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涅利卢迦的质疑,斯坦森的神色依旧从容,他再次向小女孩躬身一礼,恭声说道:
“年代久远的预言总是伴随着各种不确定因素,这个小鬼就是其中的一个意外,我曾经与他交过手,这个家伙只是个天赋不错的元素法师,并不具备预言中所说的神奇力量,而且,他之所以能够来到这里,完全是由于我的原因,如果不是读取了我手下的记忆,这个小鬼根本找不到这里,而我,才是预言中所描述的那个人。”
斯坦森的语气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神色间没有一丝动摇,他始终坚信,自己就是预言中的那个人。
在奥弗兰的众多弟子中,斯坦森并不是最出色的那一个,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平庸,由于资质平平,奥弗兰除了尽到了身为老师的基本义务外,并没有对他产生过多的期待。直到有一天,在傀儡术上获得了些许造诣的斯坦森,踏上了活体傀儡术的道路,结果却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成功制作出了第一个C级活体傀儡,并且在没有经过奥弗兰指导的情况下,独自将自己的身体改造成了具备完整生物系统的金属身躯。奥弗兰知道后,立即对自己这个学生刮目相看。
人一旦上了年纪,就整天爱胡思乱想,再加上奥弗兰一直十分在意自己的魔法阶位,因此希望能够教导出一两个真正的天之骄子,让他们达到自己不曾触及到的领域,以便弥补自己毕生的遗憾。在奥弗兰看来,斯坦森就是这样的学生,奥弗兰期待能从斯坦森的身上见证一个强者的诞生。
之后的几年,斯坦森在奥弗兰全身心投入的教导下不断成长着,不仅能够以一己之力大规模制作活体傀儡,同时对元素魔法也有着极为深刻的理解。至此,斯坦森终于不再碌碌无为。
但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随着奥弗兰对斯坦森的了解越来越多,年迈的法师渐渐意识到,自己似乎看走了眼。这个起初一鸣惊人的学生,在之后的学习生涯中并没有其他过人的表现,无论从什么角度看,斯坦森都只是个资质平平的庸人,无论是理解能力还是魔法天赋,都远远不如最优秀的那几个学生。
奥弗兰渐渐觉得,之前斯坦森取得的成绩,只不过是极为偶然的巧合。平庸之人或许会由于某些低概率事件在一段时间内与天才齐头并进,但是好运不会永远眷顾同一个人,一旦他的运气用光了,便会被残酷的现实再次打回原形。
奥弗兰放弃了,他不再将大量的资源倾注在斯坦森身上,重新把他当成了普通的学生,再也不会多看一眼。
这种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感觉让醉心于傀儡术的斯坦森几欲发狂,比起老师对自己的疏远,他更在意的是:自己居然并不是天才,只是一个毫无特点的平庸之人。
他不甘心。
斯坦森认为存在即是合理,既然他能够创造一次奇迹,那么自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他开始通过各种手段来证明自己并不是平庸者,他到处翻阅古籍、拜访预言家,沉迷于“宿命”这个缥缈的词汇无法自拔,甚至为此荒废了他的傀儡术修行。
当奥弗兰无比失望的将这个毫无干劲的学生赶出自己的法师塔后,斯坦森也终于从一本古老的文献中找到一个关键的情报——有关七贤者的预言。
这个预言出自千年前一个伟大的大预言家之口,根据文献中的描述,大预言家预测千年之后的现在,督隆基大陆会依次诞生数名被称为「准贤者」的神选之人,他们将在短时间内迅速成长,登临贤者的阶位,与另外三名大陆仅存的贤者凑齐七人之数,并肩对抗来自异大陆的神秘入侵者……
在这段预言中,斯坦森自然看到了之前他向涅利卢迦描述的那段话语,“被钢铁重重包裹的少年”说的不就是自己吗?至于少年,人类的生命有一百年左右,自己还不到五十岁,生命的道路还没走上一半,勉强达标了。而最后一句“他掌握着让尸体焕发新的生命的神奇技艺”,说的不就是活体傀儡术吗?虽然一千年前的人竟然居然几百年后才问世的魔法体系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这并不是重点,如果这段预言描述的人真的是自己……不,一定是自己!一定!!
就这样,重拾信心的斯坦森一边继续自己的傀儡术修行,一边周游大陆,探寻着那极有可能是杜撰的离奇预言。
终于,斯坦森找到了这里,大陆这么大,却偏偏找到了这里!这一定是诸神在冥冥之中为自己指引方向!自己注定会登临贤者的位阶!
此时,面对涅利卢迦的猜疑,斯坦森又怎么可能会动摇?一次次希望落空,一次次艰苦寻觅,斯坦森等待的就是这一天,他坚信自己就是那个被选中者,没有任何人能从他手中抢走!
