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亚欧斯王都,第一皇女行府。
岳云盘膝而坐,双掌合十,一个淡蓝色的圆形奥术光阵出现在他的身下,无数幽蓝色的光点从四周空气中出现,缓缓地,向着岳云左肩的血洞汇聚。
“岚。”一声空灵的轻语自岳云唇角吐出,原本迟缓的奥术能量在这一刻突然加速,光点汇聚成一条奥术洪流疯狂地向着他的伤口处注入,肌肉,骨骼迅速重组,让那个狰狞可怖的血洞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只用了片刻的时间,伤口就只剩下了一块三指宽的红斑。
分开双手的岳云长吁一口气,大滴大滴的汗水随着他有些晕红的脸庞滴落在渐渐散去的光阵上,双眼中那一抹猩红也随之恢复正常。
岚字诀,是将他从苦菩提花的药瘾中拯救出来的奥术,是目前岳云已知的最为强大的医疗奥术,在岳云的记忆中,他的师傅在救回自己的那一个月里,每当自己药瘾发作的时候,就会被她绑在床上,嘴里塞着布团,强迫自己承受这个奥术,因为苦菩提花对岳云精神上床上,让这个过程变得极其痛苦,而撑过这个过程的岳云,最终也摆脱了这个无药可治的毒。
不过感觉师傅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在完成了这个奥术之后的岳云有些奇怪,莉安娜在他心中一直是个温柔的女人,很少严格地要求过自己,而且怎么说呢,对自己都有点宠溺的感觉了,以前就算已经学会了岚字诀,师傅都还是会亲自给自己疗伤……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师傅变得不一样了呢?从眼神到……
“好了吗?”暗室的门被人推开,一道阳光顺着来人身上的一缕玫瑰花香溜了进来,身着一件天蓝色长裙的美丽女人踱着优雅的步子,走到岳云身旁。
在大多数迪亚欧斯人的心目中,莉安娜从来都是一身戎装,英姿飒爽。实际上,这位女武神在平日里都是将一头秀发盘起,身着一件连衣长裙,高贵而又艳丽,宛如一位出色的贵族名媛。她不仅拥有整个帝国数一数二的武力,更是精通社交,舞蹈与各国的历史文化。莉安娜不认为一个武力超群的莽夫能够对一场战役,一支军队甚至是一个帝国起到多大的作用,至高无上的武力也不是她从小到大的追求,而决定她能否得到她一直拼命努力想要获取的东西的关键,恰恰是这些武力以外的东西。
“差不多了。”岳云一抹脸上的汗水,却听耳边风声轻响,一双柔韧的玉臂将他揽进怀里,让岳云的脸刚好埋进她那高耸富有弹性的胸部中。
“干得不错,下次记得小心点,受点小伤倒没什么,可别伤到筋骨。我说的话只是想让你努力去表现而已,你这孩子为什么这么拼命啊。”莉安娜一只手环住岳云的后背,另一只手摸着岳云的后脑勺,声音温柔地道。
“与师傅无关,我只是想看看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而已。”岳云埋首在莉安娜胸前的丰满中,闭着眼睛,享受着那份温暖与柔软。
莉安娜在给岳云施加“幻”字诀之前,特别去了解了岳云记忆中的仙音的形象,加上她也可以说是岳云的师姐,对仙音的为人也不陌生。
对于岳云来说,仙音是他亦师亦母的存在,尽管在某些方面,他有着寻常这个年纪的少年无法比拟的成熟,甚至可以说是心机,但他到底还是处于这个稚气未脱的年纪,加上在“墨痕”的时间虽说不短,却还没达到将他完全“兵器化”的地步,所以才会在仙音的开导下,展现出他有些孩子气的一面,他享受仙音偶尔给予的温暖怀抱,喜欢跟这个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在乎的人撒娇。如今,莉安娜取代了仙音的地位,她就得给岳云他所想要的,哪怕她从未拥有……
“有没有关我还看不出来吗,我不说,你会拼命去做吗?”莉安娜有些好笑地道。
“那得看是为了什么啊。”岳云从莉安娜怀中抬起头来,明亮的双瞳盯着她微微有些红晕的洁白脸颊。“师傅,你今天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啊。”
“云儿,你有过兄弟姐妹吗?”淡蓝色的双瞳中闪过一丝阴霾,莉安娜依旧把岳云抱在怀里问道。
“亲生的倒没有,只是有一个从小被爹娘收养的姐姐,叫玉儿,在威海的时候失散了,估计是死了。”提起玉儿的事情,岳云的情绪也低落了起来,在碧波龙啸的余威中失去意识之后,岳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更别提她的生死,威海一战,东周人的浮尸又何止数万,难保玉儿不会成为其中的一员。从客观事实上来说,迪亚欧斯无疑是让岳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但他对迪亚欧斯大部分的恨早就因为在“墨痕”的经历转移到了东周上,自那以后,他可以说是再无亲情的牵挂,他的生命宛若行尸走肉,为什么活着仅仅只是因为死在苦菩提花上太过于痛苦而已,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遇见了师傅,就如同落水的人在快要淹死的时候抓住了一块木板一样。
