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2018年2月26日
荆棘桂冠
双方接触的一瞬间，布满整个空间的黑蛇群所幻化的破坏标枪便向着柯蒂斯投来。
力度可以轻易将钢板咬穿——无人能够逃开的致命蛇牙，犹如沉重铁锤般将黑发青年的身体远远推了出去。
“爱……德华。”
倒在地上，柯蒂斯应该已经失去语言机能的口中，发出这样嘶哑的声音。
“爱，德华——！”
他的脚缓缓支撑起身体。笨拙、缓慢的一点点向着爱德华挪了过去。
即使与全部残酷的现实战斗，受伤，哪怕失去所有自己珍爱的事物。
柯蒂斯也绝不会放弃那仅有的一个理想。
那个五年前，由同样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少女赋予他的理想。
看到柯蒂斯千疮百孔却仍要站起的那个样子，爱德华的笑容变得更加疯狂。
他又站起来了。无论是毒蛇撕咬还是丝线切割，柯蒂斯总是会一次又一次的站起来。自己明明已经把他击飞好几次，结果他还是不肯乖乖躺下，即使是爬着，那个黑发青年也要爬到自己脚边。
柯蒂斯拄着剑一点一点向爱德华前进的样子，仿佛绝对不会让爱德华跨过自己，仿佛绝对不会让爱德华再伤害任何一人。
“有意思。”
死人重新站起来又能做什么呢，现在的柯蒂斯连虚张声势的价值都没有了。看到柯蒂斯不倒下的现实，爱德华脸上充满了狰狞的喜悦，英俊的五官扭曲成歪斜的模样，蓝发恶魔大笑着吐出恶毒的嘲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有趣，你太有趣了！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种人！我都开始变的有点欣赏你了啊！我这边的热身已经差不多了，你呢！？你还真厉害啊，难不成你是认真要打败我把这群废物救下？”
柯蒂斯完全没有回应他那愉快的大笑。
即使反复被打倒在地，柯蒂斯的眼光也绝不示弱。
为了守护那唯一的理想，为了保护那再一次将生命传达给自己的人。
柯蒂斯的心脏已经被破坏了，但他的心还没有破碎。
“呼！哈！！”
反倒是不断践踏殴打柯蒂斯的爱德华，在极度的兴奋中开始大口的喘气。
“呵呵呵呵呵呵……你该不会以为自己现在这副凄惨的模样很帅气吧？一遍一遍一遍一遍一遍的被我打翻在地，再一遍一遍一遍一遍一遍一遍的站起来！别太得意忘形了，区区一个东躲西藏的只会偷垃圾吃的肮脏老鼠，就该永远滚去贫民窟啃泥土！！”
（这种事，我早就明白了啊。我会一辈子背负内疚活下去，活在这个无法自拔的泥潭中。像我这种只会踏在别人尸体上前进的人渣，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得到救赎的，是你丫这个更大的人渣让我重新想起来这件事的。所以我对玛丽那边已经没有什么留恋了，像我这样只会处理肮脏勾当的人，是不配待在那个充满光辉的小丫头身边的……）
话都无法说出来，柯蒂斯缥缈的脑袋持续着断断续续的思考。紧咬着牙关，强行忍住痛感的黑发青年对着支撑自己的大剑用力，使用着不知何时就会消散的最后一丝力气，然后摇摇晃晃的挺起身子。
（不过，也给我差不多一点吧。这家伙也好那家伙也罢，诺埃米也好玛丽也好佩丝特也好，为什么这些善良纯粹的人总要被你们这些混蛋欺压、折磨、不断毁掉啊。要去地狱的人，光是我和你两个人就足够了。不要把别的无辜的人给卷进来啊，你丫这个混蛋！！）
柯蒂斯发出旁人难以理解的模糊声音，直线朝着爱德华冲了过来。
“哈哈哈哈哈，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没错，这么简单就倒下简直太无聊了，就让我好好把你的脑袋像个西瓜瓢一样打碎，把你的肠子从肚皮里掏出来然后拖得满地都是，把你的整个皮都剥下来，这样你就能像只涂了红漆的野狗一样一边哀嚎一边打滚！！”
爱德华仿佛已经失去神智般疯狂叫喊着，用尽最大的能力将全场的所有黑蛇都向着柯蒂斯射了出去。这样黑蛇就无法再继续牵制那个少年骑士和监视那个还在念叨什么的神父，但爱德华完全不顾这些。
他只是想让那个黑发青年露出彻底绝望的神色。如果能做到这个，爱德华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结果，柯蒂斯一定会像被雨打穿的薄纸片一样遍身都是被蛇咬穿的窟窿。
