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母亲大人……？”
出现在眼前的，正是五年前已经逝世的玛丽的母亲。她是受到万人景仰的勃艮第前领主，是自己的母亲，是教导自己的对象，是自己的——
为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玛丽并非对她身在此地感到吃惊。她感到震惊的，是母亲脸上无比温和的微笑。从巴黎王宫结束童年生活回到领地开始，挂在母亲脸上的就是冰冷的淡漠表情。无论自己再怎么优秀，再怎么努力，但是从母亲嘴里说出来的，全都是指责的话语。
“宗教学院的成绩是B，你连祈祷都做不好吗？”
“太散漫了，你有没有点身为贵族的自觉？礼仪课上我是怎么教你的？”
“连出席晚会都打扮不好，约兰达家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啊啊，看来我是一个失败品。
自己之所以感到悲伤，并不是因为自己被断定为母亲的耻辱，而是因为觉得从不露出笑容、整日用悲伤神情训斥自己的那个女人太可怜了。
“对不起，母亲大人。对不起，我是您的耻辱。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会改的。我会好好改正的。所以请您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幼小的少女一边颤抖着啜泣一边不停的为自己没有犯下的过错道歉，但那个女人的脸色没有丝毫的缓和。后来明明是想哭的，却不知为什么哭不出来，似乎连流泪都开始感到麻木了吧。每次玛丽想要安慰那个被称为自己母亲的女人，都总是被她训斥，被她辱骂，被她猛地推开。
即使被母亲推开，自己也不觉得有多疼痛。但是，心脏却会有一种被紧紧勒住的感觉，但玛丽却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母亲直到最后的最后也没有对她露出过笑容，只是不停的指责她，指责她，指责她，指责她。甚至在临终前，那个女人还给她留下了绝对性的诅咒。
“XX，XXXXXXX。”
“您说……什么？”
即使那个女人苍白的脸逐渐失去了血色，但她的话语却直直刺穿了玛丽的心脏。
“您到底……在说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无论再怎么摇动母亲干枯瘦弱的身体，已死之人已经不会再说出任何话语了。
得不到任何人的承认，得不到任何人的关心，得不到任何人的爱，也不会爱上任何人。和平的世界非常美妙，为此赌上性命的人们也同样非常美妙。
但是，对于为这种美妙奉献出自己一切的那个女人，为什么就不能给予自己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母爱呢？
自己甚至没有奢望能得到她的爱。最低限度，如果她能给予自己一点点的关注，稍微以视线追随一下自己的身影，光是那样就已经足够了啊。
玛丽只是希望她能对自己展开笑颜而已。不，如果连这个愿望也无法实现，那么至少也希望她憎恨自己。
——然而，即使是这个愿望，也被母亲的遗言剥夺了。
母亲拒绝了她的要求，少女在愤怒和悲伤中发狂了。愤怒是来自于母亲的背叛，悲伤是因为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直到死为止都只能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安茹公爵”这个虚职。
然而，玛丽还是没有辜负母亲的期待。
她竭力想让自己保持正常，决心让自己保持理性，决心去理解世间的常识，决心打理好自己的领地，决心做一个受人爱戴的领主。
——直到现在。
现在，背叛了少女的母亲就在眼前，她正以温和的表情注视着少女。这简直就是玛丽梦寐以求的瞬间。
“是的，这样就好。你不用再战斗了，因为我并不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教导你的。”
“啊，啊……”
母亲向自己的头伸出手来——看来她正打算做父母常对孩子做的事情，也就是要抚摸自己的头吧。那正是自己一直渴求的东西。
很想被爱，很想得到别人的爱。也很想爱上他人。
这个愿望快要实现了。
然而。
正因为如此——
“αστραπή（神威托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红发少女开始狂乱了。不，并不仅仅是狂乱那么简单。她流露出强烈的杀意，高举权杖开始召唤出惊天的巨雷。
“干，什么……！？”
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玛丽悲痛的怒吼起来，同时毫不顾忌自己的魔力储备开始不间断的召唤闪电劈打着那个向自己露出温柔微笑的女人。那个女人就连痉挛也无法做到，只能任由这压倒性的暴力肆意蹂躏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眼前已经无法分辨出是否曾经存在过一个人，急促呼吸着的玛丽才总算停了下来。
“啊……啊啊……”
在不愿意听的时刻听到了渴望已久的话语。她是知道的，她已经明白了。这恐怕只是塞壬施展的幻术吧。
事实上，尸体已经消失了。被自己击成齑粉的那个人，只不过是塞壬通过亲吻来让自己看到的幻象。明明被劈成焦炭却连血液都不曾流下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据了。
但是——啊啊，但是。
我又一次在思念着重要之人的同时伤害了她！
“看来做了个好梦呢，真是的，要是老老实实接受安抚不是很舒服的吗？”
轻笑着，塞壬妖艳的舌头舔舐着如血的朱唇。
没有回应塞壬的挑衅，灵魂出窍的玛丽只是失神的楞在当场。然而，还想继续嘲笑玛丽的塞壬此时却感到了一丝恐惧划过自己的脊背。
还有什么值得恐惧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已经失去战意了，就算不管她，她也只会沦为战场中的行尸走肉吧。
