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知道今天来的日本人是谁吗？”
“哼，一被戳穿就转移话题。”
开丰田世纪的绝非寻常之辈，这车就像红旗，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想必那个小女孩家里在日本政商界也是有头有脸。而且那件和服，不知道是不是我过分解读，菊花，这孩子莫非有皇族血统吗？
很快，被那几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性包围的和服少女出现在电梯口，缓步向这边走来。
她就好像是从动画里走出来似的，那华丽和服、一根根织好的头发、五颜六色的编制发带、还有束腰上缀满的金丝花朵。即便是在盂兰盆节时期的东京街头，她也绝对是最惊艳的女孩。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就是统战部请来的那个日本人吧？
随着那群人重合在一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知为何，我感觉到背后涌来一股凉意。
“晚上好，郎董事。”
人群停下，和服少女走到我旁边，用标准的汉语说道。
郎？郎董事？叫我？
我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用手在裤子上摩挲几下蹭去手心上被热汗烘出的汗水，然后把右手伸过去……嗯？我在干嘛啊？哪有男人主动找女人握手的啊？这太不礼貌了。
冷静冷静，虽然带了一群保镖，但毕竟是请来的客人，你紧张个屁哦？
我刚想把手收回来，不料和服少女竟然将她的纤纤玉手主动送到我的手掌里——因为大小相差太大，她握不住我的手。
“你好，请问您是？”
“初次见面。”
松了手，女孩微微弯腰向我鞠了一躬，那漂亮的发带跟着抖动。
“我是上衫加奈子，上衫集团驻华总裁。”
上衫集团，这不是光华公司的大股东吗？那我眼前的人就是光华的衣食父母之一了，也难怪她认识我。但是，总裁？太年轻了吧？看起来也就十来岁的样子，难道说日本女性都长得比较娇小嘛？
“哦，久闻贵公司大名。”
“我也是久闻郎先生大名了，今日终于得见，比想象中的年轻多了……”
“上衫小姐能记得我，着实让我受宠若惊。”
我可不像是能被上衫小姐记得的人，难道她对投资过的每个企业的高层人员都了如指掌吗？
少女上下打量我一番，脸上掠过一丝惊讶的神情，但很快就恢复平静。她向前两步，几乎要贴在我身上，踮起脚，把脸凑的很近，灼热的鼻息扑打在了我脖子上。
“你忘了口袋巾了。”
感情你就是要说这个啊！
“那个，是这样，我的地位远不能和您，以及参加宴会的其他企业家相比，在他们面前我不敢如此托大。”
口袋巾是身份的象征，当面见那些地位比自己高的人时，最好不要带口袋巾。只是，这些年来口袋巾已经泛滥，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胸前的口袋里塞，所以很少有人注意，但讲究一点总归是没坏处的。
“哦，郎先生费心了。这位是郎先生的太太吗？真是郎才女貌。”
上衫马上转移话题，她笑着望向远晴说道。
“哦，您误会了，这位是我妹妹。”
太太？我才19岁诶，要结婚起码也得十年后吧？
“您好，我叫郎远静。”
远静愣了一阵才站起身，向上衫微微点头示意。
说话的功夫，我扫了一眼上衫带的那帮人，不只是保镖，好像还有两位秘书或是顾问模样的人。在自己上司面前穿黑西服，这不太妥吧……
“郎董，早就听说你在政府里左右逢源。我上衫集团来此多年，但在政府关系上始终打不开。我希望能和你单独谈谈这方面的事情，这是我的名片。”
上衫做了个手势，她身后一位戴眼镜的年轻女性走上来，从名片夹中抽出一张名片递到我手上。
我早就说了来华外企要请几个熟悉政府内部的人来做公关，最好是前官员，像市委秘书长或是组织部部长之类人情练达的干部，不然就情等吃亏吧。
“呃，我今天没带名片，这样吧，有时间我给你打电话。”
“嗯，那我先进去了，待会见。”
说罢，上衫带着身后一群人走进了宴厅里。
啊，我明天就去定做一批名片，塞写着电话的纸条这种事我做不来。
等到上衫一行人消失在宴厅大门口，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能放松下来了。
上衫家做的可不是小买卖，垄断全球电动汽车电池二分之一市场的正是上衫集团的上衫新能源，在这点上中国企业始终无法与之抗衡。此外，上衫在全球SPMT市场上衫也占有很大份额。
“哥哥？郎董？”
远静走到我面前，用食指顶着下巴，脸上仍旧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要是还不信那我可就真没办法了。
“哥哥你该不会，卖身……”
想了半天，远静终于得出了结论。
“什么乱七八糟的？作为哥哥我很担心你的思想啊！”
“开玩笑开玩笑啦，我只是想不通，哥哥你是怎么当上董事的？”
“因为我是股东，按章程要往董事会里派人的，不过我只是花瓶而已。”
我尽量把事情解释得不那么违背常识，让远静能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说到底，这事还是太扯淡，以后可不能让别人左一个郎董右一个郎董的叫。
“这样……啊，她该不会就是？”
