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香阁的交易
经历了三百多年的风风雨雨后，东方大陆上那名为汉唐的王朝终于走到了末路，覆灭在西方的机械化军团手里。西方诸国共同拥立的圣主教教皇以圣主之名统治了这片古老的土地，并将其重新命名为The East Eden。新设立的总督府废除了末代王朝颁布的禁海令，西方的传教士和商人如潮水般涌入，西方的文化和科技迅速而深刻地改变着这里的一切。
一晃几年过去后，似乎很多人都忘了，这片土地上存在过一个以龙为图腾的民族。
申城是近几年的通商浪潮中最先崛起的大都市之一。地处东方大陆的最东端，盛江的入海口，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让她在短短几年之内便成为了东方的经贸中枢。这个都市早已完全西化，各式洋房遍布整个城区，每条主要干道上都有铃声清脆的有轨电车行驶，昼夜不停。一到晚上，中心城区便一片灯红酒绿，西装笔挺的绅士们挽着裙摆飘飘的淑女穿梭其间。每到周末，各大城区的圣主教堂就会依次响起悠远的钟声，指引圣主的信徒们前往做弥撒。
而唯一能表现这个都市古老的历史的，只剩下一些远离繁华城区的汉式弄堂和后山上的亭台楼阁。作为亲手处死这个民族的刽子手，西方诸国却对其文化特别感兴趣，对各处名胜古迹都有保留。
而这里，就是故事开始的地方。
圣主历公元1911年夏，距离汉唐王朝覆灭已有五年。与这个故事有关的一切或许早就已经发生，但我要讲述的事情现在才刚刚开始。
申城夏末的夜晚闷热而喧闹，内城区繁华的灯火往往彻夜不息。坐落于此的金粉大街是申城的上流权贵们夜生活最集中的地方，这条仅几百米的街道上坐落着几十处风月场所，算是申城的一个地标。
而这其中最有人气的，当属位于大街中段的天香阁。
天香阁的老板萧十是旧王朝的遗民，据说王朝覆灭之前他曾加入过有名的洛商会馆。西风东渐刚刚开始时，他凭借自己敏锐的经商直觉找到了一个新的经营方向，于是就砸下重金将西方的几位著名的建筑师聘来，再让他们和自己旗下的工匠合力建造了东西合璧的天香阁。天香阁的姑娘们身着典雅的汉服，待人接物皆以汉礼，再加上兼具东方典雅和西方华丽的建筑布局，天香阁迅速红遍了申城的上流社会，那有些复古的风格吸引来的客人中倒是西方人居多。
天香阁的营业主体是各个豪华的包间，而一楼的大厅则摆着几排餐桌，客人在这里也可以享受从汉唐全席到西餐牛排的各式餐点。
大厅最内侧就是服务用的前台。
此刻萧十正坐在前台噼里啪啦地摆弄着自己收藏多年的一副算盘，行内人才能看出来那一个个算珠取材自罕见的美玉。倒不是萧十请不起账房先生，而是他有亲自算账的习惯。而他的右手边摆着的是一份西式的账本和一支钢笔——老祖宗发明的算盘很好用，但记账系统却是西方的更先进一些。
萧十正埋头算账时，一个跑堂的小厮忽然急匆匆地过来，用微微发颤的双手将一个物事递到萧十面前：“掌……掌柜的……”
萧十抬起头，这才看清小厮手上的是一副银色的十字架，登时大惊：“谁交给你的？”
“看不出来头，但他们的马车很光鲜，看上去很有派头。他们现在正在门口等着，让我把这个交给掌柜的。我怕怠慢了了不得的贵人，就赶紧过来了。”小厮恭敬地答道。
萧十皱了皱眉头，急忙接过那十字架，穿过前台向门口奔去。
停在门口的是一辆当下很流行的四轮马车，车身被一层黑色篷布蒙着，看不出来自什么机构。车头的两匹黑色骏马高昂着头，那漆黑的毛色简直要把它们融入夜色。一个年轻人站在车门前，他是东方人，长发和瞳孔都是如夜空一般的乌黑。而他身上却穿着象征高贵身份的骑士装，并且看上去丝毫没有违和感，让人觉得他很俊朗。
“哎呀哎呀，贵客光临，有失远迎！”萧十操持着熟练的笑容迎过来，忽然又压低声音，“不知首席神父来此烟花之地是为何事啊？”
看到那副十字架是萧十还有些迟疑，但再看到这个年轻人萧十就确信来者的身份了——这个年轻人名叫商岚，是申城首席神父的近卫骑士。
商岚瞥了萧十一眼，没回话，而是回头敲了敲车门：“萧老板来了，father。”
坐在车里的正是由安提亚教皇指派到申城教区的首席神父艾恩·格兰特，整个申城只有他有资格穿那一身银色的教士袍。他将一只手缓缓伸出车窗，萧十急忙将那副十字架送还。艾恩将自己的纯银十字架重新戴好，这才用略显蹩脚的汉语说道：“我作为主的代言人，本不应出现在这种地方，萧老板。但今天我要处理的事实在很重要，我要去天字第二号房，麻烦您带我去，但除了您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来过。”
