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周末开始，莉丝每晚会来我家复习。
那是在先前不久的一次模拟测试的结果发布之后，莉丝向我提出的请求。当时法克和谢特还不知道在哪鬼混，下课的间隙，莉丝像幽灵一样飘到我的面前，手上拿着打满红叉的试卷。脸上布满阴云。
你已经尽力了，我也把所有的知识都在课上毫不保留的教给了你们，剩下的就是要调整好心态，加油吧。
皮纳斯的话简单点翻译就是：该教的都教了，只是你脑子不好使，考试就听天由命吧。
莉丝似乎因此受到了挺大的打击。
虽然我的成绩也好不到哪去，但是那些嘴上说帮她的‘朋友们’都因为嫌麻烦而对她的请求避而远之，她想，剩下的只有我了。虽然我心里也想着好麻烦，但是因为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只能答应了。
还有个原因。
莉丝的伤疤每天都在变多。
明明是夏天却换上了秋季的长袖校服，毫无征兆的左眼包上了纱布，下课时一个人偷偷地在座位上吃药。从前我站在欺凌者那一方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同样的光景才是，或许是因为露出同情的话就会轮到自己被欺负，所以我才无动于衷吧。
我想象过如果把莉丝的养父杀掉的话，她就能从这种痛苦中解脱，但是我没有杀人的胆量与能耐，更没有为了她去坐牢的决心。
这么想的话，答应她来我家复习，恐怕只是一种自我安慰而已。
挂钟指着八点十五分，寿命快到头的电风扇对着纱窗犯困似的摇头，头顶日光灯的灯管外粘着黑色的小虫尸体，我把手肘撑在桌面上开始读起三流杂志上登刊的下流小说，莉丝把咖啡倒进我的马克杯，她才来我家没几天就已经完全掌握了各种餐具和食材的位置。
“艾德？”
我没有从下流杂志中抬起头。
“咋了？”
“今天也能让我来一次吗？”
我还是没抬起头。
“你指的是什么？”
“就是那个装着水的瓶子，插着一根吸管的那个…”
“啊，一口通吗？”
我把目光从下流小说移到泳装模特上。
“嗯，再让我吸一次吧，我发现吸了那个东西后会提高我的集中力，记公式和单词也更快了！”
“是吧？我和你说过这个很有用的。”
“嗯！多亏艾德，我感觉有信心应对考试了！谢谢你！”
有点得意。
“不过啊。”
我稍稍感到一丝不安。
“次数是不是太多了点？两天吸了十五次哦？”
给莉丝吸一口通的是我。
那是在她第一次晚上到我家复习的时候的事情。
莉丝的养父每晚都会出去喝酒，一直到凌晨才会回来。在那之前她必须在家里，为她爸准备好衣服和洗澡水，做好早饭，不然就是一顿揍。反过来说，在那之前她终于拥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和自由。
她把这段时间选择在我家度过，那看来我还算她的朋友。我有这样的顾虑是因为曾经为了自保，我不得不站在欺负她的那一方，听从老大的命令，把她的体育校服丢到男厕所，或是把她的书包丢进学校的垃圾箱，然后欣赏她为了找到书包而沾了满身恶臭的狼狈模样。
后来她告诉我，那个粉红色，小孩子气的书包是她爸爸唯一送过的生日礼物。
我们主要复习历史和语法，因为这两门是我唯一保持在及格线的科目，莉丝的复习方针是把这两门提到及格线上，这样至少可以避免被学校劝退。其他的科目就靠运气吧。
我们都太天真了。
我错以为能教莉丝些什么，而莉丝也错以为能从我这学到点什么，果然就和在学校一样，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建立在一种错觉之上。
再这么下去只是浪费时间。我突然想起法克和老板都说一口通能让学生变得聪明，于是我出于恶作剧的心态把这件事告诉了正沉默地坐在书桌前，对着练习题痛苦的莉丝。她最初有些犹豫，但是最终在我的怂恿下动了心。
本来只是抱着开她玩笑的心态才这么做的，结果却往让人头疼的方向展开。
一口通的确在莉丝的身上起了效果。
吸了之后能看懂笔记了，吸了之后能背更多单词了，吸了之后能做更多习题了。
但是只要不持续吸的话效果就会消失。莉丝又会变回那个脑子迟钝，记性又差的笨蛋。
这是一口通实际的效果，还单纯是莉丝自己的感觉，我不知道。但是她渐渐变得无法离开一口通却是事实。尽管对她不断渴求一口通的样子感到有些不安，但是她吸一口通只是为了两周后的考试，也就是说两周后一切会恢复正常，日常生活就会回来。
“我说啊，你今晚根本不是为了学习才来的吧？“
“嘿嘿，暴露了？”
莉丝脸颊泛红，撅着嘴，看我的眼神仿佛是等着爸妈挨骂的小孩，卑怯而扭捏。
嘛，只要吸几口就能自己解开题目，总比她不停地对我问东问西最后还是蛮都弄不懂要轻松很多。
“啧，真拿你没办法，东西就在厨房，你知道在哪的吧？“
“嗯！谢谢艾德，果然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滚蛋，当心我干你。”
莉丝做着鬼脸从我身边逃开，一跳一跳的往厨房走去。
我看着莉丝活泼的背影，不禁放心地叹了口气。
马克杯中飘出咖啡的香气，夏夜凉爽的微风透过纱窗吹进来，月亮探出半个脸，莉
丝在厨房哼着歌，幽静的旋律一点一定溶解在夏夜的天空中。
这样或许也不坏。
拿起马克杯，吹了吹仍旧冒着热气的咖啡表面，放到嘴边一一
“艾德…”
我刚翻到泳装模特板块的下一页，莉丝就回到了我身边。
“已经结束了？这么快？”
莉丝摇了摇头。
“那些草，用完了…”
她手中的小瓶子里只剩下点叶片的残屑，黏在瓶底。
“啊，都怪你用太多了啦，这下只有去买一一“
诶？
说起来，这玩意儿，是谁给我的来着？
脑海中浮现出法克这个名字。
对啊！今天中午虽然没问，但是十有八九就是法克给我的吧！那家伙一副对一口通充满兴趣的样子，绝对是这样没错。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莉丝，她先是放心地点了点头，随后把头凑了过来，仿佛怕有别人听到似的在我耳边说道。
“那个…你的朋友…就是…“
“你是说法克和谢特吗？”
莉丝点点头。
“他们…”
她有些犹豫，但还是决定说出来。
“他们，是不是有些奇怪？”
我没听懂她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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