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鲜血。
不,不能说讨厌,应该说『害怕』。
同样的雨天,同样的阴暗,同样的寂静无声,同样的观望。
我害怕这样的同样。
“不要怕——妈妈在这里——”
她脸上淌着鲜血,温柔地抱着我,护着我,轻声地安慰。稀稀拉拉的雨打在她的脸上,冲洗着脸上的鲜血,但却有更多的血涌出。她的手也越来越没有力气了。
我空洞的仰望着天空,心中有的是恐惧,有的是懊悔,有的是迷茫。
远处,沉沉倾躺的是我的爸爸,一个阳光而又坚强的男人。
他的手耷拉在地上,被雨所埋没,隐隐有着得风声,呼呼吹着他自以为傲的头发。
眼中却失去了聚焦,永远的看不到妈妈,看不到我——这场阴云,成了葬礼。
鲜血尽染了他的衣衫,成了我心中的海洋。
警声不断,却让我耳中只有雨声。
“——明天阳光会出来吧。”
妈妈抱着我,对我说了最后的一句话。
——这是我的记忆。
是我小时候的记忆。
看到穆身上的鲜血,恐惧再次勾引出了我潜藏的记忆。
如果可以,我不愿再会想起那段经历。
◆
那是,我仍小,贪玩的我胡乱的跑,却不幸被绑架了。父母凑不出足够的钱,虽然报了警,但却一直没有找到那些绑匪。
所以他们也来寻找,也来寻找我这个调皮的孩子。
他们找到了。
他们不该找到。
躲避着,他们看到我又要被运到其他地方,来不及等警察来,提前冲了出来。
——高兴。
那是我在那个时候唯一的感觉。
但是他们紧接着便被那一大群绑匪给围住。
他们是个团伙,由无所事事或者抱怨社会的家伙组成,专门捕捉孩子,然后所要赔款。
因为他们行动隐蔽且转移迅速,所以警察虽然曾试图抓过他们,但都没成功。
雨声不断,笼罩着世界。
“求求你们,把我们的孩子还给我们吧——钱,我们、我们一定会凑齐的——但是请把孩子还给我们吧——”
在我的眼中,我的父母,那两个平常倔强的要命的家伙,那两个陪我学习玩耍的父母,那两个在我的眼里十分高大的父母,跪在了被雨打湿的地面,在微雨声中,不断的恳求。
一个光头的青年往父母身上呸了口痰,一脚踹在他们的背上。其他人看大哥如此,也纷纷效仿。
“你他娘以为老子傻?给你孩子,我们等着找死?”
“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找警察——我他妈让你找——!”
“母爱呢!父爱呢!哎呦,好伟大哦——我老子可是等我被打的快死了都没跪过!你们真他娘让人不爽——!”
——
阵阵的辱骂,不堪入耳。
我被绑着,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希望着父母能像电视里的奥特曼一样,突然变身,发射激光,打倒这些小怪兽。
“真的——求求你们——”
咬着牙,闭着眼,我的爸爸,死死磕在了地上。
“只要把孩子放了——只是如此——求求你们——”
并列着,我的妈妈,也死死磕在了地上。
浓密的乌云翻腾,绑匪们往死了的踹他们。
“不能放过他们,大哥——会有警察追过来。”
“——杀了。”
“大哥,什么?”
“我说杀了——”
然后他们中有人拿出了刀,明晃晃的,应该可以当镜子。
父母还闭着眼睛,只是一味的恳求。
心中突然有了股火,被这稀疏的雨淋着,却是越来越大。
“——你们打他们呀!”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这个世界十分响亮。
他们停了下来,瞥了瞥我,似乎是在嘲笑。
爸妈愣了一下,抬起了头。
时间仿佛静止了,仅仅被那一声稚嫩的声音。
“你们不要跪下去啊——对不起——对不起——你们不要这样啊——住手啊——我——我——”
突然一声哽咽,让我出不了声音。
于是世界又重新被雨声所主宰。
哗哗——和着嘲笑。
脑子乱成了一团麻,口中所出已经不知为何。
“跪下去——这是家人之间的特权啊。不是吗——”
◆
“穆先生——!”
卡伦对着屋中浑身浴血的穆焦急地喊道。
“——走开!”
穆愤怒地盯着那个满脸笑意的魔物,喘着沉重的气。
“穆先生,我们也会战斗,请你快退下!”
艾琳焦急地喊道,从「空间袋」中匆忙抽出一把魔杖来。
“我们以前也是冒险者,也战斗过!”
“穆先生快点过来!你已经很危险了!”
“——闭嘴!!”
怒吼声从穆的口中传出,切断了卡伦与艾琳的一切话语。
“我跟这家伙,有必须了结的私仇!”
魔族幻化出一个人的样子,虽然看不出具体的容貌,但是却能清楚分辨出他的表情,它脸上布满着笑意,用手呼呼转着那个吊坠。
“咱可不说瞎话。咱没见过你。”
“闭嘴。你只要被我杀了就行!”