“这当然不是问题！可以走侧门的，在那边的巷子里。”萧十急忙答道，接着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看着马车向巷口驶去，萧十在心里暗自嘀咕起来。在他看来，这些圣主教的信徒们都有些假正经，不就是耐不住寂寞想找个姑娘嘛，还说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有钱赚还在意那些干嘛？萧十搓搓手掌，快步跟了上去。
进了侧门，萧十绕开了所有人，将艾恩神父和商岚领到了一个豪华包间的门前。已经有人在里面了，商岚为艾恩打开门，弯下腰请他进入。
艾恩进门后，萧十有些好奇地向里望了一眼，商岚忽然猛地挡在他跟前，用礼貌而又强硬的语气说道：“萧老板，接下来这里面的内容，不方便让您知道，请回吧。”
“哎，哎。”萧十急忙赔了个笑脸，转身离开时却又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不就是洋人养的一条狗吗？
看着萧十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商岚这才转身进入房间。这个房间有显著的汉式风格，灯座是灯笼形状的，四面墙前都摆有蒙着刺绣的屏风，而装饰墙壁的却是西式的珐琅，看上去色彩华丽，别有风味。
房间正中摆着一张大号的八仙桌，除艾恩外已经有三个人坐在那里，他们每个人身边都有个汉服姑娘在陪酒。艾恩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他们那奢靡的模样，这才坐到属于自己的椅子上。商岚跟上去站在艾恩身后，他暗暗有些吃惊，在场的人全是各界的领袖级人物：艾恩左手边的那个一头棕色短发，身着海军上将制服的正是东华海军舰队司令官克朗·康博巴奇。艾恩右手边坐着一个有着火红色的头发和大胡子的肥胖中年男人，商岚一眼就认出他是申城第一大商会GoldenEast的会长鲁索·科伦。再加上首席神父艾恩，这简直是申城最高势力的集会！
但坐在艾恩对面的那个金发披肩的年轻人却让商岚皱起眉头，那年轻人也是一身骑士装——他是刚被从主教廷派来的新星骑士索尔·伊勒，商岚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出席了这次会面。
在八仙桌的正中摆放着一只锦盒，盒子已经打开，金黄色的丝质衬底上躺着一个黑色的卷轴，卷轴是丝帛材质的，可以看到上面有鎏金的图案。
商岚看了一眼那图案，那是龙，汉唐的龙。
“哟！连首席神父也来了？这下军方，教会和商会的人都到齐了。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稀罕，让你们这三大势力都来抢？”索尔一边挑逗着身边的姑娘，一边向神父那边瞥了一眼，“怎么，还带来一条狗？”
商岚平静的脸上微微荡起了一丝涟漪，立刻又平复。艾恩不满地瞪了索尔一眼：“岚跟阁下一样，都是跪在主的十字架前受封的骑士！”
“我的骑士封号可是货真价实的！跟某个靠拍教会人员的马屁往上爬的人可不一样！”索尔根本不正眼看商岚，视线一直在身边那姑娘的胸口处打转。天香阁的姑娘们的汉服都改制过，腰身被束紧，领口被放低，典雅不减，又平添了几分香艳。这身汉服配合着姑娘们身上的唐香，让索尔不由得心神荡漾。“汉唐女子柔似水”，果然名不虚传。
“我叫来的美人儿不错吧？”索尔咽下一杯酒，捋了捋自己柔顺的金色卷发，脸上泛起得意的红晕。
“鄙人不敢将自己与尊贵的阁下相比，”商岚不卑不亢地回应道，“倒是阁下一点作为骑士的自觉也没有呢，明明是如此机密的一次相会，却叫来了这些不相干的人。”
索尔被说得面色一凛，忽然冷笑道：“反正都是东方人，大不了处理掉就是了。”
这句话让房间里的三个姑娘的动作都一滞，她们面露惧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索尔忽然又捏住身旁那姑娘的下巴，慢慢往她的小嘴里灌酒：“乖，吓唬你的。”