可是，在那之前的一瞬间，柯蒂斯抓住了爱德华的手腕。他的力量比爱德华想象的还要大得多，就像是动物抓住飞来的东西那样单纯的本能行为，柯蒂斯用整个身体的力量把爱德华往自己那个方向拉。
如果蛇群继续前进，爱德华与柯蒂斯都会被庞大的蛇群吞咽下去。
第一次使用反转（Reversal）的爱德华，还无法在自己和柯蒂斯距离这么近的情况下做到让蛇群只攻击柯蒂斯却能避开自己这种精密操作。
“啧！”
爱德华只能暂时止住蛇群的攻势，然后想要抽出被柯蒂斯死死抓住的手臂。可是事情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顺利，还没等爱德华挣脱开柯蒂斯，黑发青年的另一只手就慢慢举起大剑，向着爱德华的方向砍去。
软弱，无力，简直不堪一击。
爱德华只是轻轻摇了摇食指，围绕在他身边的丝线就将柯蒂斯手中的咎瓦尤斯打落。但是失去武器的柯蒂斯依然捏起了拳头，继续打向了爱德华的脸。
啪，只是传来了这样清脆的一声声响罢了，爱德华基本上感觉不到疼痛。
“哦呀，我是被什么东西打到了吗？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喂，渣滓佣兵，这就是你的拳头吗，轻的都让人忍不住打瞌睡了啊！”
（可恶……你丫这个混蛋……）
爱德华和之前自己所碰到的所有敌人都不同，没有悲悯没有人性，他不是能够交流的对象，无论如何都必须在这里将他打倒。
（所以我要宰了你，一定要宰了你！只要宰了你这混蛋的话，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我的身体也只能支撑我做完这一件事了。给我听好了，就算是我这种烂到透的人渣，也有不能碰触的底线；就算是我这种只能藏在暗处的地下佣兵，也有可以做到的事，也有必须保护的人！！！）
嘴唇激烈蠕动着，但柯蒂斯已经无法发声了。他抓住爱德华的那只胳膊虽然因为虚弱而不停颤抖着，却依然死都不会松手。
为了不伤害任何一个人，为了不失去任何东西。
为了让每个人都露出笑容，为了让每个人都迎来完美结局。
竭尽全力，耗尽生命。
只为了彻底守护那一个理想。
可是，柯蒂斯的这份觉悟就在毫无作为的情况下结束了。
——时限已到。
柯蒂斯脑中传来了警告，那是与圣遗物融合才能敏锐的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融合的时间已经是极限了，素体（Ferrite）的副作用终于彻底显现出来了。大脑残存的意识向自己发出了最后通牒，至此之后，柯蒂斯只能作为理性被圣遗物吞噬的残骸，作为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而永远徘徊在这里。
失去了全部力量的柯蒂斯，就这么在爱德华面前难堪地摔倒在了全是灰尘的地板上。
无法掌握双腿的平衡，到底往哪一边注入力量的话自己才能站起来呢？就连这种小孩子都会知道的常识柯蒂斯都无法判断。虽然看的见自己伸出去的手，但是上面有几根手指，就算他用眼睛一个个确认，一个个去数也得不出正确的结果。
现在的柯蒂斯已经无能为力了，连别人说的话都不能理解，只要扳扳手指就能解决的计算问题他也完成不了。不要说与爱德华战斗，柯蒂斯现在连呼吸都感到困难，连用手还是用脚站起来他都不知道，到底是应该四肢着地爬着走还是用两腿站着走他也不知道。
“呵，你这凄惨的模样还真和被抛弃的野狗没什么两样啊，垃圾佣兵！”
粗暴的嘲笑声从柯蒂斯的头上倾注而下。随着声音的响起，柯蒂斯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只脚狠狠的反复踩踏着。
是爱德华的声音。
虽然听到了，但柯蒂斯完全不能理解他对着自己说了些什么。
说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就算现在这么问自己，也无法得出答案。明明自己感受到了诺埃米的气息，却哪里都找不到。她肯定是在这里，明明不把她从这里带出去不行，柯蒂斯明白这些。这些事情不需要理性柯蒂斯也能明白，虽然理性消耗殆尽的柯蒂斯早已忘记了那是个已经死去五年的人了。
可是，具体该怎么做呢？
……
