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川流不息的在大街上流動,打扮的光鮮亮麗的店員站在自家的店門口殷勤的招呼客人。
從百貨公司的玻璃窗俯視下去,可以看見許多大人帶著小孩在街上四處遊玩,情侶互相依偎著有說有笑的聊著有趣的話題,偶爾男性的目光被另一名外表覰麗的女孩所吸引,便會遭到身旁女性的溫柔提示,然後男性就會發出一聲引人注目的慘叫。
和煦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折射進來,將圓形的桌子一分為二,形成對比明顯的光明與陰影,好幾盤香氣誘人的精緻甜點與一杯泡著冰塊的抹茶拿鐵靜悄悄的放置在桌面上。
坐在洛竹對面的短髮少女笑吟吟的伸出手掌比了「請」的手勢,示意洛竹可以開始享用這些食物。
「咕嚕……」
少女的肚子不爭氣的發出令人難為情的聲響。
「我、我才不是肚子餓了!」
「噗哧──是是是,妳才不是肚子餓了。」
少女被洛竹的表情給逗樂了,看見對方渾身上下發散著莫名頹敗的氣息,萎靡的像是被霜打過的茄子般,她勉強的忍住笑意給予洛竹溫柔的安慰。
紅著小臉,洛竹勉強按捺下窘態暴露的這份羞恥感,看著桌上宛如藝術品的甜點,心裡不禁為少女的巧手而驚嘆不已。
很難以想像,這些精美的甜點在二十分鐘前還只是一堆堆分類好的食材而已。
「耶嘿嘿……請趕快享用吧!吃完這些之後還有呢!」
明明散發著食物的香氣,但是這些名為「甜點」的食品簡直精緻的不可思議,無論是白色醬料的點綴或是深藍色果實的夾心層都讓洛竹感受到藝術品般的美。
「唔……請問這是什麼?」洛竹指著白色醬料問道。
「這是米拉高地盛產的奶油哦!」
「那、那這個呢?」
洛竹的指尖轉向內餡裏渾圓的藍色果實。
「這是藍莓哦~」
少女依舊迅速的為洛竹解答疑惑。
「……」
銀髮少女可愛的臉蛋完全藏不住那抹遲疑且掙扎的神情。
既想要吃掉它,但是又被它精緻的外表所吸引。
洛竹的眉毛擰成一團,很顯然她正在為是否吃掉這些甜點而感到苦惱。
這些甜點與前世吃過的壓縮餅乾比起來,先不說味道如何,兩者光是視覺在外觀上的差距就可以用天壤之別來形容。
「那個……這些真的能吃嗎?」
「妳在懷疑我身為甜點師的我的手藝嗎?」
少女不滿地輕挑起秀眉。
「不、不,並不是這樣子……」洛竹連忙澄清誤會,然後吞吞吐吐的表達自己心裡的想法:「這些東西......太漂亮了……看起來真的不像是吃的東西……」
「哦!原來是這樣呀~不過這些只是普通的馬卡隆、草莓大福、蜂蜜雪花鬆餅,和慕斯汀黑巧克力蛋糕呀?」
「咕……真的假的……」
聽見少女只給了這些甜點「普通」的評價,洛竹不禁露出了些許挫敗的神情。
原來,這才是過去的生活與現在處在的世界的日常生活真正的差距嗎?