姑娘被捏得很痛，但还是强颜欢笑着。其他两个姑娘也都回过神来，继续为自己身边的客人斟酒，只是眉间隐隐多了一丝愁容。
商岚扭过头，不再回话。
“和气和气！”鲁索急忙来打圆场，这个人说得最溜的一句汉语就是“和气和气”，“既然大家都是来做交易的，有话好好说。”
“不能流入市场！这个东西！”克朗忽然开口了，这个人看上去很严肃，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卷轴上，根本没在意身旁美丽的姑娘。不得不说他的汉语很蹩脚——在场的人来自西方不同的国家，他自己是英兰人，鲁索是佛郎机人，而艾恩和索尔则是来自主教廷所在的帝鲁，语言并不相同。因为在东方任职的大多会汉语，于是会面用语就定为了汉语，这让汉语并不好的克朗很不满。
“这个东西，应该由军方控制！”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克朗阁下。”鲁索立刻秀出了自己流利的汉语，似乎在故意气克朗，“这个宝贝终究是件文物，东方的很多东西都很赚钱，比如文物，比如我身边这位小姐身上的丝绸。哎呀，真是好物事啊，在以前汉唐人用这丝绸赚走了不知多少银元……”
看着鲁索把玩身边那姑娘的衣袖的样子，克朗不屑的摇摇头：“联军攻破神洛，东八区百分之八十的缫丝厂被西方财团控股，军方主导一切！”
索尔没有插话，他冷冷地看着桌子周围的人。军方和商界的人都已表态，现在就看教会的态度了。这个卷轴是他跟随自己父亲攻入神洛时掠到的，那是他还是个少年，却麻利的杀了好几个正匆匆逃命的东方人，拿到了这个卷轴。不曾想，他来到申城准备将其出手时，却同时收到了这三大势力的会面请求。
艾恩闭目养神，八仙桌上静下来后，他忽然睁开双眼，朗声道：“首先我要订正一下，请康博巴奇将军不要用你们的航海术语‘东八区’来称呼这里，这里是已经受过圣主洗礼的The East Eden。”
克朗没说话，显然很不以为然。
于是艾恩又转向索尔：“伊勒骑士，对于为什么教会会需要这个卷轴，我只能告诉您这与教皇阁下一直在调查的一件事有关。将它转让给教会，您距离主的圣坛便会更近一分。”
“嗯嗯！”索尔满意地点点头，“这么说吧，商会的头头可以给我钱，教会的头头可以给我地位，那……海军的头头可以给我什么？”
“未来的世界，是海洋的世界，”克朗直视着索尔，“将来，有一批人，会主宰世界，你不想加入这批人吗？”
这句话让鲁索很不忿，英兰的海军近几年来飞速崛起，让作为隔海邻国的佛郎机吃了很多亏。即便在The East Eden这片利益共享区，双方也并不和睦。
“好吧！最后的裁决！”索尔有些兴奋地站起来，“那么首先……神父大人可以走了。”
房间里的人都一愣，这个决定很突兀，难道是是因为一开始商岚让索尔很不快？艾恩满脸疑问，他正欲求解时，索尔忽然面向艾恩，从领口抽出一个东西给他看：“对不起，你只是一个地区的首席神父，我已经不能从你那里得到更多的好处了。“
那东西是一副十字架，金质的构架上镶嵌着黑色的水晶。看到这东西时艾恩立刻呆住了，良久，他颓然地叹了口气，起身朝商岚挥挥手：“我们走。”
商岚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好跟着艾恩离开了这个房间。
克朗和鲁索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杀手锏，但他们还没被赶走，那么他们就还有机会。索尔又将那十字架放回胸口，眼神在剩下的两人身上来回游走着。房间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克朗和索尔都盯着索尔，索要一个结果。
沉默了许久，索尔忽然开口：“那么——”
索尔为了吊人胃口而拖的长音还未结束时，房间外突然想起杂乱的脚步声。索尔愣了一下，立刻条件反射地抓住身边的姑娘一起扑到地上。刹那间，无数发子弹已经穿透墙壁，形成了密集的火力网，覆盖了整个房间。克朗的军人素质立刻得以体现，他一个翻身便滚入了火力死角。鲁索就差得多，但他抓住身边的姑娘为自己挡去了数发子弹，然后也成功地躲到了八仙桌下面。
一时间房间里木屑飞扬，墙壁上到处都是空洞，八仙桌上的名贵餐具被打得粉碎。盛放卷轴的锦盒也被击中，卷轴被弹到地板上滚开来，展现出了里面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和图案。
