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季末，刚迎来十七岁的生日。人如其名，我生长在单亲家庭，亲爹总在出差，我一个人扔在没有女性的家里以外卖为生；在学校大概是因为自小结识一帮损友，搞得一点儿女人缘都没有，至今都没有尝过恋爱的酸臭味。
上帝啊天神啊佛祖啊，不管哪方神灵都可以，谁可以在我成年前最后的一年里给灰暗的日子添加点颜色呢？
“好，你的愿望，由我来实现！”
哈？突然传来的元气女声把我从妄想世界拉了回来。晃过神来一看原来是王筱雨这个疯女人，让我不禁对刚才自己内心燃起的一丝小期待感到反胃。
王筱雨，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或者说是比起一般女生稍微要精致可爱一点的脸，甚至有瞎眼的人把她捧为高二的级花。千万别被她的外表骗了，作为幼稚园到小学时代的青梅竹马，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清楚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脱线疯子女魔头。
“喂，我哪里有什么愿望需要你实现啊！”我抗议道。“喂”是我对王筱雨的习惯称呼。我可完全不记得我有把内心的秘密许愿告诉过眼前这个女魔头。
“嘿嘿嘿，”王筱雨用她那双灵动还泛着光的瞳孔盯得我发毛，眼角露出的那种荡漾开来的笑意更是令我不寒而栗（竟然还有蠢货认为这样的她最美），“末末，我作为你的主人，你心里想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哟。”
“所以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啊？”我全身细胞都在发抖，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而且现在还是在校园里啊，随随便便说你是我主人什么的不是很奇怪吗没问题吗你可是学校的大红人欸。
“今天是你的生日吧。虽然你是个没什么用的仆人，我还是记得你的生日啊。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感动个鬼啊！”
“不用傲娇了，姐姐我很懂你现在感动得想要哭出来恨不得马上嫁给我的心情。你有这份心，我很欣慰，但是也只能心领了。”
这位姐姐不要自说自话好吗？刚才不还是主人吗？怎么又成姐姐了？
但王筱雨自说自话起来根本连吐槽的机会都不给我，她已经直接无视我的存在，说出了自以为是的结论——
“所以，作为报答，今天我就去你家做饭给你吃吧！”
哈？哈？？哈？？？
“我觉得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的脑海响起了一级警报，如果不是知道跑不过王筱雨这个蛮力女，我绝对会第一时间拔腿就逃。
“为什么不行？”王筱雨眼角的笑意消失了，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睛里藏着几丝杀气。
“不行就是不行……”我鼓起勇气直面她的眼睛，毕竟做饭的王筱雨比发飙的王筱雨还要可怕一万倍。
“为，什，么，不，行。”王筱雨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透出的杀意仿佛恶魔终于扯掉伪装羊皮。
“你问为什么……理由很多……”居然问我理由？回想一起五岁的时候喂我吃捡来的蚂蚁，七岁的时候逼我吃抓来的蜗牛，十一岁的时候第一次下厨剪出的漆黑的煎蛋……我童年对事物的噩梦都来自你好吗？
“哼，末末，看在你生日的份上，我就饶过你这次。”就在我以为今天凶多吉少的时候，王筱雨突然收起了黑化后的本来面目，重新披起了羊皮。上帝天神佛祖，谢谢让我续了一秒。
然而真的只有一秒而已——
“总之放学后在校门口等着我。”王筱雨甩下一句话不等我回应就独自走开了。
拜王筱雨所赐，生日这天我整个人都特别不好，不但上课听不进去，下课也无精打采。不过仔细想想，好像平时也是上课听不进去，下课也很无聊就是了。除开早上和王筱雨不愉快的对话，这个生日就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平淡没有风波，唯一例外就是推掉了章鱼和胡椒的生日会邀约罢了。章鱼和胡椒是两个初中开始就同班的损友，所谓生日会这种东西就是去网吧打网游而已。
这种悠闲的平淡终于随着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而划上句点。带着失落感我慢条斯理地收拾书包准备回家，慢是故意等王筱雨先走一步，毕竟在教室的时候我都尽量保持不和她交集的状态。话说回来王筱雨这女人今天貌似一直心情不错的样子，而且出教室门前还很有深意地瞟了我一眼。我的解读是——“敢不来就死定了”。背脊不禁一寒。
