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既然挑起了我的兴致，不让我尽兴可不行啊。我可是特地控制了力道，这种程度还死不了吧？”
银丝在爱德华手中盘旋着。笑着和地上的一具残破的尸首对话，冷酷的蓝发青年的眼神中寄宿着疯狂的色彩。
混杂着鲜血与肉块的尸体四肢歪歪斜斜的朝着相反的方向扭曲着，血肉模糊的躯体甚至连死者的面貌都无法辨识。
结实轻便的铠甲早已不知所踪，就连细腻柔滑的肌肤也被银丝割得破破烂烂，如果不是那头柔顺的栗色短发，没有人会认为这具残破的尸体是往昔那个元气满满的弗兰斯。
然而，爱德华说的无比正确，正确到了可恨的地步。
即使看着犹如尸体一样，但是爱德华的银丝只是对弗兰斯造成了大量的表皮伤而已。虽然断了几根骨头，但是弗兰斯行动依然没有大碍，可那钻心刺骨的疼痛却仿佛是在故意般不断折磨着自己。
好痛，好痛啊。哪怕能疼的晕过去也好啊。可是讽刺的是，即使疼的几乎要哭出来，但是弗兰斯的思维却因疼痛的刺激下非常清醒。
不，不能有这种软弱的想法。因为——
“我，弗兰斯，是，守护法兰西的骑士！”
仿佛是在鼓舞自己一样，弗兰斯一字一顿的大声喊出自己的决心。勉强用细枪支撑起残破的身体，娇小的栗发骑士再次向爱德华发起决死的攻击。
“精神可嘉。但是，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咕啊！”
爱德华微笑着摇了摇手指，植入弗兰斯体内的丝线就再次爆裂开来。飞舞的银丝直接从弗兰斯的腹腔内钻出，鲜血遍染虚弱的栗发少女。仔细看，还能从弗兰斯那炸开的腹腔中窥得内脏的一角。这种几乎等同于拷问的痛苦别说是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女，就是老练的军人都无法忍受。还没等接近爱德华，弗兰斯就已经被折磨的躺倒在泥泞当中。
“忠于职守是件好事，但是你太弱了。没有足以自夸的力量的话，你就只会**纵玩弄而已。”
“呜，呜……”
除了不顾一切地发起突击之外，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但是弗兰斯的敏锐直觉却在告诉自己，这样是不行的，完全想不出抗衡的办法。
但即使如此，除了无谋的发起突击之外，也没有其他可以采用的手段。然而，现在就连这个也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最开始时不是下定决心了吗？必须阻止爱德华，必须阻止这个父亲的劲敌。正因为是必须要做的事情，我才会违背父亲的命令来到这里啊。
明明如此，现在我却趴倒在地上。
剧痛渗透全身，完全说不出话。暂时恢复过来的就只有思考，没有支援，就连武器也拿不起来，甚至连意识都开始逐渐模糊起来。
就算再怎么运用直觉，也完全看不见通往胜利的方向。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所谓以智取胜的方法，根本就找不到。
除了垂死挣扎之外，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然而被疼痛折磨到麻木的弗兰斯，却还是如失去灵魂的丧尸般站了起来。已经很难辨认弗兰斯的行为到底是出自自己的意志还是习惯性的动作了，双眼失神的娇小骑士只是将手中的长枪静静的对准了狂笑的爱德华。
“哦？那把枪，也是圣遗物吗？不这样的话就太无趣了。那么，接下来，是你刺穿我的身体在先呢？还是我撕裂你的身体在先呢？”
情不自禁的露出露骨的愉快表情，被细枪直指的爱德华不仅没有任何惧意，甚至爱德华的脊背还瞬间掠过一阵喜悦。
“我，一开始就说了，不会，让你接近父亲的！Άρμα（钢铁战车）！”
“啊哈哈哈哈，说得好！Γραμμήgn（死亡莲华）！”
在弗兰斯释放圣遗物的一刹那，她手中的永恒之枪冈尼尔就发出震慑人心的阵阵寒芒。