過去,能夠吃到熱騰騰的米飯或小米粥,然後配上一點點的鹹肉乾就是一種無比巨大幸福。偶爾可以利用從其他人身上搶奪過來的功勳換取一些牛奶的口味的壓縮餅乾滿足突如其來想吃東西的慾望,但平時三餐吃得只是黏稠又毫無味道的營養劑。甚至在剛開始實驗體淘汰競爭的情況下,因為糧食不足而食用過人肉。
然而,在這裡如此高貴的甜點在這裡卻只是「普通」的一種食物。
「咦咦咦?小妹妹~怎麼突然發呆起來呢?難道是被姐姐迷住了嗎?」
少女笑靨如花的戳了戳洛竹的臉蛋,臉上傳來的麻麻癢癢的感覺讓洛竹的眼神重新找回焦距。
「哎……?那、那個,我不小心想到以前吃過的點心,所以……」
「真真真真真的嗎!是哪一種甜點?叫什麼名字?能夠告訴我嗎?」
「咕……」
洛竹將屁股微微往後挪了挪,背部緊緊貼在椅背上,小巧的眼瞼半垂,不敢對上少女突然間狂熱起來的目光。
「那個……太近了……能請您離稍微離開點距離嗎?」
洛竹請求的語氣變得稍微冷淡起來。
突然改變的語氣就像是冷水般一樣,澆醒狂熱中的少女。少女愣了半晌,才不好意思的坐回身後的椅子上,搔了搔臉頰,微紅的雙頰說明了她的羞赧。
「抱、抱歉啊,聽到有新種類的甜點心情就有點激動,十分對不起。」少女說明完理由後,雙手合十並尷尬的垂下頭道歉道。
「……」
經過了一陣奇妙的沉默。
少女偷偷得抬起頭望向洛竹,發現她的嘴角正以微小的幅度上揚,是從剛開始進店以來都未曾露出過的微笑。
「怎麼了?」
「啊……不,我才沒有偷看!」
「偷看?」
「不……不、不!什麼事也沒有!只是有點失禮而已……」
「什麼東西有點失禮而已?」
「不,沒有的事,請忽略我剛剛說的話。」
「哦……」
不明所以的洛竹露出了困惑的表情。相對的,少女為了掩飾尷尬而催促著洛竹趕緊享用甜點。
「我推薦先吃這個!」
「明白了,那先試試看好了……」
洛竹小心翼翼的捏住叉子,動作緩慢而輕柔的戳上粉色外皮的水果奶油夾心餅,腦海裡浮出方才少女為這道甜點介紹的名字。
「馬卡隆……」
洛竹抬起纖細的手腕,輕輕的把叉子尖端送進嘴裡,堅定的一口咬下。
「哈姆......」
甜點的香氣在口腔裡瀰漫開來。
輕輕咀嚼之下,一股難以想像的美味在舌尖的味蕾上綻放開。
「唔……好……好好吃!」
洛竹驚訝的瞪大眼睛,淡紫色的美麗雙瞳裡寫滿了不可思議。
不管是多汁酸甜的藍莓、滑而順口的香濃鮮奶油,還是用黑糖與麵粉烤出來的餅皮,每一項都讓她深深感受到了屬於甜點的那份美好滋味。若跟壓縮餅乾比起來,壓縮餅乾就是應該得就地銷毀的那種垃圾。
「啊哈~妳喜歡那可真是太好了呢~」
少女心裏默默慶幸自己轉移話題的機智,同時也饒有興趣的看著洛竹叉起另一枚馬卡隆塞進嘴裡,雙頰鼓鼓的就像怕被別人奪食的倉鼠一樣,可愛又挾帶著一絲無法描述的小動物氣息。
洛竹察覺到少女帶著笑意看向自己的目光,不禁有些面紅耳赤,下意識稍微著急的嚥下嘴裡食物。
「怎......咳咳......咳咳......」
洛竹被馬卡隆給噎到了。
感受到有一股異物卡在喉嚨上,洛竹想要緩解不適感似的急急忙忙的抓起桌上的抹茶拿鐵朝嘴裡灌了一口。的確,喉嚨舒服多了,但是那口齒留香的香濃馥郁滋味,卻讓銀髮少女心裡不禁升起懊悔的情緒。
「……」
洛竹神色複雜的看著還剩下很多的甜點,無論是食物還是飲品都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美味,但是卻愈來愈不忍心將這些東西吃下肚了。
「咕咕……嗚嗚嗚!」
懷裡毛茸茸的物體不安分的蹭動了一下,似乎在抗議應該輪到她了。
「鴉璃要哪一個?馬卡隆嗎?」
「嗚嗚。」
「這個很好吃。」
洛竹神色肅穆的給予了評價。
聽見洛竹真心的讚美,少女忍不住歡喜的露出燦爛的笑容,她嬌小的手掌托著腮幫子,望著洛竹把馬卡隆放進狐狸的嘴巴裡,臉上所露出的開心微笑。
過了幾秒,暮鴉璃露出了被征服的表情。
「好吃嗎?」
「嗚嗚!」
「再來一顆是吧?好的!」
洛竹拿起一顆馬卡隆,餵食著嗚嗚細叫著的狐狸。