“喂，季末，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办生日会吗？”章鱼在这个时候不识相地靠了过来。章鱼真名张宇航，是个运动白痴和游戏宅，成绩比我还吊车尾，属于四肢发达脑子缺根筋的白痴。
“不去了，你所谓的生日会，不就是网吧一日游嘛。”
“不是哟季末，”章鱼伸出一只手神气地摇摆着，“生日会的话我准备去最近大人气的星梦咖啡啦，不但有制服装的高中生打工妹亲手制的甜品，还可以大家联网王者荣耀哦。”
“不去。”我兴趣缺缺地拒绝了他。
“喂，季末，那里寿星是有专属女仆专人特别服务特权的啊。这周的当番刚好是人气最高的超可爱萝莉梦灵诶。你真的不去吗？就算你不想看我也想去啊。我期待这天很久了诶。”
“不去。”我把书包背带往左肩上一扔，径直往教室门口走去。
“不要这么冷漠啊季末。我真的很想去一饱眼福诶！你就是要走也要把生日让给我。”章鱼追了过来。
“好吧，我把生日让给你了。”实在受不了纠缠，我随口说了一句。
“真的吗？季末你真好！不愧是我一生的兄弟！”章鱼兴奋地跳了起来，很快拉着一脸茫然的胡椒飞奔着走了。临末还扔下一句:“季末，等下次我生日就还给你。”
……张宇航是个笨蛋真是太好了。
我慢吞吞地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在外面吃小饭馆的住校生们吃完饭陆续回学校的时间了。在校门口的某个角落，穿着校服长发飘飘一脸不耐烦的人正在盯着我。
“你乌龟啊！”王筱雨如我预料地那样吼了过来。
“小声点啦你，这样会被大家看到误会的。”我随口找了个话题转移视线。
“啊？误会什么啊笨蛋。”没想到绩优生王筱雨也有上我当的时候。
“你看，”我指了指周围几对在校门口附近幽会的情侣，因为隔壁私立国际高中帅哥在我们学校的女生间很有人气，开学才一个月已经成了好多对了，所以每天在校门口都能看到幽会的情侣，“要是被误认为情侣不就糟糕了吗。”
“诶……情，情侣？”一向干练的王筱雨此刻的神情突然有些慌乱，不知道为什么脸还有点红。真是的，反应太大了吧。被误会跟我做情侣原来在你心里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笨……笨蛋，一天说什么瞎话……快走了啦。”王筱雨把头一别，眼神不再和我直视，自顾自先走了。尽管不情愿，我也只能跟了上去，毕竟从小到大就没有什么能反抗她的基因就是了。
说起来虽然我和王筱雨青梅竹马，上初中前都在一个院子生活，但自从六年级我们两家陆续搬家以后就没什么往来了，升上初中后在不同的班级，后来王筱雨一夜之间长开了出落出有名的美少女，我两见面的机会少了的同时甚至连碰面都不打招呼了。直到高二文理分班，我们两分到同一个班级，才渐渐又有了交集。而且一开始我还打算尽量和她保持距离的，还是因为她当了班长，各种方面都不能避免和她交流。没想到如今我们又逐渐回复到曾经那种相处方式，时隔五年我竟然又鬼使神差地落入她的魔掌。命运大概就是这么嘲弄人的东西吧。
一反常态，今天的王筱雨倒像是一副真的准备在我生日这天开恩放过我，一路上不但没有对我颐指气使，甚至有些安静得不像王筱雨。在超市买菜的时候还一脸温柔地问我要买猪肉还是牛肉，说实话抛开性格不谈她还真是能上少女杂志封面那种美少女，搞得我差点被她萌到。
不过这种心情保持到到家就灰飞烟灭了。之后我经常回想起这天和王筱雨一起走回家的路，安静如天使的王筱雨跟在我的身边，时光伴着夕阳的余晖静静流淌——那大概是上天赐予我最后的宁静，从此我波澜壮阔的倒霉人生就一如脱缰的野马，奔腾了起来。
这一切都是从我家的玄关开始的。
自我拎着超市买来的一袋子东西走出电梯那一刻起，就隐隐有一种违和感，这种违和感不光是从进小区门开始就一直扭扭捏捏地跟在我身后的王筱雨带来的。因为是一梯两户，这一层楼只有两户人家，而且隔壁户好像一直都没有住人的样子，所以整个走廊平时都只有我在出入而已。但总觉得今天走廊的上的布局和平时有些细微的出入，该不会是我爹回来过了吧？
带着一丝疑惑，我打开了房门。拉开门的一瞬间，我就听到浴室传来热水器启动的声音，看来是有人在洗澡。我想估计是我爹良心发现，还记得自己有个儿子恰好迎来十七岁大寿。
“季……季末，你家有人在吗？”扭捏的王筱雨呆在玄关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大概是我爹回来了吧。真是的，突然回来也不说一声。不过也没差啦，反正他就是空有一张嘴，也不会做饭就是了。”我摆摆手，示意王筱雨赶紧进门。
“是吗？原来是季叔叔回来了啊……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要不……”王筱雨愣在玄关处，低着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该不会是发烧烧坏头了吧，这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王筱雨。
