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来,安妮一大早就找到杜灵,把名牌还给了他。看她那两只熊猫眼,似乎昨晚真是研究了一个通宵。
对于安妮的热情,杜灵也不是不能理解。以前看到一篇很有新意的论文之后,他也曾经为了实现算法和做实验,连着两三天不眠不休。不过,从安妮无精打采的样子看来,大概是没什么进展吧——杜灵不由感到了一丝同情。
作为学徒,杜灵马上就开始了工作……话虽这么说,但杜灵对所谓魔法一无所知,再加上语言不通,能做的工作实在有限。虽然有传译魔道具在,但杜灵还是觉得应该避免外出。所以,他选择了打扫卫生、整理庭院和搬运东西之类的体力活。
魔法店给人一种和科技八竿子打不着的感觉,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比如说后院里就有压水井。虽然款式非常老旧,但杜灵却并不陌生,因为他小时候在乡下住了很久,这种东西用起来已经驾轻就熟了。似乎,这里的生活虽然不算便利,却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落后。
杜灵家里确实挺有钱,但父亲一直秉持着“儿要穷养”的教育方针,再加上杜灵对使用父亲的钱有些抵触,所以他绝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人。倒不如说他的适应力很强,只用了几天就习惯了这个陌生世界的生活。每天早起早睡,干些体力劳动,吃些粗茶淡饭,他也不以为苦,反而觉得很新奇有趣——当然,他最希望的还是能早点回到熟悉的世界去。
刚来的那天安妮也提到过,这是一间“魔法店”。的确名副其实,不但店里的商品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店后面更是“惊喜不断”——堆在仓库里的枯树枝,在你走过的时候会突然活过来,然后缠上你的脚;泡在玻璃瓶里的眼球,在你靠近的时候会自己转动,用视线一直追随你的身影;制药间里,一人多高的黑色坩埚下面的火几乎从没熄灭过,淡紫色的粘稠汤汁上漂浮着各种各样没见过的动物肢体,不但视觉上很有冲击力,气味也让人不敢在刚吃过饭的时候靠近;庭院里看起来像捕蝇草的植物,给它浇水的话,就会突然发出嘎嘎嘎的怪笑,然后还会用爽朗的男低音向你道谢。
更夸张的是,当你发现有棵枯萎的杂草,想要把它拔起来扔掉的时候……
「啊,别动!」
杜灵的手还没碰到枯草,就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强行拖到了一边。
“怎……怎么了?”
杜灵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不过,他马上又感到有点庆幸了。因为安妮抱得太紧,从他的背上隐约传来了两点柔软的触感——虽然外表幼稚,但安妮也并不是完全没料。
「你想要拔那根草对吗?」
安妮放开手,没好气地质问道。虽然她的表情很认真,却总给人一种小孩子在逞强的感觉,反而有点小可爱。
“呃……很贵重的东西吗?”
一边咽了口唾沫,杜灵回头看向枯草,可怎么都觉得那只是普通的杂草。
「那是曼德拉草,万一它没死透的话,会出大事的!」
“啊……”
杜灵不由张大了嘴。他对奇幻题材不是太了解,但曼德拉草的大名还是听过的。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知识到底对不对,但他还是感到后背升起了一股凉气。
“听了哭声,真的会……会死吗?”杜灵怯生生地问道。
「西边是这么传说的吗?」安妮用手指抵着下巴,表情渐渐缓和了下来,「倒是不至于会死,但会让人变得神志不清、大吵大闹,很麻烦的……虽然这棵已经枯死了,大概没那么大效果吧。」
“喔……”
杜灵暗暗松了口气,一边强烈地庆幸安妮阻止了他。对现在的杜灵来说,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他自己引发骚动惹来麻烦。
这时,杜灵发现安妮的脚边躺着一个竹篮,有些原本装在里面花草掉了出来。
“你这是要去制药间吗?”
「对啊。」
一边回答,安妮弯腰把落在外面的植物捡回去,然后提起了竹篮。
“安妮你会的事情真多啊,还会炼药。”
杜灵赞叹地说道。
确实,在杜灵来之前,店里一直是安妮一个人在打理。姑且不论那些杜灵也能做到的普通工作,比如打扫卫生、整理货物、收发货款、记账等等,就连栽培药草、炼药和修理魔道具之类杜灵无从下手的工作,也全部是安妮独自完成的。
这在杜灵看来,绝对算得上多才多艺。因为在杜灵的印象中,施展魔法的魔法师和配制药剂的炼金术士应该是泾渭分明的吧……突然,杜灵的眼前闪过一个戴着大大的圆框眼镜,额头上有闪电形疤痕的身影——好像在那部作品里面并不是这样呢。
「其实也没什么……」
安妮好像不太习惯被人夸奖,听到杜灵的话之后,脸颊变得微微有点红。
「在魔法店里面,元素魔法、召唤术、魔法工学和炼金术都用得到……不过也都只是入门水平,刚进学院第一年学的东西。我本身是召唤师,但还只是个新人……所以……也不会什么了不起的技术……」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安妮的神情变得消沉了起来。
杜灵在心里暗暗咋舌,深感应付这个小姑娘相当麻烦。不过,就算麻烦也不能逃避,既然是自己开的头,就必须由自己来收场。
“哪里,在我看来,安妮真的很厉害啊!”杜灵故意装出很激动的样子,“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有很多事情要好好向安妮请教呢。”
「对……对呢,杜灵你现在是我的徒弟。我好歹也已经从魔法学院毕业了,有不懂的事情尽管来问我吧。」
一边用骄傲的语气如是说道,安妮挺起了贫弱的胸部,还不忘在胸口拍了拍,显得自信满满。看来这个什么魔法学院相当了不起啊,光是从那里毕业就足够成为一个人自豪的资本了。
看着情绪大起大落的安妮,杜灵拼命忍住才没有笑出声。
就在这时,安妮突然又提出了一个问题:「杜灵,你既然想学魔法,那肯定是有魔力的吧?」
(啊!)
杜灵心里大叫不好。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而且说实话,他也根本不可能知道答案。
“这个……当然了,我当然有魔力。”
既然他一开始就说了想学魔法,杜灵自然不可能现在再来否认,就算是说自己不清楚也会引来怀疑。
然而这是个弥天大谎,而且是一不小心就会露馅的那种谎言!杜灵不禁暗暗叫苦,都说一个谎言得用无数更多的谎言去掩饰,古人诚不我欺啊!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杜灵的动摇,安妮歪过头去显得若有所思。
「是吗?不过还是来测量一下吧,我这边正好有工具。杜灵,你跟我一起来吧。」
一边说着,安妮已经转身朝制药间走去。
而杜灵则僵在了原地。
(……真是现世报来得快啊!)
如果杜灵没有魔力的话,只要用工具一测,谎言马上就会被拆穿。可是杜灵现在却完全想不出补救的办法。
(说不过,也只能求老天保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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