那本是主神奥丁的所有物。冈尼尔的枪尖刻有古老而神秘的卢恩文字，枪柄则是由永不枯萎的世界树的树枝做成的。而只要使用者一声令下，永恒之枪冈尼尔就一定会贯穿目标，可谓之“百发百中的神枪”，因此，自己没有任何输的理由！
就算爱德华为了设防布置了一重重的银丝阻拦网，但冈尼尔还是理所当然般的将其一一突破。既然发动了Άρμα（钢铁战车），这世间就没有永恒之枪冈尼尔所无法贯穿的事物。那不单是神明的加持，而是更接近于“苹果最终会落在地上”一样因果律般不可逆转的东西。
命中了！
“真的是这样吗？”
下一个瞬间，弗兰斯直接被泛滥的银丝轰飞。
“咕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实说，你这么可爱的小姐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斗志，稍微让我感到意外。”如痴如醉的欣赏着弗兰斯嘶哑的惨叫声，爱德华将看上去被贯穿的黑色礼服褪下，露出了里面闪着银光的护甲——那是由杀戮傀儡的丝线所编织成的，是世间削铁如泥的利器同时也是最牢不可破的守护，“你的枪确实刺中了我。如果你再强上一点，那么结局也许会更有意思吧？”
对爱德华的挑拨，弗兰斯所能发出的就只有苦闷的惨叫声。
“不过，力量还不够。”
无慈悲的将还在痛苦的不停翻滚挣扎的弗兰斯用丝线吊起，爱德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倾听这个恨不得咬舌自尽的娇小少女最后的绝叫了。
“不被别人掌控玩弄的力量，”
银丝穿破皮肤，切割肉体。
“自律克己坚持自我的力量，”
银丝渗透骨骼，斩断关节。
“打倒别人的力量！”
银丝翻江倒海，贯穿内脏。
“咕……呜……”
弗兰斯就连嘶哑的喊叫都发不出来了，血液从痛苦的娇小骑士体内溢出濡湿了她的栗色碎发，现在的弗兰斯只是一具痛苦喘息的尸体罢了。
“弱即罪，罪即死。”
爱德华毫无怜悯的将右手猛地握紧，仿佛以此为号令般，遍布整个树丛的无尽银丝就如刀枪一般贯穿切割弗兰斯早已伤痕累累的身体。
噗呲。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极度痛苦，但在爱德华的精密操作下，银丝在避开要害的同时不停刺激着弗兰斯脆弱的神经。不知道是不是她喉咙坏掉了，偌大的树林内回响着嘶哑的声音。娇小的栗发少女痛苦的在地上翻来滚去，恐怕不到一分钟就要气绝身亡了。
但是，“黑之爱德华”的嗜虐心看来总算是大大的得到了满足。点点头，爱德华像个折磨蚂蚁的孩子般饶有兴趣的观察着躺在地上的弗兰斯。
“现在到你死或者乞求慈悲还要多久呢？在那之前我就慢慢在这里等着吧。没什么，你如果想死是很容易的——只要将那把了不起的枪刺进自己心脏就好了。不过，恐怕现在你连拿起枪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没有回答。
连惨叫声都渐渐平息了下去，恢复静谧的丛林只能看到被弗兰斯的血液染红的泥土和场地中间那具一动不动的冰冷尸体。
“已经死了吗？本以为吉尔的女儿有多强，看来不过是能在游戏中让我感到愉快的程度嘛。那么，接下来——”
“等……一下。”
稍微诧异的回过头，爱德华看到的是身体还在不断滴血，却依然用细枪支撑自己勉强站起来的娇小骑士。
“就那样死去的话不是很轻松吗？美丽的凋零才与你这么可爱的小姐相配啊。”叹了口气，爱德华这次连手都没有挥银丝就自动再次将好不容易站起的弗兰斯打翻在地，“而且，就算你再来几次结局也是不会改变的。”
爱德华不紧不慢的语气仿佛置身事外般悠闲，不过他的话应该根本没传入身体机能几乎全部丧失的弗兰斯耳朵里吧。很难说浑身浴血的弗兰斯接下来断断续续的话是说给爱德华听还是在自言自语。
“不会……让你，接近父亲的。”
银丝轻轻一卷，就将弗兰斯整个身体狠狠抛了出去。
“我还要赶路失陪了。没有力量的家伙说的废话，我可没空听。”
