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就是你吧,袭击折月的人。”
溪水的对岸,那个女人如同玩偶一般安坐着。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飘荡,血红的眼眸被遮住了其中一边。苍白冷峻的面庞没有一丝表情,在月光的照映下显得阴森可怖。不应季的黑色围巾缠绕在颈间,隐约浮现出骷髅头形状的白色图案。
就如同那女人的另一张脸。
月亮伊布高傲地昂着头,像是收获了一件战利品一样,踩在穿着熊的背上。鲜红的眼睛不停地上下打量着矢吹。
流水的声音,就像血浆翻腾在矢吹的每一根血管。
“……我?是它。”
冰冷,无情的回复。女人弯身掬了一捧溪水,放入口中。
“它”轻身一跃到女人身旁,和她对视了几秒,也伸出了舌头喝起水来。
“我可不管是你还是谁。你也看到,我的朋友已经倒下了,难道你到现在还指望着你能免去责任吗?真是抱歉,虽然我不会主动去伤害别人,但既然你已经先动手了,我可就管不住我自己的手了。”
“……我没有先动手,”
女人拍了拍裙上的尘土,慢慢站了起来。矮小瘦削的身躯,与她那煞白的脸实在难以匹配。
“我只是在喝水。”
“怎么可能!少诡辩了!难道会是折月她——不可能!她才不会那么做!”
“……那你问她吧。”
女人呆呆地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噢。问不到了。”
“你说什么——”
矢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面对敌人,如果连自己的情感都无法控制,那只会被敌人带到有利于他们的境地中去。
何况,矢吹手中还没有十足的胜算。
就连折月都倒在了这个人的手下。
如果自己做不到,那也只会白白再搭上一条人命而已……
可恶,明明说好了不会再逃避了的。
“……快走吧,要是不想死的话。我没心情杀你,但它可管不了那么多。”
女人冷冷地说着,像是矢吹的这条性命也已经是她的玩物,随时都会受她摆布。
“不不,我可不想死,那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不过仔细想想,要是我现在就走,又会觉得太可惜了。”
矢吹慢慢走到已经倒下的穿着熊的身旁。和折月一样,全身都遍布着击打和撕裂的伤痕。
“——如果还没把你打败就走人,我可是会很没面子的啊。”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世界如同闭上了眼睛。矢吹晃过神来的时候,从下巴上正传来一阵冰凉。
雪白的手指正触摸着矢吹的脸。
“那么现在,你还想着要打败我吗。”
“什么——”
女人那冰冷的脸,就出现在视线最下方齐平自己胸口的位置。她抬着头,似乎在微笑,却在之中感受不到一点笑意。
利爪划破空气的刺耳声贯穿了耳朵。具甲武者的攻击并没有击中,女人早已向后跳开了几米远。
矢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确认它还没有被撕碎。可是那阵触及大脑的冰凉却迟迟难以消退。
“你……究竟是谁?”
“真高兴你会对我感兴趣——”
长发扬起,一阵风几乎能把她那单薄的身体吹倒。
“千鹤祈。大概……这将是你能听到的最后一个名字了。”
千鹤悠然地整理起了她的头发。“不过,知道杀手的名字,也是你的荣幸。”
黑色的影子从她身后一闪而过,掺杂着与印象中不同的淡黄色光芒。
“……唔!”
矢吹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肩膀传来一阵酸痛。破裂的衬衫下,肩部已被撕开了一道细细的伤口。
“具甲武者!”
在月亮伊布的矫健身影下,具甲武者显得十分笨拙。慌乱挥动的爪子根本来不及招架,身上便出现了几道伤痕。
“可恶,这种速度——”
没有太多时间了。按这样挨打下去,是永远不可能打败他们的……
那个能够让我击败他们的某个“契机”,究竟在哪里……
矢吹借着皎洁的月光观察着四围。
又是砰地一声,月亮伊布竟然一爪将具甲武者打翻。具甲武者像线团一样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重新爬了起来。
而月亮伊布已经蓄势准备乘胜一击。
“具甲武者!守住!”
矢吹立刻向搭档跑了过去。具甲武者定住身体,蜷缩成了防御姿态。
一定有什么反击的办法……
“对了,说不定——”
只能赌一下了。
矢吹并没有进入具甲武者的守住范围,而是奔到具甲武者的前方,张开了双臂。
就像是要保护具甲武者的姿态。
月亮伊布的攻击瞬间落在了矢吹的背上。
“污泥波!”
