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右卫门梦见了似曾相识的人。
其时正是正午,大雨滂沱。急着赶回家的轿车撞到了某个看不见的东西,引擎盖凹了一块下去。车主骂着活见鬼,也没有下来查看,稍稍倒车就离开了。
被撞飞出去的狸右在无人的街角躺着思考人生。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先是找到了喜欢的游戏,又碰运气打败了很厉害的人;这两件快乐的事情重合在一起,本该是梦幻一般的修仙时光……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是白学家?那我不救了。”
“诶,诶……诶!别走啊,大佬帮帮忙!”
一把伞挡住了打在狸右身上的大雨。
她挣扎着睁开眼,在剧痛中忘记了思考为什么对方能看穿自己【深水炸弹】的伪装,视线中只有那个少女的意义不明的笑容——
“啊,因为我能抹杀怪谈啦,所以你的隐身也对我不起作用。不过和幻想〇手还是有点区别的……”她自顾自解释道,“能听见我说话吗?出事多久了?”
啊啊,多久没有人以自己为对象说过话了呢……快一年了吧?事到如今,狸右并不知道该怨恨谁,只是觉得自己的人生未免太荒谬了。
“我 家 床 还 蛮 大 的,玩 累 了 可 以 直 接 睡。”
“……?”
“听不懂啊。算了。我的名字是远江结露,就住附近,家弟的怪谈应该可以治好你。”
少女伸出了手。
“——所以,要跟我回家吗?”
…………
结果后来问起她到底为什么能抹杀怪谈的时候,结露“你说怪谈?那都是恶作剧吧?社会真是险恶啊”地装傻蒙混过去了,狸右也就没追问,彻底养好伤便离开了。
那之后不久,怪谈时代终结了。
简直像是世界也把她无视了一般,被独自留下来的狸右想着第二个能正常看到她的人或许再也不会有了吧,像游魂一样一个人度过了两年多的时光。
直到那一天——
“你是真的怪谈吧?看来我的猜想是对的。哇……”
“你没有受到【森罗万……抱歉,怪谈时代的末日,的影响吗?”
“这么长时间没有人可以交谈,你还会不会说话?不用紧张,慢慢来也可以。”
“你叫狸右•卫门对吧?听起来好怪,不过不错,挺有上个时代的感觉的。”
“嗯……狸右,要不要跟我回家?虽然是建在亚空间里的山谷,不过在感官上基本可以当作现实就是了。住下之后,我还想好好问问你怪谈时代的事呢。”
半空中划开一道奇怪的裂缝,从那里出现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的上半身。毫无疑问,他在对狸右说话。
……为什么你「也」能看见我?
她张开长久以来只用来进食的嘴,生涩地挤出了三个音节。
“to、to、mi……”
时间仿佛回到了两年前。
她的内心一片空白,眼泪却擅自流了出来。打着伞的某个少女模糊不清的轮廓在脑海里盘旋,却无法变得更加清晰,连表情都看不清楚。
——这是结露残留在狸右这里的,最后的一点痕迹。
“不不,我的名字是神代野薙。神代家家主……前任?这个没差。我的亚空间是因为各种巧合活下来的怪异们的避难所,他们肯定能看到你、接纳你。”
男人伸出了手。
“——所以,来进入幻想吧。”
————————————
“神秘消退,所以妖怪们躲进了幻想乡。真的一模一样啊,zun该不会也是局内人吧?”
因为对方是结露的弟弟,狸右避开了所有跟结露有关的事,把怪谈的终结用“我也不知道”一语带过。这是狸右很擅长的手段,把有价值的信息藏起来,用没什么意义的话来透露出拒绝的意思。
立夏没有表现出任何怀疑的样子,饶有兴趣地听着。
按照狸右得到的资料和上次的观察,立夏不是个看不出问题的蠢人,也不会看出来却憋着不说,那她恐怕是早就猜到了大概吧……又或者说,同样作为既是怪异又是人类的人,【凉宫夏日】远江立夏的记忆也有部分留存,这些都是她本就知道的?
【凉宫夏日】和【深水炸弹】不同,它没能躲开抑制力的掌控,和怪异们一起被结露的【怪异杀手】消除了。因此立夏三四年前那段时间的能力和里世界记忆是不存在的,之所以能突破认知阻碍摸到怪谈时代的边,是因为融合了当事人结露的灵魂,这个复杂的内部原因狸右并不知道。
“就是说,神代野薙光凭自己的意志就打破了抑制力加在每个人身上的认知阻碍,基于这个瞬间的【目标设定】,他同时觉醒了固有结界【幻想夏乡】,保护了一部分怪异,让它们躲开抑制力的监视活了下来。”
“对。”
“而且我之前见到的‘幻想乡居民’都是灵力造物,并不是那些怪异。它们住在人间之里。”
“你、你去过了?!”
“没有。既然你说我能看穿隐身然后导致它们死掉,那我之后也不去就是了。能和你对话是因为有两层隐身?”
“嗯。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是个很难说话的人呢……”狸右得到立夏的保证,整个语气都软了下来。
“——不过神代哥我非得揪出来不可。反正只要你站在旁边,他也是安全的两层隐身。”
“我会让他放你出去的,所以……毕竟我的能力有个万一的话……”
“就算拒绝和排挤野薙的神代家族交流,你为什么不帮他私下跟神代野宫接触哪怕一次?”
“……诶?”
“你知道她为了找到失踪的哥哥有多努力多辛苦吗?因为你害怕意外失去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能看见你的人,就可以不提供隐身来限制他的行动,让一对兄妹无法相见?”
立夏忽然爆发出强烈的气势,吓了她一跳。虽然这种变化无常也是资料上写到的,但转换太快太没有征兆了,原本就不太善于交涉的狸右愣在了原地。
“你能理解一个一夜之间失去了哥哥,还被迫扛起大任的人的感觉吗?你能理解她的焦躁和不安吗?你能理解她哥哥知道了她的努力会多难受吗?你能理解我找姐——”
她猛地顿住,自觉失言,不好意思地转头咂咂嘴,叹了一口气。
刚才的压迫感也像泡沫一样不复存在。狸右没敢就这意料之外的感情爆发追问什么,赶紧答应了她接触神代野薙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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