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
是个适合下葬的日子。
日历上写着：宜葬礼祭祀，忌婚姻开光作战。
阳光从窗外飞进来，拍醒了清瑶。她不舒服地扭动了两下身子，然后睁开迷糊的眼睛。
“早安。”巡影坐在一旁穿衣服。
“好困……”清瑶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明明昨晚上很早就睡了，今天还是很困。
“啾。”巡影俯下身亲了一下清瑶的额头，作为早安吻。清瑶立刻感到稍微舒服一点。
这感觉……是激素在起作用吗？
虽然是自己先表白的，不过被亲了还是很难为情啊。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也许我是个变态吗？
清瑶仍然躺着，没有起来的意思。
“怎么了？还要么？”巡影问道。
“啊……不用不用。”清瑶连忙坐起来。
“巡影，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一……你一亲我，我就感觉会好一些呢？”清瑶脱下睡衣，问道。
“哪方面的呀？是觉得心里很开心还是身体很舒服呢？还是两者都有？”巡影笑眯眯地看着清瑶。
“就感觉……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清瑶开始穿外套。
“哦……”巡影自顾自地下床，“这个不是很正常嘛。何况我只是亲你的额头哦。”
“我去做饭去咯。”巡影走出卧室。
“这个很正常吗……”清瑶嘀咕了两句，然后穿好衣服。
总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也许是我太奇怪了吧？
到目前为止，说出了不少令人脸红的话语呢。
啊呀呀不管了。这些事情都无所谓的，生活果然还是随心所欲的好。
今天还要去送葬。要穿得正式一点。
所谓正式，大概就是黑吧。清瑶这么认为着，在自己的衣柜里找来找去。
粉的……当然不行。蓝色，红色……黑色！
好不容易找到，发现是化装舞会上穿的黑色蕾丝裙。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黑色衣服啦？
又一番找寻，终于找到一套黑色的紧身衣。
凑合着穿吧，虽然紧身衣也不是很正式，但至少比蕾丝好些。
清瑶费劲地套上。有段时间没穿了，感觉这衣服像是缩水了一样。
“等一下……饭快好了。”清瑶走出去，巡影听到声音，头也不回地说道。
“谢啦。”清瑶坐到一旁，忍受着紧身衣带来的压力。
“先把菜端过来吧……”巡影端起一小盘菜走来，刚看见清瑶就忍不住噗嗤一声。又怕拿不稳盘子，赶紧把盘子放到桌子上去。
“笑什么嘛？”清瑶鼓起嘴，“不好看吗？”
“好看好看。只不过……”
“怎么了？”
“身材不好的话，很没有感觉啊。”巡影捂着嘴。
“哇啊啊啊。”清瑶脸霎时红了起来，“哪里不好了嘛，我好歹也是有在发育的啦！再说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嘛！”
“很平啊。”巡影关上火，把饭菜端来，淡淡地说。那样子活脱脱一位看破红尘的智者。
“你怎么说也和我一样嘛！”
“但你确实是很平啊，我没说错吧？”
“唔……好想打人，好烦……”清瑶鼓着嘴，用力地跺着地板。她攥紧了拳头，像是随时都能打出去一样。
“安啦安啦，好好吃早餐，我给你定制一套衣服怎么样？”巡影坐到对面，安慰着清瑶。
“来得及吗？”
“我可是影子啊。”巡影露出自信的微笑。
……
“哇，好厉害。”清瑶照着镜子，感叹道。
穿着黑色制服，打着小领结，下身的包臀裙更是增添了一分成熟气息。对着镜子，清瑶用左手抓住右手，垂在身下，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效果拔群呢。”巡影在一旁点评道。
“嗯。看在衣服的份上，就不追究你多嘴喽。”
清瑶转回过身：“那我现在去姑姑家了。”
“我会跟着的。”巡影说着，化为一团黑影，钻入一旁的阴影之中。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清瑶总算抵达了姑姑家楼下。
“好远啊……热死了……”清瑶用手扇着风。
十点多了，太阳也逐渐毒辣起来。小区里只有些老人在健身，还有一些小朋友在乱跑。其余人大概都在家里吹着空调吧？
清瑶按下姑姑家的门号，拨通了楼道里的电话。
