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像一汪无穷的水,是红色的,在不知名的光线下反射向天际,把天地间照得殷红一片;是平静、深邃的,在水中映照出叫人心动的脸庞。
但平静只是表象,看着倒映在水面中画面,苏菲出神地望着另一个自己。
不禁意间她的指尖微微颤动,一下在脚下卷起千层涟漪,水纹模糊了她的脸庞,一圈圈地向远方扩散。
她随着水波望去,可以看到水面下,在越过无数嶙峋的大地之后,土坡上一个孤独的身影静静地倚靠在十字架上。
苏菲想要走进那个人,脚步向前迈去,踩踏在水面上,脚下的田野和小屋一下就在水波荡漾间荡然无存。
她疑惑地看着自己脚下一整片猩红的海洋,不清楚自己是如何立足于大海之上。
这样想着,她很快觉得自己的精神迷离,马上就要沉入水下,忽然她又看到水中映照出一面面玻璃花窗,在花窗下一位清丽的女孩双手合实,虔诚地闭着双眼,而那位教堂中的女孩正是自己。
如果说她看到自己身处教堂之中,那么站在这里的又是谁?现在的自己到底身处何处?
她感到天旋地转,双脚渐渐沉入殷红的水面。
忽然她的身体开始旋转,以水平面为轴中,她有一半的身体没入水中,另一半仍然漂浮在散发着红色光晕的世界当中。
苏菲贴在水面上的脸庞也越来越贴近教堂中的那个女孩,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与水中的女孩合为一体,或者她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她可以感到自己还在下沉,却无法通过自己的感官感受沉下水中的身体。
最后,她看了一眼这个殷红的世界,彻底陷入一片红晕当中。
苏菲的世界在旋转,找不到一个落脚点……她忽然撞在一堵墙上,有些疼,但等到她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只不过是摔倒在教堂的地上。
……
“我可以看到他。”在夜路上,苏菲触不及防地说道。
“他?在哪里?”查尔迪斯被苏菲的话惊出一身冷汗,他警觉地看着四周,感到惊慌失措。
“不在这里。”苏菲敲了敲他上身的锁甲,“我看到他在哪里出现过,也不一定是他,也许是她,毕竟我看不清她的脸庞,只是她看上去娇小、瘦弱,所以我想那大概是个女孩吧,不然那也应该是个孩子,所以我一定要亲自去看看,怎么能让她独自面对你呢?”
听到苏菲说的话,查尔迪斯才明白苏菲跟过来真正的目的。
但他忽然记起那天夜晚,他在城垛上无力地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那个女孩就如圣女殿下描述的一般羸弱、无助。
难道他们要找的就是她吗?
难道这一切都是她做的吗?
如果是她的话,她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
查尔迪斯想起了初次相见时的情景,印象中有一个呆滞的身影静静地立在教堂门前,让他不禁为她担心。
结果居然是她杀了休姆斯子爵,又是她偷窃那些隶农辛苦得来的成果?
“可是您是怎么看到她的呢?”查尔迪斯小心地问道。
“那种事情很重要吗?”苏菲忿忿不平地叉着腰。
“不,一点也不不重要。”年轻的骑士连连摆手。
“那我们快走吧。”苏菲轻快地说道。
很快他们就离开了村落,沿着土坡向上,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漆黑的古树还有幽深的森林入口。
“这里是哪里?”查尔迪斯忍不住问道,他四下顾盼,只能看到数不清的十字架立在鲜红的泥土上,它们表面沧桑,仿佛历经了无数岁月。
但苏菲早已合上了双眼,双手合实低着头念念有词,查尔迪斯看在眼里也连忙闭上了自己的双眼,跟着圣女殿下一起祷告,尽管心中有疑惑,但他还是不敢轻易地发声。
“这里,是蒙特卡西诺已故的人们。”过了许久,苏菲才缓缓说道,听到这里查尔迪斯才敢睁开双眼,他静静地看着眼前歪斜林立的十字架,久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是不必担心。”苏菲说,“他们早已回归上帝的怀抱,他们回到了没有苦难的天国当中去,他们再也不用受到病痛疾苦的纠缠。”
“是的。”查尔迪斯附和,久久不能抬起自己的头,但等他抬起头的时候,苏菲已经更加深入森林。
“圣女殿下!”查尔迪斯连忙喊道,透过月光,圣女殿下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在灌木丛中,他连忙追了过去。
“看这里!”苏菲突然从灌木当中站了起来,她轻轻地拾起一截干枯的枝干,从枝干上可以清晰地看到被人折断的痕迹。
“这是?”查尔迪斯睁大了双眼。
“这一定是她留下的。”苏菲兴奋地说道,“你看那里。”
查尔迪斯仔细地盯着苏菲手指指向的地方,那里的泥土似乎比其他的地方更加柔软,要说为什么,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清晰的脚印在那里!
