知道,我又没试过。”
“可是.....可是你不是酿酒的人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谁会因为这点破事,用刀子把自己弄出个口子,再喝点酒,然后见人就说我不疼我不疼的?”
酒鬼干下一大碗酒,他三两下蹦到桌子上,嘲笑着女孩奇怪的问题。
“我说你个小丫头,买那么多酒干嘛?”
“是不是有了情郎了?想把他灌倒之后好成事?”
流氓也凑了上去。
“哟哟呦,小脸红了哎你看。”
“看来是说道点子上了!小丫头,别去找你那个情郎了!跟哥哥走吧,哥哥活好....”
酒鬼还想说点什么,老板直接抬手一枚铜板砸在了他额头。
酒鬼冷不丁的被这么一砸,右手捂着额头,左手不停的捶着桌子。
女孩窘迫的撩了燎额头长长的刘海,转身就要走。
“等等!”
老板突然说。
他从柜台后面缓慢的站起身,走到女孩面前,然后轻轻的撩起她的刘海。
“磕着了?”
老板看到女孩额头紫青色的一大片,问道。
“嗯.......”
“你咋不去买药?”
“太贵了。”
“.........你倒点酒,抹到上面,过几天就好。”
“嗯....我知道了.....”
女孩支吾着回答。
“谁告诉你酒能止疼的?”
“那个......我看别人喝了点酒,然后摔倒在地上,却一点事都没有一样的站起来......”
“呵......”
女孩转身就跑了。
“什么嗑的啊,一看就是她母亲打的。”
“就那个女人,刁的不行,这孩子一天不得有那么几顿打才怪呢.....”
流氓趁着酒鬼捂着额头喊疼的时候,将他碗里的酒倒进自己碗里,一口闷了下去。
“你也别喊疼了。”
流氓对着酒鬼说道。
“你也弄点酒,往你额头上抹抹。”
“酒....我酒呢?”
酒鬼捂着额头,他瞪大了眼睛,好像要从他空荡荡的碗里找出满满的酒一样。
“没了?没了你再去要一碗啊!”
流氓捂着嘴,嗤笑着。
伞根本挡不住那一晚瓢泼的大雨。
老板身上的披风原本晾干了一点,现在又湿了个透彻。
他脚步沉重的从已经没过脚背的路上走着。
这么大的雨,今年又是要涝了田地吧.....
老板却没想这么多,他匆忙忙的走到大门前,刚想抬手敲门,却发现大门根本没锁。
已经淡去的血还有一些浮在门框上,那是一个人的手印,清晰的印在门上。
老板推开大门,空荡荡的院子就在大雨里摆在他面前。
还有女人已经僵硬的尸体,和屋里发黑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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