枪声渐渐停息，克朗最先跳起来，拔出配枪对着特定的方向进行了还击，屋外立刻传来某人惨叫倒地的声音。
“鲁索·科伦！”克朗愤怒地吼道，“你是要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拿走卷轴吗？”
“这句话我也想说！”鲁索见卷轴已经在地板上展开，忽然取出一台袖珍照相机开始拍照。他正想将卷轴进一步展开时，已经爬起来的索尔一脚将他踹开，将卷轴狠狠地抓在手里：“反正是你们某个人有鬼！”
这时房门突然被踹开，几个黑衣人冲了进来。他们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刻向手持卷轴的索尔扑去。但寒光一闪，索尔不知何时已然拔出自己的佩剑，他优雅而快速的从黑衣人攻击的死角中闪过，同时用剑尖瞬间画出了数道十字寒芒。一瞬过后，黑衣人扑到桌子上，要害上皆有剑伤，已然毙命。
克朗和鲁索都暗自出了一身冷汗，作为西方最高个人武力存在的骑士，百闻不如一见。
索尔将卷轴收好放进怀里，又砍倒了两个冲进来的黑衣人，这才冷冷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自己去理清楚，本骑士无意奉陪！”
说完，索尔已经挥舞着长剑砍杀了出去，此时走廊里已经乱成一团，数十名黑衣人，便衣督察还有商会的打手已经打成一团——克朗和鲁索心怀鬼胎，事先都订下了走廊里其他的一些房间，让自己的人候在那里，结果半路杀出来的黑衣人搅了他们的局。索尔拔出自己的左轮，一剑一枪，如入无人之境，他想离开，竟然没一个人能挡得住。
事情突然发展至这种境地，克朗和鲁索都收起了虚伪的礼节。鲁索立刻将袖珍照相机塞入怀中并退到了自己人的后方。克朗依旧是一副威严不可侵犯的样子，一轮准确的点射便干掉了好几名进犯的敌人。他离开房间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那侥幸被索尔救下的姑娘正趴在死去的伙伴身边哭泣。
克朗面无表情地举起枪，准确地击穿了她的心脏。三个娇美的人儿卧倒在一起，鲜红的血在昂贵的红木地板上蔓延。
萧十刚将艾恩神父从侧门送走不久，楼上就传来了密集的枪声。他吓了一跳，急忙招呼自己养的打手准备一看究竟，却发现通向楼上的楼梯口都被便衣督察封锁了，也只剩下干着急的份。听着楼上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名贵器具被摔碎的声音，萧十要多心疼有多心疼。
马车行驶到金粉大街出口处时，艾恩忽然招呼车夫停车——他从车窗里看到一个东方女孩儿正蹲在街角乞讨。申城的夏夜蚊虫很多，女孩儿大概十岁出头，衣不蔽体，忍受着叮咬的同时期待着有人会向她面前的破碗中抛下一两枚硬币。虽然脏兮兮的，但女孩儿羸弱的样子仍然十分惹人怜爱。
商岚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一个吗，father？”
艾恩没理会商岚，他下车走到女孩儿跟前俯下身去：“可怜的主之子啊，你的父母呢，孩子？”
小女孩儿显然是第一次与陌生人说话，她怯生生地答道：“都……都饿死了……”
“哦！罪孽罪孽！”艾恩在胸前画着十字，默默祈祷了一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根色彩鲜艳的棒棒糖递到女孩儿面前，“孩子，教会可以接受你，只要你选择信仰圣主，神父不会再让你受苦的。”
见到棒棒糖时女孩儿立刻咽了一大口唾沫——她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抓住了那根棒棒糖。艾恩摘下自己名贵的黑貂皮披肩将女孩儿包裹起来，然后将她抱在怀里。女孩儿尝到糖果甜美的味道后，忽然泪流满面。艾恩慈爱地将她乱蓬蓬的头发理顺：“你会成为一个好修女的。”
商岚站在车门前等待着，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艾恩抱着女孩儿向马车走去，上车之前他忽然发现大街的正中站着另一个东方女孩儿——这个女孩儿立刻吸引了艾恩的目光，她也大概十岁出头，身上的汉服破旧但是很整洁，乌黑的发丝被梳成汉式的垂髫。而她那墨玉般的双眸正平视前方，仿佛周围的车水马龙与自己毫不相干。她看上去很柔弱，但是竟隐隐透出一丝高贵的气质。