转过头，爱德华仿佛对这个全身骨折的娇小骑士完全失去兴趣般径直走开，但还没走几步脚踝就被一双细小的手掌牢牢抓住。
“好强啊……完全不是对手呢。也许，老老实实待在后方才是对的吧。”
弗兰斯艰难的一点一点爬行着。也许连神志都开始模糊，弗兰斯居然毫无危机感的开始在作为强敌的爱德华面前喃喃自语起来。
“但是我呢，绝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累赘。我啊，想让父亲以我为荣。”
我想让父亲以我为荣！
瞬间感到了不愉快。这句被自己牢记于心的箴言，却被这样的弱者随口说了出来。在战场上都没有任何愤怒情绪的爱德华，此时却首次皱起了眉头。究竟是因为眼前这个难堪的扑倒在泥土中的家伙和自己有着同样的愿望感到愤慨呢？还是因为从她身上看到了过去自己的影子呢？虽然不愿承认，但是自己和弗兰斯之间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瞥了已经完全无法继续战斗的弗兰斯一眼，无论何时都是冷酷嗜杀的爱德华少见的用平淡的声音说到：
“那是不可能的。所谓弱者理应被强者宰割，没有力量，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会被抛弃。指导不当，你的父亲也要负一部分责任。恐怕吉尔每天都要对你的弱小而哀叹吧。”
爱德华说的无疑是事实。
没错，自己就是一个弱小得无可奈何的存在，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既不是统领百万雄师的将军、也不是拥有不可思议圣遗物的领主、甚至连精于技巧的地下佣兵都不是。虽然也付出了相当程度的努力，但也不是做过什么艰苦绝伦的修行。
这个代价就只能以自己的弱小来支付了吧。这确实是无可奈何的现实。
但是，自己却没有拿弱小来当借口的打算。
也不会刻意逃避现实，把能做到的事当成是做不到的事。
弗兰斯深知自己的实力。但无论是自己的父亲还是玛丽、柯蒂斯、贞德……不，应该说是在这个战场上所有大展身手的同伴们都没有轻视自己。面对我的弱小，他们不仅没有说出一句怨言，而且怀抱着对自己这个弱小骑士的信任投入到了这次作战当中。毫不犹豫听从自己指挥的士兵也好，答应自己的任性要求也好，大家都坚信自己能带给他们胜利。
以轻蔑的眼光看着自己的爱德华毫无疑问是实力强过自己百倍的敌人，但不知为何，在弗兰斯朦胧的意识中——
那个人，看起来很孤单。
“不，爱德华，错的是你。不是因为拥有力量而受到尊敬，而正是因为受到尊敬，才要守护住信任自己、将后背托付给自己的大家啊。”
“……很有趣的理论。”
已经准备离开的爱德华突然停下脚步重燃起杀意，仿佛在弗兰斯身上看到了吉尔的影子，爱德华眯起眼死死的瞪视着还在拼命站起的娇小骑士。
“那副说教的嘴脸，和你父亲一模一样啊！看来你根本不明白我们之间绝望的实力差距，那我就代你父亲好好教导你一番吧！”
以肉眼不可辨识的速度贴近弗兰斯，爱德华轻而易举的躲开弗兰斯反射性刺出的一枪，然后直接用银丝严密包裹的手臂将弗兰斯的腹部刺出一个窟窿。
“呜啊！”
“弱啊，太弱了，简直跟初生的雏鸟一样。这才是真正的突刺，这才是真正的斩击，接下来，让我教你什么呢？对了，这才是……”
“噗”的传来入肉的声音，但疼痛却迟迟没有到达紧闭双眼的弗兰斯身上。是自己已经麻木的感觉不到痛苦了吗？睁开眼，弗兰斯看到的却是一脸不敢置信表情的爱德华，再仔细一看，还能发现他那被箭矢完全贯穿的肩部还在不断滴血。
高大的长者立于杨树的最尖端，缓缓开口，吉尔威严而带有压迫感的目光直接将捂着肩膀呻吟的爱德华刺穿：
“这才是真正的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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