“欸，末末，”突然王筱雨的声音抬高了几度，“你们家里有女人在哦？”
“啊？你突然瞎说什么啊。我家连雌性昆虫都不会光临的好吗？”
“那你倒是解释一下，这双鞋是谁的？”
“鞋？”我顺着王筱雨的目光看去，发现玄关的一角竟然真的有一双小黑皮鞋。仔细一看，这双鞋做工精致，装饰花边都透着一股少女的气息，感觉像之前在哪里看到过……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我家里会有这种东西啊？
“末末？”回过神来，我对上了王筱雨疑惑又严肃的脸，“你能解释一下吗？”
解释？我要怎么解释啊？谁来和我解释一下？难道季风带私生女回来和我摊牌了？
“大班长，你先等一下，我要处理一点儿家事。”在引爆王筱雨这颗大炸弹面前，好歹也要让我死得明白。我把疑惑的王筱雨留在玄关，径直向浴室冲了过去。
“季风！你给我出来！”我喊着老爹的名字，打算把他从浴室里拽出来问个清楚。我扭动浴室的门把手，却发现门从里面被反锁了。
“季风！你还学会锁门了！”我敲打着浴室的门，全然没有一丝想过里面不是我爹的可能性。但如果那时的我稍微细心一点，就会发现浴室门口放着的是小巧的粉色客用拖鞋；如果更细心一点，就会注意到浴室外的洗衣机上摆放着女装外套。然而彼时粗心的我，就像着了魔一样只顾敲着浴室的门。
在我急促的敲门声下，终于热水器的声音停了，哗啦啦的水声也戛然而止，然后陷入短暂的沉默。季风一把年纪了，也真是有够啰嗦的，赶紧爽快点开门来和我对质。在我不耐烦的等待中，终于听到里面开锁的声音，也不等到里面的人把门推开，我性急地把门一下子拉开了。
“老爹，你今天一定要给我解释清楚……楚……”
就在我准备展开对季风的说教模式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却让我只能把说了一半的话吞回肚子。
站在我面前的，并不是季风，而是一个裹着毛巾的女孩子。齐肩的茶色头发还挂着水滴，净白的脸蛋夹杂着稚气和灵气，简直就像是个瓷娃娃。虽然女孩身高不到我的胸口，看上去也就一米四左右，但是毛巾也并不长，所以只够勉强遮住她胸口到大腿上部的正面，大腿以下其余的部分都露了出来，白嫩的肌肤因为洗过澡还泛着点熏红。
欸？说起来那不是我的毛巾吗？不对，重点根本不是这个好吧。
“你……你……你……”虽然有好多话想问，可是那一刻嘴巴却不听使唤地结巴起来。
“喂，大叔，家里有浴巾吗？”女孩长着一张可爱的脸，没想到一出口就这么粗鲁。大叔是在叫我吗？我今天才跨入十七岁的阵营好不好？
“变态大叔，别盯着人家大腿使劲看好吗？没有浴巾的话就把洗衣机上的衣服递过来。”
“……”尽管我很想解释一下自己不是变态更不是变态大叔，但不知为何在女孩带着怒意的语气下身体竟然自己不听使唤地屁颠屁颠动起来，双手就伸到洗衣机上拿衣服了。
“给你。”我一把抓起洗衣机上的外套，塞给面前的女孩。怕被进一步误会成色狼大叔，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看哪里好，只好低着头把视线移到脚下。
就在我的视线余光打量着少女小巧的脚背，想着和门口那双小皮鞋是多么般配的时候。一块蓝色丝质的布掉了下来。似乎是从外套上掉下来的样子，我下意识地就蹲下去捡了起来。
“……”
直到我捡起来，感受到那种滑嫩的触感，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今天第二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
“……”
漫长的五秒钟。我尴尬地保持着蹲在地上抓着那块布的姿势，无言地略微抬头对上少女沉默的视线。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宣告死刑的脚步声——
“末末，你到底在搞什么飞机，我进来了……咦……”擅自过来的王筱雨，手里还提着超市的购物袋，在看到浴室门口这一幕后，整个袋子瞬间掉落在地上，空气静谧得还能听见鸡蛋破碎的声音。
……只有这一次，我真的理解王筱雨。要是换成我，我也会是这个反应。我能想象到王筱雨目光所及之处是怎样一副糟糕的画面——一个变态高中生跪在只用毛巾勉强遮住前身的出浴少女前面，右手拿着女装，左手捧着胖次。就算是立刻判三年也不冤枉吧。
“季——！末——！”率先打破僵局的是王筱雨。一声战吼之后，她就完成启动、加速、抬脚、出击全过程。我看到的最后一幕，是王筱雨裹在黑色连裤袜里的脚从半空中愈来愈近。接下来，我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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