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窒息的黑色身影,从火焰中逐渐现身出来。
三四人高的巨大身影,用沉闷压抑到令人发疯的步伐走下火坛,行若无物的漫步在燃烧了半个中庭广场的焦土烈焰之上。像是什么洪荒时代就存在的邪神,突然降临在这里。
尽管巨大魁梧到超出了生物的范围,这身影全身上下也都严严实实的披挂了盔甲。盔甲的颜色是仿佛被烧了一万年之久的漆黑无光,厚重而棱角锋利,花纹极为繁盛复杂,有无穷尽的线条蔓延其上。铠甲覆盖了他全身上下,唯有的几处拼接缝隙,从里向外微微喷吐着火焰和热气,感觉上这巨大的盔甲里面竟是空空如也的,只有永恒的火焰在里面燃烧。
东方白毫无遗漏的能看见这些东西,是因为,视野里所有的人都跪下了,而她还不明所以的站着。包括身后的令狐冲等人,他们也都没有跪下去。
林之夏躲在顾云水的身后,也恐惧的探头出来,看着面前这个降临的怪物。
所以,那身影,也就是公主口中被称作‘阿舍尔茨’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把目光转向了他们几个,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如果那兜鍪上两个喷涂火焰的漆黑眼眶,也能称作目光的话。
让东方白等人更加意外的是,这邪神般的存在,有着成年男子的声音,那漆黑兜鍪里传出来的语气,如念诵古卷般优雅沉静。声音根本就不算洪亮,却平平缓缓的传进在场的所有人耳中。
“南果公主有客人。”那个身影,被称作阿舍尔茨,他说。“我来的不是时候?”
公主被苏沐尔扶着跪在那里,低低的垂着头,不发一言。
“还是连我都不了解……毫不知情的客人。”
阿舍尔茨慢条斯理的说,黑色铠甲在焦土之上缓缓起落的脚步毫无声音,如同飘动的火舌一般虚无。
烈火中飘动的沉重身影看起来只动了一步,却将众人之间的距离极度缩短。缓慢转动的兜鍪带着两个燃烧着的空洞,像一对看不见底的眸子,扫过跪在地上的南果,扫过就在刚刚才横尸场中的守卫尸体,扫过惊慌失措灵魂颤抖的幸存者们,然后停止在东方白的面容上。
“寻衣卒……?”他顿了一下,说。
空间和距离的常理似乎并不能在邪神般的阿舍尔茨身上产生效果,东方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锋利黑甲的手臂在十几米外微微抬起,下一秒却出现在了她面前,离自己的面目堪堪只有十几寸。
这动作并不是个能安然处之的信号……或者说无论什么动作,被面前这样的身影施展出来时,都不会让人觉得安全的。
东方白在容不得应变的情况下,直接把身后的林之夏用力推开,推向令狐冲那个方向,让女孩子离残存的王城禁卫和阿舍尔茨都保持着最远的距离。在喘息之间真力凝聚掌心,然后声涌澎湃的朝阿舍尔茨打了出去。
这是不解和恐惧下的人理所应当的反抗;毕竟面前之物是她从未见过,也想象不出的存在,理所应当当成大敌对待。她这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全力,确保见石碎石见甲碎甲,却又打了个空:明明就在面前的身影,却又转眼间看起来像是一直在远处一般,她的掌风穿越漫长距离的空气化作强弩之末,毫无伤害的吹拂在尽头阿舍尔茨的盔甲之上。
但没有奏效的,而且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也仅仅是她这一方的招式而已。
对方并不是这样的:阿舍尔茨头盔双眸中暴起的火焰,让她的神经在千分一秒里明白过来痛击即将降临,身体却根本来不及反应。自己明明还站在地面之上的身体转眼之间就到了高高的半空中,然后伴随着似乎加深的引力狠狠坠向地面。
人形化出的浓郁黑雾无声无息的穿越大半个殿堂,精准无比的闪现到东方白落地前一秒的地方:顾云水的身上,因为充斥了全力,而噼啪作响着无数细小的金色闪电。他借力打力的一记招式打向东方白,轻巧的就把东方白坠地的方向转了过来。
而烧灼肌肤的空气再一吹动,阿舍尔茨的黑色身影就直接现身了过来。
他莫名其妙的移动似乎根本没有距离和空间可言,或者说距离在他面前没有意义,远和近没有区别。影子和火舌如同穿过纤薄蛛网一般,轻而易举撕裂顾云水的金色闪电。他简单的一挥手,少年就被无形的力量从黑雾中生生拉了出来,重力在他的身上改变方向,直直撞向了殿堂另一侧的房梁上,碎石飞溅。
“Absalom(押沙龙)……”
毫无印象的名字,被阿舍尔茨用东方白从未听过的发音念出口,带着一丝清晰可辨的嗤笑。“又一个习不得教训的,变成这幅样子也不死吗……?”