這一幕落進了艾希莉亞的眼裡,她不禁委屈的癟了癟嘴,躺在軟呼呼的沙發上,碎碎的念著「我都沒來這間店享受過……」之類的話,然後羨慕不已的看著洛竹視野裡的暮鴉璃雀躍的甩著尾巴。
「就算是做狐狸也好呀……」艾希莉亞悶悶的說,將洛竹不久前才做出的抱枕貼在自己臉上,過沒幾秒她的聲音又從抱枕下響起:「好想吃好想吃啊……」
洛竹和暮鴉璃愉悅的享用著整桌的甜點,少女看著美麗的女孩和寵物和諧互動的畫面,忍不住又命人送來了一杯法蘭斯式卡布奇諾。
「吃不下了……好飽……」
「嗚……」
暮鴉璃伸出爪子懶洋洋的撓了撓耳朵,繼續縮在洛竹懷裡打盹。
◆
距離進店裡用餐已經過去兩個小時,小圓桌上放著一盤盤的碟子,驚人的數量令不少客人為之側目,似乎對於洛竹看起來明明沒有任何起伏的平坦腹部卻裝下這麼多數量的甜點感到驚奇無比。
「那個……總共多少錢呢……」
洛竹看著面前身兼店長的少女,不禁略微膽怯的詢問道。
從碟子的數量來判斷,足以知道接下來要面對金額不菲的帳單。
洛竹不久前才從艾希莉亞的說明中瞭解金錢的概念,知道在這個世界裡的社會結構中,吃飯卻不付錢是一種犯罪的行為,就類似想得到壓縮餅乾卻不拿功勳兌換的道理相同。
「這個嗎……」
少女先是露出玩味的笑容,緊接著看到洛竹不安的表情,無奈的輕輕嘆了口氣。
「真是的……不用錢啦!請妳的。」
「欸……?」
聽見少女的話,洛竹和艾希莉亞同時發出輕呼。
「真的很難得遇上可以用心品嘗甜點的人。我能夠聽見妳的用心評價,還有妳認真態度。面對每一道甜點都保持著絕對的尊重,溫柔而且小心的對待它,然後才享用它,作為一個甜點師的我向妳學習都還來不及呢!」
「哎……?」
洛竹一臉茫然的聽著少女的解釋,內心裡滿滿的疑惑。
「總而言之,為了答謝小妹妹妳誠懇的態度,本甜點師──啊不!是店長!本店長決定免費招待妳一次,哈哈!」
少女嘻嘻笑著替洛竹免單,全然不知道洛竹只是捨不得吃下這精緻的甜點而已。
「……」
知道真相的艾希莉亞無言的摀著半邊臉頰,不忍心繼續聽下去。
仍舊困惑的洛竹則與少女繼續愉快的交流。
「哦哦,明白了。」
「就是這樣嘿,然後這袋馬卡隆送妳,記得好好品嘗嘿!」
「謝謝。」
「嗯,不客氣。」
少女笑著回覆洛竹的道謝,稍微停頓了一下以後,朝洛竹投以希冀的眼神。
「我叫做結莉依,可以知道妳的名字嗎?」
「沒問題。」洛竹微微頓了頓,然後回答道:「我叫作艾希莉亞,目前是戰術學院的學生。」
「看得出來呢,明明是女孩子卻不認識這些甜點,因為戰術學院那些傻呼呼的老骨董根本不會做這些東西給她的學生嘛!」
少女同情的替洛竹打抱不平,而下一刻又想起什麼似的,著洛竹嘿嘿一笑。
「洛竹洛竹~」
「結……結莉依,怎麼了?」
「下此記得帶朋友一起來哦!」
「啊……會的!」洛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心裡的想法:「這裡的甜點……我很喜歡。」
果不其然,結莉依聽見後表情顯得十分開心,嘴角旁淺淺的酒窩都清晰可見。
「好啦~我明白了,不過等等下午時間就會開始忙碌起來了,可能無法繼續陪妳聊天了嘿~」結莉依抱怨似的嘟起小嘴,但臉上卻洋溢幸福的笑容。
製做甜點給客人享用,對她而言大概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
「這樣啊……那我先離開,不打擾結莉伊工作了……真的十分感謝您。」
「嗯嗯,不客氣!」
簡短的握手道別後,結莉依目送洛竹消失在人群裏,滿足的回身開始準備甜點,迎接即將到來的人潮高峰期。
「這樣……就是朋友了嗎……」
洛竹自言自語的輕聲詢問自己,將殘留著少女餘溫的左手貼上臉頰。
「有朋友,好像也不賴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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