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审讯室的等候间里，阿镜一口咬在我的脖根上。
“啊烫烫烫烫烫。”
“这是对你不管伤势乱来的一点惩罚，”阿镜松开嘴：“再有下次就把你做成烫脑花。”
话虽然这么说，但我再次隐隐作痛的右臂终于舒适多了。
随着“叮”一声，一侧的门向右滑开。我和阿镜穿过门，坐在贾政对面。
一盏大灯照在桌子上，四周的玻璃上清楚地映出我们三人的每个方向的样貌。毫无疑问，唐天培就在这其中一片单面玻璃后面。
两天不见，贾政明显的憔悴了许多，双手戴着连在桌子上的手铐。
无数个他交叉双手支着头，问出第一个问题：“那时候你对我说的话有多少是真的？”
无数个阿镜也双手支起头：“三分之一吧。”
“是哪三分之一？”
“最无趣的那三分之一。”我靠上靠背回答他。
“这样啊。”他和无数个他一起将手放到桌子上：“当时把我骗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究竟是你们两个中的谁？我现在很想知道，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不会是心连心这么狗血吧？”
阿镜随便指向一个镜中的贾政：“看到没有，就和你俩的关系一样。”
贾政们有的左转头、有的右转头，两两一组对视起来：“是相同？”
“是相反。”我纠正。
或许是觉得我们的回答很无聊，沉吟片刻后贾政换了一个问题：“听说我的计划也失败了，你们最开始是什么时候发现它的？”
“从暗杀最初2营的穆营长时就发生的断电开始，我发现每次断电都会有不小的事情发生，要说让外面的破坏分子在没有联络的情况下配合你们行动实在太难了，那么你们配合他们会不会好一点？”
我讲出一部分我的思路后，阿镜接着补充：“我研究了电网线路被你们用石墨炸弹袭击的地点，没有什么规律性。但在时间上，几乎所有地行动都选在中午或者晚上轮班时间，还是二营的。很明显问题出在二营这里。”
“这充其量只能是怀疑，不是吗？”
“然后我查遍所有这个区域内的土木工程记录，重点在2营官兵的所有活动区域，发现了一个月前你的宿舍楼附近进行管道翻修，挖出了远超过工程所需的土方，然后土方被以训练需要为由调走，最后也没有回填，调走这批土的人就是你。我查到的档案最后并未正式完结，那是因为工程师发现发现问题后在解决的途中意外身亡了。”阿镜站起来一点点将上半身贴近贾政：“巧的是也是在一个月前，2营唯一一名法医在熬夜解剖一名工程师遗体时被人杀死并解剖在手术台上，地上有写着血字：永远别想发现我们的秘密。是什么秘密呢真是令人好奇啊，于是就再也没人对工程师的死感兴趣了，毕竟法医也死了嘛。”
又轮到我补充：“把这些拿给唐天培一看，他立刻就能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合作就这么达成了。”
“解说很详细，”贾政挺胸：“但这和阻止我的计划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在和唐天培达成共识后我让他帮我寻找了一个新兵，叫做洪博成，但是这个人突然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于是唐营长根据我提供的大致时间地点调查了监控，结果发现他去你的房间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这下你该明白了吧。”
“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一早就被你们盯上了啊。果然利用这些贪婪懦弱的无能之辈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贾政揉着自己的额头说。
我只是一笑，未与置评。
贾政又一次问道：“你曾经当过或者认识执行者吗？”
“不，从没有过。”我回答。
“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嘛。”阿镜补充到。
“这样啊，毕竟你那个时候对我们的一部分理论讲得头头是道，还能使用星际联盟的武器，我就真把你当成是同志了。”
“别对你们的同志们那么有信心，即便是他们之间的志向都不尽相同。”
“这种时候的挑拨离间就没什么意义了吧。尽管说人各有志，但这不妨碍我们都是在为一个伟大的事业而奋斗。每一个认清这场筛选的人，都会出于不同的理由投身于我们的事业。”贾政翘起二郎腿，坐直上半身：“这也就是我真正好奇你俩的原因：你们为什么没有绝望？”
我摊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人类陈旧的基因已经写在你的每一个细胞里了。真以为成了‘精神宇宙人’就完成进化了？别看不起你口中的无能之辈，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往往只在两三个选择，抛去这些我们都只是‘人类’这两个大字。”
“老哥你怎么又这样？”说着说着阿镜先对我反驳起来：“‘人类’充其量只是个体身上最微不足道的标签而已，共通的东西就是所谓最不值钱的，总强调这些的老哥你已经是垃圾中的破烂了。”
“就不能给你哥我一点面子啊？和破烂坐得这么近真是难为你了。”
阿镜立刻把凳子往一边挪了挪：“噫，要不是桌子小才不要和你坐在一起。”
“哈哈哈！”贾政仿佛看到什么精彩的喜剧，拍着手大笑：“真是忠于人设啊，我算是看到‘相反’是什么意思了。刚刚还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现在就演这种拙劣的戏，实在是滑稽。”
“道不同不相为谋……哎呀我好像确实刚刚说过。啊，抱歉抱歉，似乎让你误解了，这可不是我的人生信条。这些能够此一时彼一时的说辞都只不过是行动的借口而已。”阿镜玩弄着自己的头发，同时看一眼手表：“时间快到了，我先出去了。”话音落下，无数个阿镜站起身，从四面八方的门离开了这个房间。
我挑挑眉：“好吧，临走之前我想到一个故事。养鸡场杀鸡的时候，各种鸡的反应是不同的。有的鸡慌乱地四处乱窜，有的就待着一动不动，最后还有一种鸡，抓着它那么一叫，所有鸡就能乖乖跑过来被屠宰。有人就问那个屠户了，说：‘你这只鸡这么好用，是不是会留着不杀啊？’屠户就回他：‘不会啊，这种鸡每群都会有，根本不用担心。’”
故事讲完我也直接起身离开，身后传来贾政的声音：“就这样？欺诈师怎么该当哲人了？我本以为你是个有点水平的家伙，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最后送你一句话：物以稀为贵。十句九谎可骗不到人，没人愿意面对的真实有时反而更有力。”
刚到门口，阿镜从门外为我把门拉开。我走出门，她又倒回去探进半个身子：“出于好意：我们两个根本没准备从你口中套什么情报出来，我就是觉得你很可怜，非要好死不死地挡在这里；至于我哥哥，他可能是单纯觉得你草菅人命，不想让你死个痛快吧。不过哥哥他说的也并非没有由头，毕竟早就说好要接应你的真的执行者神秘失踪了。别骗自己了，这事儿是真是过分啊，不是吗？”
带着轻笑，小恶魔扑到我的背后。从缓缓闭合的门中，传来了锁链绷紧的响声和男人的怒吼。
唐天培已经在门口坐着等我们了，我告诉他：“骗过一次的人就没办法骗了啊。我们尽力了，接下来看你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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