“对，她应该就是那个和你一起被请来的日本人。”
但，我想不通。水电站这种项目，能让外国人入股吗？且不说有没有这方面的先例，毕竟电力是关系到民生的乃至国家安全的，让外国人入股实在不合适。在我的记忆里，似乎也没有外国人投资中国基建先例。
毕竟中国基建天下无敌哈。
“走吧，宴会马上开始了。”
“嗯。”
抬起手臂，远静挽上我的臂弯，那双手格外温暖，热量透过西服渗到我的胳膊上。
“带你去见见你妹妹吧？”
“诶？远晴吗？我俩长的超像吧！”
远静激动得攥紧了我的胳膊，脸上绽放出兴奋的笑颜，本来应该是我带着她去，结果却变成她拽着我进去了。保安见是我，也就没有阻拦。
宴厅里充斥着热闹的空气，市里的领导干部们此刻也都露面了，还有很多穿警服的人，从肩章来看警衔都不低。
我将右手搭在远静肩上，把她推到身前，带她来到吧台旁边。
“哟，各位，给大家介绍一下……”
“你这家伙……连泡妞都泡回来一个和妹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你到底有多妹控？”
看了远静一眼，远晴不满地打断了我的话。
“喂，这可是你姐！”
这孩子真是太失礼了，平时跟我嬉皮笑脸没什么，现在怎么连在陌生人面前还不忘调侃。
“姐？”
远晴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远静一番。
“不是应该叫嫂子吗？”
“喂！”
对于远晴来说，远静完全就是个陌生人，在她懂事之前远静就去了巴基斯坦，加上父亲和我很少谈起她，所以远晴脑子里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姐姐。
“郎家的男人就是有桃花运啊。”
唐老看了一眼远静，脸上露出一副我懂了的表情。
“呜呜，阿宇不要我了吗？”
演技超好的吴楠抹起眼泪。
“你哪找来这么正点的妹子？”
唐启鹏的眼睛都离不开远静了，盯着看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诶，明明脸长得和远晴一模一样，怎么你看人的眼神就不一样了，果然身材比脸重要吗？
“哈哈，大家都是哥哥的朋友吧？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
受到如此“热烈欢迎”的远静露出标准的笑脸，向前一步。
“我叫郎远静，郎哲的女儿。”
右手轻抚胸口，远静的话语中洋溢着一万分的自信，脸上的笑容中不仅仅是礼貌，似乎还有些许志在必得的味道。
♢
“水电站、桥梁、隧道和其他基础设施领域是不可能准许我公司进入的，就算政府不阻碍，我们也无法与中国企业抗衡。”
石泽淳一如实向上衫加奈子说明了自己的意见。
昨夜一晚没睡的上衫加奈子按按太阳穴，脸上显露出些许疲倦和愁苦。为了借着西城新区拿生意，她来华有史以来第一次拼尽全力。不仅少有地熬夜开会，更是拿出了自己全部的人才，面前这位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毕业，现在公司任首席财务官的石泽淳一，便是她的左右手。
“那我们到底能挣什么钱？STMP？”
“那个，中国的STMP已经在国际上抢走了我们很多生意，我想在他们国家，我们没有任何竞争力。”
“另一方面，总部也反对我们对中国基建投资，国内一些股东认为这是拿日本的钱为中国搞建设。”
上衫背后的立花亚由美接过话道。
是个正常人都知道水电站等于印钞机，一次投资永久赚钱。除非有人把河流给蒸发了，否则水电站会日复一日地将吐银子出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本。分明是双赢买卖，却被国内某些猴子打压。什么用日本的钱为中国搞建设，批评的角度之刁钻，真是能让老脸的政客都措手不及。
“那咱们昨天谈的都烂了？”
“说到底，我们这套班子根本不了解中国，你看美国人就知道了，跟中国人做生意不掉一层皮是不可能的。”
石泽淳一所言极是，自己不了解中国，一直以来上衫在华也只是充当创新企业投资人的角色，直接插手基建前所未有。
“我们不能像那些自诩精英的美国人一样忽视眼前的困难，而是要解决困难，你们尽快拿出办法。”
思考良久，上衫向石泽下达了命令。
同样在美国留过学的上衫对那些在自己门口放飞机导弹在自己家里搞SCA5的美国人毫无好感，所以她连GRE都没考就回国了，对她而言背一万个晦涩难懂的单词毫无意义。
在美国期间，上衫并不专注于学习，也不在东西海岸的大城市里享受纸醉金迷，她更多时间行走在美国中部，看见的都是那些穿着破烂，打三份工，但为了尊严宁可饿肚子也不要补助的产业工人。但没有企业愿意用他们，资本家们都喜欢用物美价廉的移民，哪怕印度人和非洲人生产的产品质量奇差无比。
所以，她毅然拒绝了总部提供的北美大区总裁职位，而是来到中华大区坐一个虚位。
“时间来得及吗？”
立花问道。
“有心人天不负，有志者事竟成。”
上衫从不否认自己身上存在问题，但她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这也是她年纪轻轻成为大区总裁的原因——虽然是有名无实。
实在不行，上衫还有最后一张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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