面前那个蓝色头发的青年还在不断殴打着自己的身体，仿佛为了出气一般狠狠的倾尽全力的用拳头殴打着，看着那个样子的爱德华，理性完全丧失的柯蒂斯产生了本能的“不**”。
如同野兽遭到攻击后会反咬对方一口，柯蒂斯用还在紧抓着爱德华的那只手臂揪住了他的一根食指——然后用尽全力拔了起来。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爱德华的惨叫，血沫飞溅了出来。
就像是被连根拔起的杂草一样，爱德华的指头连带着右手手掌的一部分皮肤一起被生生剥了下来。就像是连在草根上的泥土一样，表情崩坏的柯蒂斯手上拿着的手指根部连着爱德华的一些皮肤和白森森的指骨。
毫不心痛。
毫不手软。
柯蒂斯在发出惨叫的爱德华面前，咧开了嘴笑着。
以接近野兽般本能战斗着的柯蒂斯，露出了最原始的充满“爽**”的表情。
“这个，渣滓，老鼠……！”
爱德华用左手按住受伤的右手，企图退到后面。可是柯蒂斯就像是充满执念的僵尸一样抱住了爱德华，将他整个人压倒在地面上。“给我滚开，垃圾！”即使爱德华这么反复叫喊着，可是理性已经完全丧失的柯蒂斯当然不可能明白他在说什么。
就在爱德华想要抬起手指召唤黑蛇的时候，柯蒂斯突然抓住了他的整个右手，然后企图把他的手臂给生生整个扯下来。
“啊哦哦！？”
昔日大不列颠的最高统帅不像样的惨叫着，爱德华立刻甩动手臂挣脱了柯蒂斯的手掌，然后忍着手臂几乎脱臼的痛苦从他的身下逃了出去，整个人连滚带爬一样在碎石地面上翻滚着。
“开什么玩笑，我现在就宰了你这肮脏的老鼠！”
明明只是个被圣遗物侵蚀的行尸走肉，连用自己头脑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为什么他还有这么强的力量啊！？
柯蒂斯像猎豹一样用四肢奔跑着，像山猫一样灵活跳跃着，以诡谲的身法反复闪躲开爱德华的丝线，然后如食肉动物一样将爱德华扑倒在自己身下。
没有武器的黑发青年，就像饥饿的野兽一般撕咬着爱德华。徒手撕开爱德华的胸膛，柯蒂斯用牙狠狠咬住爱德华的胸肌。无数的黑蛇为了阻止宿主的死亡而向着柯蒂斯奔涌而来，靠着黑蛇的帮助爱德华才勉强从那个人形野兽的嘴下逃脱。
柯蒂斯的嘴角滴落着鲜血，牙齿上面还挂着爱德华的一片肌肉。感到美味般舔了舔嘴角，然后柯蒂斯——将那片肉咀嚼吞咽了下去。
感到不可思议的爱德华连连后退，不顾胸口撕裂的痛苦，爱德华摇着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反转（Ferrite）后本身就无限接近于怪物的爱德华用仿佛在看一个怪物的眼神看着在地面上爬动着的柯蒂斯，一丝战栗猛地传过爱德华的背部。
这个混蛋，因为失去理智后反而行动变得无法预测了吗！？
正常来讲，素体（Ferrite）时限到了圣遗物使役者多数情况下会直接死亡，就算是运气再好也会变成大脑受损的废人。但反过来说，现在的柯蒂斯正因为没有理性而完全释放出了自己的潜能。
所以，柯蒂斯绝对不会害怕。
不会思考败因，不会退缩，只会一往无前的前进。
就算被逼迫到悬崖的尽头也好，就算知道自己下一击就会被杀死也好。
直到最后的最后那个瞬间为止。
他都会选择放弃思考，一直战斗下去。
对着终于开始感到奇怪的爱德华，柯蒂斯的嘴唇好像想要说什么一样蠕动着。
可是，没有任何声音传到爱德华这里。就算传过来了也好，现在的柯蒂斯根本就没有正常人类的语言能力，到底他想说些什么，爱德华是一定不可能理解的。
即使如此，爱德华依然产生了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光是看他的表情和态度，就能知道柯蒂斯正在耻笑自己。
竟敢小看我……小瞧我这个英军前线最高将领，小瞧我“黑之爱德华”！
爱德华的眼球一下子被血液冲得通红。
光宰了你看来还不够，就算反复折磨你也不够，就这么让你简单死去实在是太浪费了。我要夺走更多，要让你生不如死！！
爱德华的思考高速回转着，对柯蒂斯来说的弱点，要害，做什么才能让那个混蛋佣兵觉得最痛苦。演出，脚本，效果，不断考虑着这些，然后爱德华创作出了最坏的剧本。
被誉为“黑之爱德华”的恶魔，露出了最为恶劣的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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