又是一个好素材啊。
艾恩将怀里的女孩儿抱到车上，又走到那个女孩儿身边到：“孩子，你的父母呢？”
女孩儿仍然平视前方，没回话。
艾恩有些奇怪，又上前一步问道：“孩子，你对教会感兴趣吗？”
这时，艾恩才听到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我要等的人，不是你。”
女孩儿双眸所朝的方向，正是金粉大街的深处。艾恩皱了皱眉头，但对方不愿意的话他也不能强求。也罢，艾恩朝女孩儿画了个十字，转身离开。等到坐上马车离开时，艾恩看到大批士兵开进了金粉大街。他回头望去，发现那个女孩儿仍站在大街中央，任士兵的队伍从身边开过。
“那个黑水晶十字架到底是怎么回事？”商岚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于是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听说过教皇直属骑士团吗？”艾恩抚摸着身旁那女孩儿的脑袋说。
商岚愣了一下，立刻震惊无比：“传说中的圣殿骑士？”
“不是传说，岚。圣殿骑士真的存在。”艾恩掏出自己的十字架端详着，“作为教皇直属的武力，镶有黑色水晶的纯金十字架便是他们的身份象征。”
商岚久久无语，他没想到传说中的圣殿骑士竟然也可以是如此轻浮的人。
“你知道的，岚。在现在的这个世界上，在教会中的地位几乎与权利等价。我本想以此交换那副卷轴，却不曾想他竟然是圣殿骑士。”说到这里艾恩兀自苦笑，“我给不了他更高的地位了。”
商岚沉吟了一下，问道：“那他作为圣殿骑士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卷轴的价值呢？”
“我们怎么知道他不知道？”艾恩冷笑了一下，扭头看着车窗外的士兵队伍，“指使他出手这个卷轴的人我们不能妄加猜测。军方和商界的人已经趟进这潭浑水了，我们及时退出还是比较明智的。”
商岚有些畏惧地看着脸色阴鸷的艾恩，西方人来到东方待久了，这勾心斗角的把戏可是学去不少。
索尔一路杀到另一条走廊，终于甩掉了追兵。他不打算走楼梯了，前方不远处就有一个窗户，打破玻璃跳出去就是。
但他忽然感觉到不对。
走廊里空荡荡的，但索尔那长年厮杀造就的直觉告诉他有人正潜藏在暗处。现在还搞不清楚这人属于哪个势力，索尔放慢脚步，喊道：“谁？出来！”
一个黑影在索尔身后一闪即逝，索尔迅速转过身举起左轮，但一双手立刻凌厉地扣住了他左臂的主要关节，只一捏，便强制让他扔掉了自己的枪。索尔只觉得左臂剧痛难忍，咬咬牙挥剑向黑影劈去。黑影弯腰躲过剑锋，立刻又消失不见。
好快的步法！索尔立刻冷静下来，他这才发现不是自己看不到那个黑影，而是那个黑影一直在以极高的速度移动着，时刻锁定他的视角盲区。而能在如此告诉的移动中又做到寂静无声，这个家伙十分可怕！
“哼，你很厉害，但你挑错人了。”索尔忽然扯开上衣，露出胸口处的十字形烙印，“我可是拥有‘圣印’的圣殿骑士！”
说着索尔已经双手握剑，低吼起来。剑刃忽然被蒙上了一团白色的光芒，暗处的黑影愣了一下，立刻开始移动，但索尔的怒吼猛然化为咆哮，接着便全力挥出了长剑。一个银白色的光环迅速荡开，直接将整条走廊的墙壁横着切成了两半！
索尔收剑入鞘，走廊里已经飘满了木屑和白灰。只要那个黑影在走廊里，就绝对逃不了。
而当他转身要离开时，忽然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剧痛，接着一只手便探入他怀中取走了卷轴。索尔趴倒在地上，不知为何突然无法呼吸。浑身无力的他甚至无法拨开遮挡了自己视线的缕缕发丝，只能从间隙中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黑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鲁索拍下了卷轴的很大一部分内容，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他明白自己很可能就是今晚的最大利益既得者，于是他很识相地在自己人的保护下迅速撤出了天香阁。