火舌再一闪,他到了东方白的面前,这一次庞大的身影没有再伸出手去尝试伸向东方白的脸颊,层层叠叠的黑影随着接近东方白越来越小,锋利的外形却丝毫没有改变。
“……你不是寻衣卒。”离得近了,东方白能听见这副燃烧的铠甲中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越来越像一个真正存在的人。阿舍尔茨说,却也不像是在对着面前的东方白开口。
“那个女人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回到这里……她只知道逃避……可你们又长得这么像?”
东方白在那样的热浪下只感觉胸口出气越发艰难,她在那样气势的重压之下咬着牙说。“……我不知道你在说谁。”
“我没有在问你。”阿舍尔茨淡淡的说。“这种事情,也不需要问你。”
他举起一只手。
力量以无形的姿态爆发出来,形成看不见,却每一寸肌肤都能真实感受到的立场,那立场是有关东方白和顾云水力量的东西,就像在荒原之上听到的致命声波一般。迅速扩散的立场让守卫的盔甲震动,让刀剑颤抖,又像微风一般,吹动跪在地上的南果公主一身华服的衣角。然而这些人看起来,至少身体上是没有任何反应的。
她却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是异样,却暂时还不是痛苦,是一种似乎很久以前有过的,却又想不起来的感受。
这不是攻击性质的行为,却似乎比攻击更为可怕……思考的时间没有用哪怕短短两秒,她就看见远处的令狐冲和林之夏投向自己的目光,突然也变了样子;林之夏紧紧盯着她的背后,突然露出某种无法言说的表情。
“姐姐……”女孩子颤声说。“你的……背后……”
她突然想起,上一次给身体带来这种感受的,是旧日世界里和沈连城决战在华山之巅,蓝色天空上空旷幽远的马蹄声。
……
东方白的背后,是翅膀。
她看见自己身上那些熟悉的,红色的流光。不知何时凝结成了实质样的东西……那是十二条无边纤薄的,红纱一样的翅膀,在她的背后向花般无声盛开。被不存在的风反复吹拂展开着;同样颜色的光环在自己头顶出现,又细又圆。夹杂着微不可见的杂质以完美圆形的姿态悬浮流动着。她的血液里像有东西在烧,却并不痛苦,能感受到的只有振奋和躁动。
愈发剧烈的噼啪声让东方白转过头去,那一边被击飞的,缓缓爬起的顾云水。少年身上盘绕着的细小闪电正以极快的速度产生又凝结。十二条光芒四射的粗壮闪电发着金光,在他背后成型的时候,他就已经站起来了。
仅仅是一刹那的对视,东方白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状况……那钟灵魂深处猛烈燃烧的振奋,就仿佛是和这光环和翅膀相辅相成,互相点亮着的一般。
没有更多的交流,也没有时间去进行更多的交流,或者惊叹于自己身上的未知力量。背负着赤红和黄金羽翼的两个人从两个方向同时窜出,离弦之箭一样的冲向烈火焦土中央的阿舍尔茨。
红色和金色,两种极致的光芒大盛,交相辉映了整个大殿,明亮到盖过了大殿中央燃烧的火光,也让那些散落四周死伤众多的王城禁卫们露出恐惧而茫然的表情:这样的力量和表现……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即使是国土外荒原上游离着的千万神王们,展现自己力量的形式也不会有如此纯粹的信仰。
这种于他们而言算作异世界的力量发挥到极致,毁天灭地之势的撞击到了阿舍尔茨身上。
然后就再没有声息了。
漫天光华在一瞬间散尽,像被风暴侵袭摧残过后的蜡烛之火:不仅火光不再,就连整个烛台都被撕裂。
黑色的邪神他的背后披散着的十二条纯粹炙热的烈火羽翼,像是从盔甲的缝隙中正不停流出,而立在他后颈处的巨大燃烧光环,是东方白和顾云水都黯然失色的;他做的仅仅是挥手击落了顾云水的千万条金色闪电,然后简单的伸出手去,握住无形的闪电,从顾云水的背上硬生生的扯了下来。
没有惨叫或者挣扎,顾云水的背影像是直接被抽去了灵魂一般,软绵绵的倒下去;阿舍尔茨另一只布满炎热金属甲片的手,卡住东方白的脖子,举重若轻的把她提在半空;东方白贯穿全力的十指能从容不迫的撕开铁甲和岩片,却在这只扼住自己咽喉的手上抓不出半条痕迹来。