矢吹从牙缝中挤出了命令。
具甲武者立即从慌张中镇定下来,张口连续喷射出了几团沸腾的液体。
月亮伊布没有恋战,灵巧地躲避着毒液,如同在月轮踏着鼓点。
“你还真是奋不顾身呢。”
“哼……果然是这样。”矢吹颤抖着背脊,“如果是「欺诈」的话,那就能解释为什么具甲武者的甲壳上只有刮蹭的痕迹,而不是金币上的那种凹陷了——「欺诈」是借用敌人的力量来施放的攻击,虽然月亮伊布本身没有太高的攻击力,但如果是伤害仅与对方攻击力相关的「欺诈」的话,就说得通了——”
矢吹从酸痛中直起身。
“真遗憾,我大概也算是个欺诈高手,不过我的后背可没有什么攻击力能让你借用的,扛下几招可真是不痛不痒呢。”
“真是聪明。”
千鹤拍了两下手, “可是,你也仅仅是降低了受到的伤害,苟且偷生而已。而对我们,却完全没办法造成任何威胁,甚至连一根毛发都碰不到——”
“苟且偷生?不要太小看人了!本少爷才不屑于那么做呢!”
矢吹握紧了右手,突然重重一拳打在具甲武者的甲壳上。
“在杀手面前,你们只有苟且偷生的资格。”
声音依旧冰冷。
“是吗?”
具甲武者的甲壳开始慢慢散发出高温。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一般,具甲武者浑身上下都在颤栗着。
紧接着,一阵爆鸣声充斥着四际。
“那就让你好好看看,这就是我们真正作为‘生存者’的资格!”
月亮伊布的爪子已经落下,目标是呆立着一动不动的具甲武者的脑袋。
而就在下一刻,具甲武者就像褪色一般,从黑夜中消失了。
“难道是……伊布!快闪开——”
“已经晚了——”
刺骨的锋芒重新闪现在一个不该出现的位置。月亮伊布警觉地想要回头,可为时已晚。两只巨大的利爪“嘶嘶”挥斩着空气,朝月亮伊布的背间劈下。
“十字剪!”
切裂肉体的声音伴随着悲惨的嚎叫,月亮伊布的背部迸现出一道拦腰的巨型裂口。炸弹一样爆裂开的鲜血洒满了地面,落在地上的月亮伊布几乎断作两段。
“……伊布!”
“如果忽略了具甲武者的「危险回避」,那么这就是下场。”
「危险回避」是具甲武者的独门特性。当受到的伤害积累到一定程度时,就会爆发出它最原始的求生欲,从敌人的视野中逃脱出来。虽然一场战斗中只会触发一次,但只要时机得当,就会成为这场战斗的转折点。
矢吹不忍看向那只血肉模糊的月亮伊布。
“该结束了。你的命运到此为止了。”
肩膀的伤口流血不止,背上的伤也还隐隐作痛,不能坚持太长阿时间了。
要马上解决掉敌人才行。
“……结……束了?”
千鹤用一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诡异语调反问着,“可是,今晚还没有结束啊?”
“今晚?”
矢吹猛然间想起。夜晚的月亮伊布,和白天的那只,已经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了。
一道刺眼的月光从天而降,打在月亮伊布倒下的那片地面上。
再睁开眼时,那只月亮伊布的伤口已经消失。毛皮反射出乌黑的光泽,全身上下的环状花纹都散发着明亮的金色荧光。
“……真美的月光啊。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呢?”
千鹤像是沉醉在月光之中,仰头看着那轮生命的明月,似乎这场战局已经与她无关。
大意了。
重新恢复活力的月亮伊布比起受伤之前还要令人窒息。月亮伊布不再使用「欺诈」,而是自己沐浴过月光之后得到的全新力量。每一次攻击,每一次闪避,都像是在月光之下的翩翩起舞,金色荧光在黑夜中优雅地绘制着,而矢吹和具甲武者却几乎没有办法向前探出一步。
矢吹的手臂上、腰间、腿上,都像开花一般绽放着伤口。
“可恶……如果不再近一点……”
具甲武者已经开始害怕,面对这只猛兽只能节节败退。又是强烈的一击,具甲武者腾空被弹开了数米远。
“再近一点……”
月亮伊布借着潮水般的攻势,朝矢吹的方向跃了过来。
“再近一点……”
染着鲜血的爪尖刺向矢吹的咽喉。
“再近一点……”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彻夜空。
矢吹艰难地举着一柄如同锥子形状的匕首,几乎让它贴上了自己的喉头。环状的金色花纹停在眼前,暗红色的爪子嵌入了那柄花岗岩匕首的刀面。
——要是被折月看到了,自己的作品被钻了个洞,一定会很心痛吧。
月亮伊布惊愕地将爪子抽出,旋转一圈落回了地面。
“噢?真是了不起……居然能挡下它的一招。”
声音再次响起,冰冷之中带了些惊讶。
“我只是赌它会和那次一样,攻击我的咽喉而已——”
从捡起那柄匕首到受到攻击,前后才两秒钟的时间,哪有观察攻击路线的机会。
矢吹压抑着自己要跳出来的心脏,“就只是把刀架在脖子上这么简单而已,我还真是幸运啊!哈哈——”