“圣女殿下,这……”他惊讶极了,没有发现苏菲已经迫不及待地向前走去。
“等等我。”查尔迪斯慌乱地跟了上去,沿途也可以看到灌木和树枝被破坏的痕迹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的。”苏菲信心满满。
“一定会的。”查尔迪斯看着苏菲的背影坚定地说道。
……
同样在今天,休姆斯子爵死去的第四天,在午后,休姆斯城堡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是我的官证还有罗马帝国的相关律法。”玛德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在他面前的是休姆斯子爵的二儿子,他们在休姆斯子爵的书房里,玛德站在地上,而达姆坐在老子爵原来的位置上。
“可是,帝国已经有三年没有向我们家征收税款了。”达姆一脸愁苦的模样,在他面前是一位自称来自罗马的税吏。
“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玛德不耐烦地甩了甩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还请子爵大人把这三年来的税收都好好地归还给帝国。”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但是我大哥达犹只身前往罗马议会至今未归。”达姆一边说着一边思考,“最近等待确立的律法,那是什么来着?”
“乡绅不得对领地的童女征收初夜权。”达姆一旁的骑士提醒道。
“对!就是这个。”达姆恍然大悟,“如果是我大哥的话,他一定记得在这几天缴纳对罗马帝国欠下的征税,大哥此行携带了家中不少的钱财,我想他一定是为了还清这几年的税收才这样做的吧。”
“正是如此,达姆少爷。”骑士称赞道。
“什么?”玛德一脸夸张的表情,“我可没收到帝国皇帝要免除蒙特卡西诺这里的税收,你大哥有没有这样做,我也根本不知道!”
“玛德先生。”达姆突然说,“你这是在怀疑休姆斯一家对帝国的忠诚吗?!你这是在怀疑我大哥对帝国的忠心吗?!”
话说着,一旁的骑士悄悄地拔出腰间的长剑,长剑出鞘时铁锈摩擦,留下锐利、骇人的声响,在书房里久久回荡。
“这。”玛德一下子就没底气了,他的话锋急转直下,“当然不是,我相信您的大哥一定很好地还清了这几年的税款。”他露出巴结地笑容:“但是还请您能够协助我向乡间的各家农户征收税款。”
听到玛德说的话,达姆露出深深的遗憾,“我父亲过世不久,家中正乱成一锅粥呢,我也有心想帮助玛德大人,奈何脱不开身啊。当然,如果玛德大人真的遇到困难的时候尽管来找我就可以了,到时候我一定会鼎力相助。”
达姆呵呵地笑着,玛德的脸难过地揪在一起。
帝国日暮西山,玛德身为税吏只身前来这个偏远的地方,就算有哪家哪户的人拒绝交税,他也没法像过去那样向帝国寻求武力帮忙。
他心里叫苦连天,表面上只能对休姆斯子爵的二儿子表示感谢。
等到玛德出了书房,达姆负手站在窗边,注视着那位税吏走出吊桥彻底离开城堡,他才缓缓坐下。
“达犹他到哪里了?”达姆阴着脸。
“很抱歉,那些雇佣兵似乎被击退了。”一旁的骑士微微欠身,“当时果然还是该让我去的吧。”
“你曾在我年幼时指导我剑术,于我如恩师一般,我怎么会让你只身犯险呢?”达姆笑道,忽然又有些愤愤不平。
“当初……”他说,“如果那个老家伙没有让我大哥到教堂里跟随主教大人学习的话,如果他也能让我到教堂去工作的话……”
但他很快又恢复了情绪,思考再三,缓缓地问道:“那位新来的主教叫什么名字。”
“纳克·耶勒。”骑士说,“曾是修斯第教区的主教,不过听说有一支日耳曼人已经到修斯第了,也听不到任何关于修斯第伯爵一家的消息,所以……”
“可是就算日耳曼人咱领了修斯第堡与他们又有何干系?”达姆说,“对于那些神父来说无非就是换了一群罪孽更深的人前来忏悔而已,至少我到现在还没有听说过有哪位日耳曼人敢拿武器到教堂里。”
“确实是这样的。”骑士说。
“明天有弥撒吗?”达姆问。