“嘿嘿嘿,你刚才让你的同伴闭了嘴,又让咱闭嘴——咱可不闭嘴,呼呼哈哈啦啦啦,咱只要开心就行。嘿嘿嘿。”
不再说更多的废话,穆托着淌着血的身体,再次动了起来。
「突破」
一道闪影划过。
魔族嘿嘿笑着,只是移动了拿着吊坠的左手。
穆在他的身边骤然停下,手中的刀只差一点便伤到了吊坠。
急忙闪避。
但是魔族却不放过这次机会,用左腿将穆踹回了原地,倒在了地上。
“穆先生!”
穆又被踹到在了地上,碰到了磨碎的水晶球,被扎出了更多的鲜血。
“你这家伙——”
穆挣扎着站起来,年老的身体已经达到负荷了。
“嚯呀嚯呀,你再不逃的话就要被咱给吃了哦。”魔族舔了一下吊坠,露出了陶醉的神色,“虽然你也逃不了。”
「碎斩」
“还不长记性吗?快点依靠你的同伴吧,人类。咱可是无聊到想快点杀了你,然后去找下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的哦。”
微微侧头,躲过穆从背后而来的斩击,魔族的头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露出了戏谑的笑容,右手做刀,猛然刺向穆的心口。
“住手吧!”
一道金色的火焰挡在了他们中间,魔族皱了皱眉头,没有贸然突破这个火焰。
艾琳举着魔杖,暖金色的瞳孔透漏着无比的严肃。
“不要插手——”
“穆先生,这次战斗我们也有我们的理由。”
艾琳静静的说。
“理由?”
“——因为,不能让他再破坏这个地方了,大家正在举行活动,估计很快都会来到这里,在此之前,我们——我,必须消灭它!”
“嚯呀?会热闹起来吗?那真是太过美妙了,闪闪发光的东西咱应该就能弄到很多了吧——咱很高兴你能为咱提供有益的情报呢,可恶的小姑娘。”
“况且,你也是小黑想要结交的朋友哦。所以我们不能袖手旁观!”
无视魔族的废话,艾琳说道。
穆怔怔看着魔族手中的吊坠,咬牙切齿。
“琪雅娜的仇,一定会报,不管怎么样——你一定会死!”
“琪雅娜?”
魔族露出了疑惑地表情,然后主动远离了那个金色的火焰,嘿嘿笑着。
“啊,那个村庄啊——那个用魔法时闪闪发光的姑娘吗?好像是被咱吃了呢。这就是你与咱的私仇吗?嘿嘿嘿。顺带一提,她被我吃的时候并没有闪闪发光,真的有些遗憾呢。”
“你这家伙——!”
一道更加强烈的火焰从魔族的头顶诞生,轰然坠落,但是魔族仿佛早有预感,翻滚着就逃脱了范围。
“咱可真是狼狈呢,小姑娘。”
仿佛并不在意,它仍嘿嘿嘿的笑着,站起来戏谑的笑着,甩着手中的吊坠。
穆年老的身躯终于挺不住了,怀着愤怒,昏迷了过去。
“卡伦、小黑。退后。”
艾琳说道,呼了口气,准备战斗。
“……不行。”久久沉默的卡伦忽然说道,“你不能战斗……”
“现在必须战斗了呢。”
艾琳回过头来,无奈地笑了笑。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失去了往昔的风采,卡伦眼中闪烁着,反复地重复道。
“——放心吧。”
艾琳对着卡伦笑道。
“我是不会受伤的哦!我可是很强的!
“在我获胜之后一切就又会回到从前了,你、我、小黑,大家都会很好的哦!我们可是家人哦,相信我吧!”
——家人。
一个词语,把我从痛苦的回忆中拽回来。
回过神来,没有了回忆中的雨,现实中却还是雨。
“咱抓到机会了哦。”
一道黑光划过,魔族右手成刀,微笑着刺向艾琳。
但是它的手却被一道由金色火焰制成的防护罩挡住,稍稍用力,防护罩应声碎裂。
「击退」
艾琳回过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魔族,挥舞着手中的魔杖猛然将魔族击退,魔族又以很快的速度倒退。墙成了一个巨大的蜘蛛网。
“你们先退后。我来战斗。”
“那我也来——”
“卡伦也退后,你现在已经不能够战斗了。”
“——”
卡伦紧握了几下拳头,然后松开了拳头,将目光投向了穆,在艾琳的掩护下把已经受了重伤昏迷的穆接过来。
“喵……”
退后吗……
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但是——
很不甘心。
就是很不甘心。
那个雨天,自己只能被绑着,呆呆看着父母被辱,被杀,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等着警察的到来。
那种无力感,很久以前我就已经体验过了。
也许艾琳很强。
也会它会很弱。
但是不论是哪样,要我袖手旁观,我真的不甘心。
“——看来,咱要用点真本事了。”
魔族轻轻地站起来,毫不介意,脸上仍然密布着笑。
“来吧。”
艾琳站立,娇小的身躯却仿佛含着巨大的力量。
卡伦、我、穆,都在后面。
卡伦紧紧握着手。
“喵……”
隐没在雨声中,我的声音没有一个人听到。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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