“滴滴滴……请问是哪位？”电话里传来声音。
“清瑶。”
“哦，是瑶瑶啊。进来吧。”说着，一旁的门弹开了。这里小区的楼道门口的开关都在各户人家那里，从外面是没法开门的。
“哇——”清瑶踏进门，发出这样的赞叹。
从门外到门内，犹如从火焰山飞到了水帘洞。已经被晒成人干的清瑶一瞬间感到了解脱。
房间不大，只有两个卧室一个小客厅和一个厨房。厕所还是附在卧室里面的。
不过打理的很整洁，东西看起来一点也不乱。
“怎么样，凉快吧？”清璞拿着湿毛巾走过来，“把汗擦干净吧。”
“谢谢姑姑。”
“这套打扮很好看诶，瑶瑶。”清璞赞叹道。
“谢谢夸奖。”清瑶脸微微一红。
“以前没见你穿过呀？新买的吗？”
“其实有穿过的。”清瑶早已想好了应对方案，“以前学校做活动的时候穿过。”
“什么活动穿这种服装啊？”
“戏剧大赛。”
“哦。”清璞似乎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把电视遥控器递给清瑶，“瑶瑶，你可以看电视……也有WIFI，密码是八个八。我还有点事。”
“嗯。我知道了。”清瑶乖巧地坐到一旁，老老实实打开电视——
她没有手机。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就在清瑶对于电视上那些烂大街的情节快要审美疲劳了之前，清璞说道：“饿了吧？做饭吃吧。”
姑姑真是天使……清瑶感激地想着。
对自己一直很关心，并且总是能在危亡存活之际救我于水火之中，最重要的当然是——
长得很像天使一样。
清瑶很羡慕姑姑那一头秀发，直垂腰间的长发，相当好看。但姑姑总是把它扎起来，做成高马尾。在清瑶看来，有些可惜。
由于清璞爱穿松垮的衣服，导致身体曲线不怎么明显——事实上可是D哦！大概由于她爱运动的缘故吧，不算很瘦，肌肉相对一般的女性要强许多。
姑姑的脸上是永远挂着微笑的，是那种看了就让人舒心的笑。她的脸略有些尖，两颊总是带着红色，而眼睛大大的，流露出一种自信的神色。
“今天送葬，不能吃肉哦。”清璞端来几碗青菜，“委屈一下啦。”
“没关系。多吃青菜也可以减肥的。”清瑶拿起筷子。送葬时不能吃肉，也不知怎么就成了家里的规矩，沿袭至今。
“瑶瑶很瘦的，没必要减肥啊。”清璞边吃边说。
“哪里哪里。”
虽然这么说，不过心里还是很开心呐。
姑姑和巡影这种低情商的家伙果然不一样。
“吃完了玩一会儿，然后我们就去坟那里。”
“姑姑，一会儿会遇到很多亲戚吗？”
清瑶有点怕人太多了自己会很尴尬。毕竟好多亲戚都没有往来，到时候别人心疼着自己，自己却不知道别人是谁，那不尴尬到死吗？
“不多。很多支系并不来，大概只有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和你舅舅会来吧。你舅是住得比较近。其他的还是等到正式葬礼的时候再来。”
“哦。就怕到时候人多了会很尴尬呢。”
“哪里尴尬嘛？”清璞抬起头，看着清瑶的眼睛。她那亮晶晶的黑瞳里映出清瑶的身形，仿佛要被她的瞳孔锁死。
“就是怕认不出别人……”清瑶被这样盯着，不知道该做出怎么样的动作，只得身子僵硬地说。
“那是小事呀，我帮你就好了。”清璞意识到可能对于一个初中生，这样的眼神太盛气凌人，就缩回去咳了一声，“没别的了吗？”
“没有了……吧。”清瑶僵着说。
“别紧张别紧张。”清璞让清瑶放松下来。
“唔。”清瑶低下头继续吃饭。姑姑的眼神好吓人，我做错了什么吗？
就这样，尴尬的气氛一直维持到两人吃完。
“我去洗吧。”清璞熟练地收好碗筷。
一个人呆着已经很习惯了呢……
清瑶坐到沙发上去，再度拿起遥控器。中午有午间新闻，多了解一下外边的事还是不错的。
“昨日F市地面塌陷，有关部门正在取证是否系人为因素……有关专家表示，这可能和F市过度取用地下水有关……坚持可持续性发展战略是我国的一项基本国策，近些年来，各地也不乏出现环境改造成功的案例……”
F市？不就是这里嘛？哪里的路塌了呀？
清瑶下意识地望向窗外。这里是当然没有塌陷的。
“姑姑，话说我们这里哪里塌了呀？”
“嗯……好像是商贸大厦那边吧。据说面积挺大的。还有人说晚上看到过爆炸，当然没人信就是。”清璞甩了甩手，“睡午觉吗？”
“不用了吧。”
“那我先去睡喽。别看太久了，对眼睛不好的。”
“知道了。”
大约又过了两个小时。
“走，瑶瑶。”清璞穿上正装，背着包包，从卧室里走出来。她少见地放下了长发，脸上也化有淡妆，煞是好看。
“哦。”清瑶关上电视，赶紧跟上。
外面太阳热力不减，当清瑶的皮肤接触到太阳光的一瞬间，清瑶就感到了不适。