“寻衣卒那个**和押沙龙的翅膀……多少年过去了,两个不共戴天的废物的力量,竟然继承同到一伙人身上。”
阿舍尔茨松开手心,看着一些残存的细小金电也消失在空气里,他只是轻笑。“有意思。”
再次从空无一物的脚下爆发出来的冲击波,与上次的截然不同,像是撕心裂肺的震击一般。震击的程度之重,让东方白只觉得七窍都要震出血来,方才明白自己的力量在对方面前简直算不得沧海一粟。
意识到差距的时候已经太迟,也看不明白对方如何动作,只是简单的挥了挥空闲的手,无形的力量就有如贴身炸开的炮弹一般,把双手抓住的两个人像死物一样扔了出去。
“可为什么……长得那么像,你又不是以前的她;押沙龙也没有真的活过来。”阿舍尔茨喃喃的说。
他确实是有些意外而已,不过还没到惊异的地步。
当前这个破落的人间里,能让他这种存在感到惊异的事情,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很显然东方白和顾云水的十二条翅膀和光环并不包含在内——虽然她这爆发出来的东西虽然吓了场中其他人一跳,但就算到这个地步,也是不可能伤他分毫的。
他只是觉得这事态的发展很有意思:头顶光环,六对翅膀和一双漂亮的美足,都是这个世界里女神王们必有的生理特征,面前的女人转眼间就直接满足了前两个。接下来就算不脱鞋,要确定她的身份也足以盖棺定论了。
可这并不是他所意外的地方……他意外的是,面前的两个人如果真的是神王,为什么能把力量正常发挥出来:这宫阙守备森严意义重大,虽然他能来去自如无视一切,但周围早有某种能让神王丝毫力量都发挥不出的防备。
他之所以了解这防备的万无一失,是因为这防备并不是人类设下的,而是他这次过来之前,随手带在身边的。按理说,他们的光环翅膀,应该在显形瞬间就被那道绝对不可能破解的防备消除掉才对。
而现在,偏偏有人在这种防备下依旧施展出了神王的光环十二翼,而且还是两个人。
宫阙的高墙外,相隔直线距离七八公里外的城镇区域。银发少女在某条街道的菜摊子前抬起眼眸,淡漠看了一眼宫阙的方向,仿佛也看见了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城中央,阿舍尔茨站在那里,注意力似乎早就不在被轻易击败的东方白和顾云水身上。
他微微回头看向的方向,也刚好是七八公里外银发少女的那片区域,黑色的身影像是在沉思,然后不发一言的就那么消失在烈火之中。
地面上流淌着的焦土,一寸寸顺着倾倒出来的方向倒流了回去,面积越来越小,最后全部流回了中央的火坛。
除了地上烧灼得不忍直视的几具尸体,和阿舍尔茨几下就损毁的建筑构架之外,一切就仿佛没发生过。就仿佛刚刚东方白还在挟持着南果和守卫们对峙一样。
而现在,在场的人似乎都反应过来,他们回到那个状态下了……只是现在的南果已经脱离了挟持的危险,而这几个看起力量蓬勃的外来客,也惨败在他们恐惧万分的阿舍尔茨手下。
所以他们又拔出武器拥了过来。
东方白从地上挣扎着爬起,翻涌的气血不仅嗓子里咳出,鼻腔里的血更糊了眼睛,眼前一片模糊。
她受的那一击过重,心智虽然依旧清明,五感却早已经紊乱。她的耳膜中回荡着微弱绵长的鸣响声,没有剧痛的耳鸣盖过了眼前所见场景的一切声音:她看见成群结队的王城禁卫踏着静音的脚步,朝着令狐冲和林之夏的方向拥了过去;苏沐尔扬着胳膊,似乎在大声命令着什么;而顾云水毫无声息的倒在地上,就算东方白的听觉没有受到影响,他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的。
东方白最后看见的,是被苏沐尔扶回玉座上的南果公主,华丽盛装包裹出的面容像最精致漂亮的娃娃:她的眼睛是真的看不见的东西的,无神的眸子却还是转了过来,转到东方白的方向,做出了朝着东方白那边看去这种盲人根本做不到的动作。
她就仿佛想说什么似的。
然后东方白两眼一黑,脱力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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