此时士兵已经将天香阁团团围住，克朗率领自己的属下歼灭了大部分的黑衣人，剩余的侥幸逃走。他当即下令士兵搜查整座天香阁，终于在那条走廊里发现了索尔。
索尔的身体诡异的蜷曲着，似乎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痉挛。他双眼上翻，露出的眼白上满是血丝，本人已然死亡。他敞开的胸怀中有一个狰狞的十字形烙印，而卷轴已经被人取走了。
克朗还有身边的士兵都在震惊中沉默着。现场的种种迹象都表明索尔在这里和别人交过手，那么到底是什么人，能正面击杀一位已经受封的骑士？
良久，克朗朝属下挥挥手：“Send his
body to navy’s basement。”
属下动手抬起索尔的尸体时，克朗找到一楼的萧十，冷冷地看着他。
萧十正着急呢，好不容易盼到打斗停息了，却找不到人去问话。克朗一出现萧十就以为大救星来了，一抬头却发现克朗目光如刀，割得自己生疼。
“哎……康博巴奇将军，您这么看我干吗？您在我们天香阁闹出这么大动静，得给我一个解释不？”
“还有谁知道？我们，在这里会面的信息？”克朗忽然问道。
“哎？”萧十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大概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是让属下来订房间的，我不知道你们在这里会面，就是后来那谁来了，让我给领到你们房间去。其他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萧十用“那谁”代替了首席神父艾恩，显然是不想让自己在那边说不过去。
克朗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叫来一名属下，让他写了一张支票交给萧十。
“这是？”萧十接过支票，上面的数额让他狠狠哆嗦了一下。
“三位姑娘都死于歹徒之手，在乱战中，各式名贵器具，砸坏不少，军方，愿意提供赔偿。”克朗平静地答道，“军方会将此次事件定性为，帮派间的恶性斗殴，萧先生，对此没意见吧？”
“嗯！没意见没意见。”萧十是个明白人。对方一定是想掩藏什么，既然自己得到了赔偿，那还计较什么。
克朗带领属下走出天香阁时，外面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还有不少各大报社的记者。闪光灯发出阵阵强光，空气中满是镁燃烧后的味道。克朗有些厌烦，直接叫来军方专属的新式内燃机车，不顾那些记者的阻拦强行离开。士兵们整好队，也陆续开出了金粉大街。现场看热闹的人自行鸟兽散，而那些锲而不舍的记者们又想去围攻萧十，但这个老狐狸一晃就没了踪影。
那个女孩儿仍然站在街道中央，任由那些士兵再次从身边开过去。等那些士兵都离开后，忽然，女孩儿白皙的脸泛起红晕，接着便绽出笑靥，宛若一块用鲜血浸润过的美玉。
一个十几岁的东方少年终于出现在女孩儿面前，他一头半长不短的黑发，脖子后面还用麻绳绑着个短短的小辫子。身上的衣服一层套着一层，破烂不堪。他肩上还背着一个又粗又长的布包，不知道里面包着什么，但看得出来很重。
“我回来了。”
女孩儿咬住嘴唇，脸上的笑靥渐渐变成浓浓的委屈，眼角也闪现了泪光。她一下子扑到少年身上，双臂套住他的脖子，不肯再松开。少年笑了笑，就这样抱起她，仿佛在抱着一个婴孩。少年拍拍女孩儿的背，朝街口走去。
“在这里能找到吗？”女孩儿忽然问道，“龙。”
“先找找再说啊。”少年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淡然和无奈。
天香阁事件掀起的波澜渐渐平息，金粉大街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没有谁注意到有个少年抱着怀里的女孩儿，朝着这个城市远离灯光和喧闹的方向，渐渐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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