“师傅我也曾有个姐姐,她叫伊莎贝拉,是帝国的第一皇女。”莉安娜伸手抚摸着岳云那一头中州人特有的黝黑头发,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位有着绝代风华的“帝国之花”。
“曾经?!”岳云敏锐地捕捉到了莉安娜措辞的异常之处。
“皇家的亲情脆弱得如同一张白纸,然而她却是让你师傅我唯一可以称为‘亲人’的人”莉安娜略微停了下,语气似乎有些颤抖:“她喜欢舞蹈,绘画,在音乐上有着不输于我(莉安娜指的是仙音)的造诣。在父皇的四十岁生日宴会上,她自创的一支《惊风厄》成为迪亚欧斯艺术界永恒的经典。
她被誉为‘帝国之花’,却早早凋零,在父皇眼中,儿女的才能只有两样东西,治国与打仗,无意于政治和战争的她从来没有受到过父皇的重视,可她也从来没有过抱怨,她总是默默地发挥着自己的才华,其目的只是想让父皇从繁忙的国事中得到一丝轻松。姐姐是个好女儿,却并不是个好公主。”莉安娜放开了岳云,让他面对着自己,红唇轻启,一字一顿地道:“云儿,我知道因为以前墨痕的事情,你很讨厌杀人,但如果有一天,有人要我的命,你会为我,再拿起屠刀吗?”
伊莎贝拉在莉安娜心中的地位不亚于仙音,从头到尾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后一次,确认这把貌似被仙音套上刀鞘的墨字王刀,到底可不可靠。
“师傅,你……”岳云微张着嘴唇,却再也说不出第四个字,他愣神了足足一分钟,眼神渐渐低垂了下去。
莉安娜看着岳云陷入沉思,双手不由得紧握,有两心咒的约束,她不怕失去对他的掌控,但是仅仅只是作为一个顶尖杀手而存在的岳云,并不是她想要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暗室门口的阳光已经延伸到了莉安娜那长长的裙摆之上,两人的额角,都微微渗出了一丝晶莹。
仙音啊仙音,我还是差你一筹吗?莉安娜微微一叹,双手却被岳云那双小上几号的手紧紧握住,一抬头,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上,只剩下了一抹坚定的微笑:“师傅曾经说过,当你徒弟不是签了卖身契,希望我能在我自己觉得合适的时候,做出属于我自己的决定。我会尽我所能去帮助师傅您,这就是我的第一个决定。”
一抹浅浅的笑容悄悄浮现在她的嘴角,她站起身来,长裙微微一晃,伸手把岳云也拉了起来,看着这个仅仅只到她胸脯高度的中州少年,常年混迹军中的她明白,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是她手中最有潜力的一枚棋子。
“师傅,”岳云问道:“你让我进入战神殿的目的是什么,是想我让我学习更加高深的武艺吗?”
“云儿,论武艺你已经比战神殿大部分的学生甚至是部分老师都要出众了,”莉安娜摸着岳云的头,看着岳云疑惑的眼神,补充道:“但是,师傅需要的云儿,不能仅仅只是一个武艺高强的杀手,在师傅的敌人中,有些人你还杀不了,甚至是不能杀。”
莉安娜所说的,对岳云来说还稍显难懂,尽管他的经历远比大多数的同龄人要复杂,但在岳云心中,对付任何敌人,最好的方法,仍是将刀子**他们的喉咙!没有什么敌人是暗杀所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多杀几次。
“师傅给你讲个故事,曾经战神殿的第一代武神,在猎天式战略奥术出现之前,唯一一位正面击败过各国联军入侵的名将阿尔伯特可没有得到善终。在历史书中,对于他的死,统一的说法,是因为斯莱德战役的箭伤导致的伤口恶化,皇帝命人不惜一切代价救治,却无力回天。然而事实上,他是死在我们自己人的暗杀中。原因仅仅是一面谣传的他部下赠予的匾额,上面只有四个字‘君与天齐’。”
“一个皇帝,绝不可能因为一个谣言就对这样的功臣下手,既然他动手了,就说明这件事经过了他的深思熟虑。”
“师傅的意思,是我们这些武夫,注定斗不过权术吗?”
“不仅是如此,我还想让你以史为鉴,明白很多事情,并不是一个‘杀’字所能解决的,同时,要杀一个人,也并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师傅需要你在战神殿学习的,是谋略与权术这些看起来与‘武’无关,实际上是比之拳脚功夫之类的小武具有更广泛杀伤力的‘大武’。”
“可我该怎么学,又该怎么用呢?”
“怎么学是你的事,你得自己去想,怎么用是我的事,我会慢慢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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