“没有。”骑士说。
“很好,那我明天去拜访一下耶勒主教吧。”达姆说话间又看了眼窗外,天色尚早,没有风,只有片片卷云,纯白色的,静静地漂浮在所有人上空。
……
至少在这里,生命并不是全部,总有些什么东西在我们上头,日后我们孤独地和它对视。
优卡躺在凹凸不平的地上,尽管困意来袭,她却刻意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强迫自己去思考,去违反日常的作息,也许这些举动让她的身体痛苦,但她的精神会因为所受到的痛苦而喜悦。
她不想期待新的一天到来,她想从什么当中挣脱,于是她反复拷问自己,哪怕没有结果,她也享受着一种纠缠、无力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从时候开始,自己开始从自己身上的痛苦获得**?
她觉得自己的神经麻木,不如从前,在这里,她时常会呆滞地看着一个地方很久……不对,在过去她也经常这样做,她在过去也时常睡不着,饿着肚子,盯着茅草屋顶看。
但过去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地对痛苦的渴求,她突然记起了那个肥胖的身体,她就这样再也见不到他,再也听不到他对自己的责骂,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但自己绝对不会怀念,只是觉得可惜。
对,可惜了他也没做什么恶事,他只是那么普通的一个农夫,跟这里的所有人一样,甚至无法拥有一块完全属于自己的土地,夜以继日地在别人的土地上劳作,而得不到什么收获。
那自己又是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
她回味这几天的生活,深黑的洞穴还有森林中时常刮起的风以及一些奇怪的声响,尽管诡异的声响没有源头,让她担惊受怕。
但她又总是细细聆听,生怕错过任何一丝细响。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是因为太久没有与人交谈了吗?优卡想着,渐渐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眼皮,想要将双眼合上。
忽然!她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响,尽管微弱,但她确实感受到了,她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从石缝中向外窥探。
一定不会有错,她确实听到了什么声音。
优卡屏住呼吸,但漆黑的森林寂寥的可怕,只有心脏有力地在胸腔鼓舞,她小手紧捏着胸口,希望它可以小声点。
是她的错觉吗?漆黑间优卡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低矮灌木丛阻拦在她的视线前。
“圣女殿下,你看这里还有脚印!”
不是她的错觉,她可以清晰地听到有什么人在说话,尽管对方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但他还是会因为一些发现而发出天真、兴奋的喊叫。
圣女殿下?优卡脑海中是那位白皙的女孩恬静的身影,还有她光滑的掌心在骑士肮脏的脚上揉搓,她的动作是那么的温柔,甚至不会溅起一丝水花。
圣女殿下吗……
优卡记得这个声音,她冷笑,她记得那个骑士,记得他惊慌失措的脸还有笨挫的动作。
声音更近了,她躲在石块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边的脚印越来越多了,她一定就在这里。”那是女孩银铃般的声音,清脆动人,在这样的黑夜格外响亮。
是脚印,优卡有些后悔,她想起自己那些低头前行的日子,看着自己的脚印一深一浅地踩在地上,她享受这种过程,看着自己的足迹深浅不一地留在地上……
等等,她刚才说——
她一定就在这里?