“……那真是令人失望。还刚想夸奖一下你,跟得上它的速度呢。”
“我早就开始怀疑这只月亮伊布的速度了。”矢吹慢慢放下匕首,几处留血的伤口让他开始失去说话的力气,“我原来在想,为什么月亮伊布在攻击我的时候,你却在一边一动不动,就像一点也不想加入战斗一样。我还以为那是因为你本人并不擅长战斗,可我听折月说——”
矢吹顿了一下,继续说着。
“听折月说她在和你遭遇时,你却也亲身加入了战斗。一开始真是让我头疼,直到现在面对了你,我才真正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嗯……说说看。”
“是「自我暗示」。”矢吹捂着腹部的伤口,鲜血慢慢从指隙溢出。“月亮伊布的能力来源于月亮,而那种能量更多地用于保护自己,并非战斗。这只月亮伊布的战斗能力,实际上来源于「自我暗示」,通过暗示将自己的能力调整为和目标的长项能力相同的数值。因此在面对更强的对手时,就会对等地获得他们的能力。”
“——而更弱的对手,例如我,或者以防御为主的具甲武者,都不是很好的暗示目标。这时候月亮伊布的暗示目标,就成了你自己——千鹤。身为杀手的你,速度,闪避力,都被月亮伊布复制到了自己身上。你不加入战斗,并非你不想,而是你要保存自己的体力,好让月亮伊布暗示到优秀的能力。”
“真是绝妙的分析。”
千鹤轻轻拍着手,“也许你也适合去当个杀手。可惜,你并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了——”
话音未落,月亮伊布身上的光环暗淡了下去,痛苦地倒在地上。
“……你做了什么。”
“我不擅长战斗,也跟不上你们的速度……不过,要是我的这柄匕首已经被「污泥波」浸泡过一会儿的话,会怎么样呢?”
“你……是什么时候……诶?”
千鹤脚下一软,猛然摔倒。
“我想了想,其实你的战略是非常冒险的。假如月亮伊布的暗示目标是你的话,”矢吹喘着气,吃力地说着,“那么它的「同步」特性,会不会同时也作用在你的身上?”
「同步」,会将月亮伊布受到的异常状态,强制性传染给目标。
“伊布!快用「月光」!”
“穿着熊!绑紧!”
月亮伊布的行动不再迅捷,被穿着熊一把抱住,巨大的身躯让月亮伊布无法再次受到月光的洗礼。
“怎么会!它不是已经——”
“你虽然很强,可未免也太大意了。穿着熊全身都是「毛茸茸」的毛皮,怎么会被非致命的物理攻击击倒呢。倒在那里,只是它在「挺住」时的状态而已。”
辛苦了,穿着熊。
“……呵。原来是这样吗。”
矢吹用沾满鲜血的手重新捡起匕首,刀尖抵在千鹤的咽喉。
“将军。”
千鹤闭上眼,幽幽地叹息着。
“……是你赢了。”
……
矢吹慢慢放下了匕首。
“你走吧。”
千鹤睁开眼,眉头紧锁。
“我已经赢了,没有必要继续做下去。”
“你说……什么?”
“快走!走啊!”
矢吹咆哮着,几滴鲜血从嘴角泛了出来。
千鹤愣了一会,缓缓支起身体。月亮伊布挣出穿着熊的怀抱,带着千鹤消失在树丛之中。
矢吹终于体力不支,跪坐了下来。
颤抖着的双手淌着鲜血,痛苦地抓着胸口。
折月已经倒下,就算换一条命,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对不起,折月……没能为你报仇……我真是……真是太软弱了……”
……
“你……怎么了?”
“我放走了那个女人……那个杀了折月的仇人……”
矢吹带着哭腔诉说着。
“杀了……我……的人?”
“是啊……我真是……嗯?诶?”
矢吹定在原地。柔软的身躯已经靠在了他的背上,熟悉的金色长发顺着胸前垂下。
“折、折月?”
矢吹将眼镜摘下,重新戴上。那并不是幻觉。靠在自己背上的——就是折月!
“可……你不是已经——”
“少说话,快背我回去……我断了……好几条肋骨,胳膊也断了,再不快点……真的要疼死了……”
矢吹还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听见了折月的声音。
可是不久前还——
矢吹观察到折月手臂上的伤口。血液已经凝固,伤口也慢慢愈合着——
这到底是……
幸运女神的眷顾?或者是生命女神的奇迹?
啊,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
眼前的世界模糊成了一团,也不重要了。
这个游戏,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我们回去吧,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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