“可是,和你相比,明显是这个年轻人更符合“少年”这个词汇吧?另外,“让尸体焕发新生的神奇技艺”指的应该是亡灵魔法吧?你看起来并不是个……”
“不,不是的……”面对贤者的猜疑,斯坦森居然毫不留情的将其打断,不过他行此之举并不是有意冒犯涅利卢迦的威严,而是急着向对方解释些东西,“经过千年沉睡的您可能不太了解现在的魔法体系,在数百年前,一门叫做傀儡术的魔法学科问世,这门学科主要讲的是……”
斯坦森生怕涅利卢迦了解的不够详细,居然直接把傀儡术从兴起之初到现在的大部分知识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听着这些在书本中出现了无数次的基础知识,一旁的洛亚真的是昏昏欲睡,无聊至极的他甚至打算就这样悄悄溜到上层,直接将斯坦森的仓库打包带走,这样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但是,这次的经历对于洛亚来说真的是太离奇了,先是遇到了两个暴力狂不说,还见到了只有在书本和传说中才会出现的贤者。这个可是能够凭借一己之力覆灭一个国家的极道强者啊,这么简单就被洛亚撞见了,怎么想都不合理。光是这样也就算了,偏偏后面还遇见了本应死在洛亚法术之下的路人甲,这个路人甲不仅向洛亚展现了之前战斗所不具备的强大战斗力,还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语。更离奇的是,洛亚明明完全听不懂这个家伙在说些什么,却总感觉这段话里所描述的人物莫名的熟悉,好像……
好想说的就是自己。
洛亚不相信自己遇到贤者仅仅是处于巧合,这种级别的存在,每次现身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说是改变大陆历史的走向也不为过。洛亚的心中有种预感,自己很可能被卷入了某个古老预言或者诅咒当中,如果就这么逃掉了,错过机缘什么的倒是小事,这个贤者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如果一气之下把自己宰了,那就真的万事皆休了。
对于洛亚来说,现在最稳妥的策略就是静观其变。
斯坦森依然不厌其烦的向涅利卢迦讲解着关于傀儡术的知识,其中不乏一些奥弗兰对于傀儡之道的独特见解以及部分比较偏门的傀儡流派,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洛亚竟然也渐渐被斯坦森的讲述所吸引,听得十分投入。
洛亚突然意识到,如果眼前这个自称斯坦森的家伙,真的是大陆第一傀儡师的学生,那么他的记忆中一定拥有非常多的有关傀儡的知识,如果对他施展「记忆读取」……
想到这里,洛亚的目光突然有些火热起来,把涅利卢迦做成傀儡这件事,在心里想想就够了,可行性无限接近于零,但是这个斯坦森就不一样了,虽然他的实战能力要强于自己,但是无论是精神力还是元素感知力都是自己占据上风,只要能够适应他的攻击节奏,留意他那些威力惊人的法术,尽量与他形成僵持的局面进行持久战,笑到最后的一定会是自己!
一旦将斯坦森干掉并获得他的记忆与知识,那可是远比洞穴里的财富珍贵十倍的巨大收获!
暗自在心里打定主意后,洛亚便集中精神,聆听着这段来之不易的现场授课。
如果说洛亚是认真听课,那么涅利卢迦绝对称得上是聚精会神、目不转睛了,从斯坦森张口的那一刻起,涅利卢迦就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听着斯坦森的话语,那副认真的态度哪里像是贤者,简直和普通的小女孩没什么两样。
见贤者在自己面前居然摆出一副乖乖学生的模样,一股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在斯坦森内心升腾,好在他并没有彻底沉浸在这股美妙感觉之中,要知道一门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学科,可不是几十分钟就能讲清楚的。因此,斯坦森再一次巧妙地转折后,完成了收尾工作:
“尽管A级活体傀儡能够模拟出死者生前的大部分行为模式,但是这并不是活体傀儡的最高等级,在这之上,还有更加神奇复杂的S级、勇者级……至于维克尼斯王国的勇者傀儡便摆脱了「灵魂核心」的桎梏,甚至生成了自我意识!不过,我的老师的擅长领域并不是活体傀儡术,因此我无法制作A级以上的活体傀儡,但是身为被选中者,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制作出一个属于自己的A级傀儡!”
斯坦森说的慷慨激昂,涅利卢迦倒是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显然比起听这个家伙胡诌,涅利卢迦更喜欢学习一些魔法领域的新知识。
不过,身为德高望重的前辈,对年轻人总是要有耐心的。然而,就在涅利卢迦准备回复斯坦森的时候,一旁的洛亚突然插嘴道:
“涅利卢迦大人,看来您对活体傀儡很感兴趣,既然如此,您可以考虑暂时与我同行,因为不久之后,我将着手制作第三个S级傀儡,斯坦森说的很对,当活体傀儡的等阶达到S级后,确实比亡灵更接近生物。”
说着,洛亚淡淡的看了斯坦森一眼,目光中蕴含着一丝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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