优卡敏锐地发现那位圣女话语中所指的是一位女性。
她在找谁?
为什么她知道她要找的人是一位女孩?
为什么他们会到这种地方来?
他们是来找自己的吗?
优卡按捺不住苦苦的等待,松了松紧绷的身子,她有太多的疑问了。
但是摆在她眼前的是一个沉重的事实,她杀害了领地里的子爵。
……他们难道是来抓自己的?!
尽管什么也看不清,但优卡还是死死地盯着外面。
她的小手在地上摸索,一块石头被她握在手心,她回忆森林里的地形,在这里不仅有杂乱的灌木丛更多许多巨大的石块在泥土上,洞**并不突出,深深地藏在一片灌木里,他们如果不知道这里有一处洞穴的话,即使拨开灌木丛在一片漆黑下也不能发现什么。
想到这里,优卡稍微安心了点。
她稍微往洞穴深处缩了缩,让宽大的长袍盖在自己身上,不敢有丝毫松懈。
“她一定在这附近!”查尔迪斯兴奋极了。
“可是再往前走我们可能会迷失方向。”苏菲却忽然这样说道,“而且再往深处可能会有野兽出没也说不定。”
“这…我们该怎么办?”月光透过树梢照射在地上,查尔迪斯四下环顾,也只能看到一棵棵苍劲的古树还有茂盛的灌木,那个女孩一定离他们不远了,他们会找到她的。
到了这里的话,那个女孩要怎么前进呢?查尔迪斯徘徊原地,看着自己的脚印盖过那些小脚印,找不到脚印主人要去的方向。
“我们。”苏菲张了张口,“我们或许还是回去吧。”
“回去?”
“我们可能不讨她喜欢吧。”苏菲说,“所以才见不到她。”
“你说得对……”查尔迪斯连连点头,但他马上才反应过来圣女殿下到底说了什么,“是这样子的吗?”他惊讶。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苏菲朝他笑了笑,“希望她不会出什么事情就好。”
看着苏菲的笑容,年轻的骑士过了好久才缓缓说:“我们还不知道这片森林到底安不安全,而且我们可能会迷路呢。”他虽然不明白圣女殿下的意思,但还是附和道:“夜晚太危险了,我们回去吧。”
窸窣的脚步随着话语再次响起,很快,整片森林陷入了一片死寂。
希望她不会出什么事情就好?优卡瘫在洞穴的石壁上,她在冷笑,但她仍然没有放松警惕。
优卡不明白那位圣女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她可是窃贼,不单单这样,她还打死了自己领地的子爵。
如果是那个愚蠢的骑士的话,一定不会关心自己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他看到自己后一定会把自己抓回去的,更何况自己还用他的剑杀死了一条无辜的生命。
难道这是在关心自己吗?她嗤笑。
但她还是有一点难过,因为每当优卡记起那具颤栗不已的盔甲时她的身体也会跟着哆嗦个不停。
这是愚蠢的反应,她努力想要告诉自己,想要轻视那位素未谋面之人,但最后还是会在梦里被铺天盖地的深黑的液体淹没。
……她到底做的都是些什么事?
她记得十字架上那张扭曲的脸上满是愁容,祂到底为了什么而忧愁,是因为预料到自己犯下的这些罪吗?
一定是因为自己犯下不可挽回的事情,所以祂才替自己担忧,替自己憔悴。
“神父先生。”她想起了教堂的主教,她喃喃自语,想要说些什么……
她明白了。
她想要忏悔,想要得到别人的原谅。
她深深地把自己的头埋了起来。
也许是夜晚的缘故,在这样寂寥无人的黑夜,一些隐晦的情绪总会涌上心头,让她感到卑微。
她忽然希望那两个人可以在刚才找到自己。
她忽然发现自己多么希望有人能够理解自己,倾听自己的想法……
但是——
她又告诉自己没人能理解自己的,她也不需要他人的理解,她……
她只是稍微有些寂寞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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