“很热吧？过来。”清璞撑开阳伞，总算是从太阳的烈焰下制造了一块清凉地。
“谢谢。”说着，清瑶赶紧躲进阳伞下面。
“瑶瑶，这次去不许大哭……虽然中国人习惯哭丧，但这是对死者的不敬。好吗？”
“嗯。”清瑶说着，鼻子有点酸。
好不容易忘掉的……又要想起来了。
父母都离开了……终究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话题。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走着。巡影在一旁的楼顶上穿梭着，远远地望着两人。
她不放心，冥冥中预感到今天会出事。送葬，并且清璞还是个影烮，又不许自己跟过来，难道是有什么秘密吗？
清璞并不算一个非常强的影烮，巡影自以为打败她还是可以的。但就算有这份自信……到时候说不准是一打多。那可就麻烦了。
跟了大约一个小时，巡影看到清璞带着清瑶开始爬一座黄土山。远远地可以望见山头上的坟墓——那大概就是她们的目的地。并且那里已经有人了。
那山不算高，但地处郊区，没有道路，很多地方必须扶着灌木上去，很是麻烦。稍不注意就可能滑下去——虽然不会摔死，但下肢骨折还是足够的。
“嘿……把手给我。”清璞猛地发力，爬过陡坡，然后把清瑶拽上来。
“好难爬啊……”清瑶拍拍身上的土，说道。
“快啦……”清璞望了一眼，“我们来了！”
上面的人张望了一下，有个壮汉走下来，很快把两人带了上去。
“这就是你舅舅，陈魄。”清璞擦了擦汗，说道。
“舅舅好。”清瑶乖巧地说。
“嗯。没哭，有骨气！”舅舅拍了拍清瑶的肩。
“这是清瑶嘛……”两位老人走过来。
这是清瑶认得的。左边的是外婆，右边的是奶奶。
“外婆好，奶奶好。”
“诶。可把我担心坏了……”外婆先掉下眼泪。
泪水在她皱纹纵横的脸上滚动，变得浑浊。奶奶并没说话，只是不断地拿着手帕擦眼泪。
“爷爷和外公呢？”清瑶问舅舅道。
“在坟那里刻字。”舅舅摇摇头说道，“拗不过你外公，一把岁数了还要自己刻。结果你爷爷也瞎凑热闹。真是搞不懂他们两个。”
“那个……我爸妈走了……对吧？”清瑶对于舅舅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有些震惊，但又不便直接说出来，只能试探着问问。
“嗯？那又如何？难道要让你爷爷外公跟着去吗？多大岁数了，还去石碑上刻字，不怕身体扭伤吗？”舅舅点了一支烟，叼起，“对不起，我过去抽。”
说着，舅舅走到一旁，挑了个有石头的地方坐下，静静地抽着烟。
“唉。”清璞叹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去送葬？”清瑶打破僵局，问道。
“等你外公和爷爷回来，再把你舅舅喊上，就去。”
“哦。”
又陷入了沉默。
大约过了一刻钟，外公和爷爷擦着满头的汗走来。
“嘿。咱们走。”爷爷说道。
“哥，走啦。”清璞招招手，让舅舅过来。舅舅弹了弹烟灰，深吸一口气，把烟头扔在地上，然后用脚狠狠地踩灭。
清瑶有些忐忑地走过去。坟墓到底是怎么样的，她心里没底。
山上没有多少树，光秃秃的。时不时会有小动物从土壤里窜出来，望望各人，又钻回去。清瑶看到了墓碑。
墓碑很高，约和清瑶齐平。上面工工整整地刻着近三代的血亲。最下方的字眼最为清楚——
那是新刻的父母的名字。
走到附近，清璞一把拉住清瑶，示意她不要前进。所有人都在此时停下脚步，唯有外公与爷爷——
他们走过去，捡起纸钱和香炉，取出火机，慢慢地点燃。
火苗渐渐变大，所有人都保持着肃穆——尽管清瑶十分想哭，并且还有不少人也想哭。
终究是没有见到父母的遗体。
就在这个时候，清璞突然发话：“各位对不起，刚才公司突然来电话有急事，我必须得赶回去……清瑶，走，我送你回去。”
“你没请假吗？”舅舅瞥了她一眼。
“请了，但是老板说事发突然。”清璞鞠下躬，“实在是对不起了。”
爷爷默不作声，看了看外公。而外婆和奶奶还在偷偷抹眼泪。
“成。”外公发话道。他知道，他是现在最有话语权的人——毕竟清璞不是他们这边的人。
“谢谢了。”清璞转回身，拉上清瑶。
“啊——对不起……”清瑶连忙道歉，然后被拽着走了出去。
“跟我来。”清璞确认脱离众人视线后，说道。
“怎么了？姑姑？这不是回家的路诶。”
“你是影烮，我们想和你谈笔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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