但，环绕在红发少女周围的气氛绝不寻常。缓缓的站起身来，无言的玛丽只是再次举起了书页幻化的权杖。
或许是气势被压制住了，又或许是本能感到了危险，塞壬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三步。
“αστραπή（神威托光）。”
霎时间，暗沉的天空再次聚集了大量的电光火花。不过紧张戒备着玛丽的塞壬看到此情此景反而哑然失笑了。
“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没用的！只要我还能操纵风，那种攻击就根本打不中我！”
相对于之前的滚滚天雷，玛丽这次召唤的雷电却只是些细细的雷柱。是释放太多次圣遗物感到疲惫的缘故吗，这些细细的火花就算劈到自己身上也不会造成致命的伤害啊。
“什么！？”
然而，被眼前的景象惊愕到说不出话来的，却是之前自信满满的塞壬。
闪电并不是为了攻击塞壬而释放的。无数细小的雷电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为了捕捉狡猾妖鸟的绝佳鸟笼。
“呜，别太嚣张，只要我还能操纵风……！”
强行突破那种雷电也不会受到什么大不了的伤害吧。就在塞壬打定主意驱使狂风想要钻出电网时，却惊讶的发现无论怎么扇动翅膀，自己也召不来一丝微风。
“天启四骑士·红是四骑士中代表‘天空’属性的圣遗物，如果能够充分发挥它的力量的话，无论是风还是雷都是可以自由操纵或者封锁的吧。”
“可是，可是你根本没那种充沛的精神力，而且你已经受伤了啊！”
“没错，就算是绝佳状态的我也不可能完全掌握‘红’的吧，如果不是你的激发的话。”
让火焰般的长发在空中浮动，玛丽短暂染上悲伤的脸庞换上了毅然决然的神色：
“尽管我是那么的憎恨那个女人，但我决不允许其他人侮辱她。她啊，只会指引我做正确的事而已！”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包围住塞壬的电网突然收缩，万千细小的火花将整个天空变为名副其实的死亡鸟笼。无数雷电打在塞壬那并不强壮的身上，将这个耀武扬威的天之骄子彻底击落。
塞壬浑身散发着烧焦的味道，大量微弱电流聚集的雷电虽说并不致命，但却完全剥夺了她的行动能力。不过比起自己身上的疼痛，最让塞壬在意的是——
“为什么……不杀我？”
“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怜悯的看了躺倒在地的塞壬一眼，玛丽转过身背对塞壬。末了，红发少女仿佛说给自己听般暗暗的小声补充道：
“更何况，这是母亲的期望。”
呵……击败而不**，得胜而不骄纵吗。与这个小丫头为敌的后果，最终连心也会被折服吧。在确保玛丽已经离开自己视线范围后，塞壬将利爪轻轻抵在自己咽喉上：
“玛格丽特绝不是可以小觑的敌人。海伦大人，请您小心……”
噗呲。
随着她右手轻轻一动，塞壬的故事就这么终结了。
现在可以透露的情报！
在英军阴暗的驻地处，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种排斥任何活物的恐怖气息。但即使是驻守在那种地方的勇猛军人心中也有一个决不可碰触的禁区。
——那就是海伦位于地下的实验室。
那可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的科学怪人啊。得罪了爱德华的下场最坏也不过是分尸，而得罪了海伦的人至今还没有从她的实验室中走出来过。
自从海伦来到桑塞尔之后，英军每天都会失踪一部分人。流言愈传愈盛，没有人知道到底是谁向无畏的英国军人伸出了魔爪。唯一得出的结论是：千万不能和这个科魔结合的稀世天才牵扯上关系。
无论是敌军还是友军，在那个身穿白色大褂的家伙眼中，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行走着的试验品而已。对于海伦来讲，恐怕仅有的区别就只是成功的试验品亦或失败的试验品吧。
与残暴的爱德华或者阴森的库洛不同，海伦·玛蒂尔达本身就是“神秘”的代名词。
而这个英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正静静的坐在她实验室中的座椅上观察着面前的一片巨大的薄薄玻璃制品。
“终于来了吗。”
（来的是作者我啊，海伦！已经过了正传环节了，你就不要强行装逼了好不好！还有大屏幕就好好说大屏幕好了，说什么“巨大的薄薄玻璃制品”啊！）
咳咳，还真是暴走式吐槽啊。因为方便这个时代的人理解所以才这么形容大屏幕的。不过作者大人找我有何贵干？是要我进行解说吗？
（作者：感觉如果不对“天启四骑士”这个设定进行解说的话读者可能会产生不必要的混乱呢，而且玛丽突然就能掌握“红”也有强行开挂之嫌，所以就麻烦你这个学者好好讲解一下咯！）
嗯，那就稍微占用读者们的一点时间吧。“天启四骑士”（Four Horsemen
of the Apocalypse）出自圣经中的《约翰福音》，这个大家在之前就了解了。但与普通的圣遗物不同，它是为了“最后的审判”而存在的，威力已经无法和通常的圣遗物比拟了。在小说里，四圣书对应的即为“天启四骑士·白”、“天启四骑士·红”、“天启四骑士·黑”、“天启四骑士·青”。它们分别代表着光明、天空、黑暗、大地。也就是说，玛丽使用的力量并不是雷电，而是天空的力量。如果在她完全掌握“红”的情况下，大概会进化成风雷使吧。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原本无法完全理解“红”的玛丽突然间可以掌控天空的力量了呢？那全是拜作死的塞壬所赐。在受到强烈的精神刺激后，玛丽可以引出隐藏在自己身体里另一个人格的力量。而“另一个玛丽”可是连我都觉得棘手的存在啊。
（作者：可别跟我说什么玛丽根本没有另一个人格啊！详情见第二十八章，所以说，不认真读小说的读者什么的最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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