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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笼中鸟

第三十三章 笼中鸟

城门外的吊桥上,两匹速行兽闲得安逸的趴伏在地面。

“殿下,先行出发的访问团队已经离开三天了,我们再不走,恐怕就要难以追上了。”

希斯缇娅目光阴郁的凝望着城门里的街道尽头,那个她所盼望着的人,终于还是没有赶来。

大概就算醒过来了,他也不会打算再见我了。

“走吧。”依恋的转过身,希斯缇娅几步跨上了坐骑,就要打算离开。

一阵冷风从城里往外拂过,希斯缇娅身子骨微微一颤,有点不太置信的回首遥望。

莫不是,我的错觉?

与视线相接壤的地平面上,期盼已久之人的身影姗姗来迟,不过。

“来啦,他来了。”

希斯缇娅当即调转了方向,驱使速行兽快步迎进了城门,并对身后的亚修丢下一句话。

“在这里等我。”

亚修刚想跟随,闻言无奈的驱停了坐骑。

坐骑在希斯缇娅雀跃的鞭挞下快步奔跑着,到了近处,希斯缇娅愕然的发现,对方颜面上的一片阴霾。

王女娇小的手一把攥紧了缰绳,坐骑的步调不由得慢了下来。

五步,三步,停蹄。

“你来了。”到了必须止步的近处,希斯缇娅一扫高兴的余晖,娇颜上徒剩下平静与冷漠。

艾伦心里觉得奇怪,初闻希斯缇娅就要离开的时候,他当真发自内心的感到不舍,可明明到了再次相见之时,当初那种迫不及待的焦虑居然莫名奇妙的消散了。

于是,就连说出口的话语,也都成了灰茫茫的色彩。

“你有话要和我说?”

“是的。”大概觉得如此交谈不大合适,希斯缇娅说着便把步子一跨,从速行兽上蹦了下来。

“你的骑术很高明嘛。”艾伦同样牵了一匹普通的速行兽一路狂奔而来,见到希斯缇娅利索的下落姿势,不由得回想起了森林里的一幕。那个时候,希斯缇娅根本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就连上下坐骑也要有人搀扶才可以的。

“卿就不要含沙射影了,我承认那个时候欺骗了你。可这都是为了。。。。。。”

“为了计划吗,我懂的,题外话就无需多讲了,如果你实在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们就此告别吧。”

艾伦后悔了,如此匆匆赶来的结果也不过如此,当初还不如留在屋里头,好好的蒙头睡个过瘾。

“艾伦,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吗?”希斯缇娅心里很难受,她清楚自己不该拥有这种不明所以的多余感情,连日来也在努力的设法去忘记几天以来的种种。

“可惜,做不到呢。”

最可怕的是,不论心里如何动摇,希斯缇娅面上的表情,还有说话时候的语调终于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外人根本窥不出多少端倪。

既然如此,罢了。

“其实这次约你见面,确实是有几件事情打算告知你的,还记得吗,当初在林子里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当时这么问了,是不是所有的公主王子都能像我这般的有气势且不惧生死呢?”

艾伦听了就是一愣。

这就是她所谓的重要的事?当初的确是出于惊讶才会那么问的,可是,这个回答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艾伦不忍开口打断,沉默着等待她的下文。

但见希斯缇娅默默低下了头,再度抬起来的时候,艾伦着实吃了一惊。

希斯缇娅的额头上,散发着淡蓝色幽幽光芒的图纹赫然显现。

“圣纹?光纹清晰明亮,这是高阶级圣纹的特征,想不到你居然持有这种东西。可是,这和你要讲的事情之间有何干系?”

艾伦毕竟也是见识过高阶圣纹的人了,撇开初初时候的短暂惊讶,立刻恢复到了平静。

“感知恶意之章,隐藏状态下可以感知自身周围三丈以内所有人类的恶意,发动之时,该范围可以扩大到三十丈有余,并且清楚知晓对方恶意的种类。知道这个秘密的,父亲是第一个,而你是第二个,就连亚修都不曾知晓。”

仿佛想要证明给艾伦看看那般,希斯缇娅细脖微转,瞥了眼街道一旁的某扇窗户,道。

“比方说,屋子里的这一位,正在酝酿如何杀了她的妻子,是用匕首呢,还是选择毒药才好。”

“你胡说!”艾伦自然不会相信,怒不可遏的否决道,“弄了半天,你又在耍我吗?”

“不是哦。”希斯缇娅平静的说道,“之所以还没有动手,可能是害怕遭到追责,又或者不忍心下手,也有可能担心外头的情人不愿意嫁给自己。我纵然能够看清恶意的动机,却无法知晓对方具体下手的时机。”

“这,这种事,我不认同。”艾伦觉得自己若有若无的碰触到了希斯缇娅的真实,倘若那一设想成立,面前这个平常人家尚不可能独立的小丫头,柔弱肩膀上,到底承受了多么沉重的份量。

艾伦不由得退了两步,心里越发期盼着,希斯缇娅不要道出自己想象到的那个可能。

希斯缇娅何等敏锐,但看艾伦那番奇怪举止就能摸索了个大概,嘴角微翘,道。

“看你的样子似乎猜到了,顺便告诉你吧,我生在的埃维特家族,我的父亲、祖父以及往上追溯的一代又一代,活了最长年纪的也仅仅只有三十三岁。知道他们怎么死的吗,被这枚世代传承的纹章所害。是的,当他们再也无法忍受终日活在担惊受怕的恐惧之中的时候,唯有选择了却残生。至今我还记得,父亲合眼时候的一幕,也是我人生中见到过的,他的唯一一次笑容。笑得那么洒脱,那么幸福。”

希斯缇娅不说话了,艾伦一时间也觉得无话可说,好不容易想起了一点便立刻脱口应付。

“当初在森林屋里,你突然跑进我的卧室,就是因为感知到了外头黑衣人的接近吗?”

没有悬念的,希斯缇娅点了点头。

艾伦同情希斯缇娅的遭遇,但这并不能构成原谅她所作所为的全部理由。

同情与厌恶并生,艾伦有点不能自持的茫然了。

希斯缇娅的话音仍从耳边传来。

“只因恐惧而失眠的夜晚里,我常常这样想,为了能够看见第二天的朝阳而拼命地活着,为了能在未来的某一天睡上一个安稳觉而争斗着,身边所有人都是敌人,都怀有恶意,为了自保,我只能进攻,进攻,再进攻。层层伪装塑造而成的面具之下,真正的我究竟如何,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此刻,艾伦心底里的茫然转变成了怜悯,“你真的很可怜”,可惜这句话是不可以说出口的,纵使说了,也只会徒添她的痛苦。对于她的遭遇,自己真的无能为力。

“说说其他事吧,你还有什么打算和我交代的。”艾伦逃避了,除了逃避,他找不到别的路途了。

“也好,圣纹的事情就此打住吧。”这个问题若是很好解决,埃维特家代代聪慧的先祖们,也就不必遭受种种罪孽了。

“关于你我初初踏入这座城里的时候,你又说了,“城墙高大阴冷,简直就像牢笼一样”,是这么说的吗?”

“这和你有什么干系?”提起这点,艾伦不由得怒火中烧,一个高大的冷漠的男人形象凭空出现在了他的心底。

“关系可就大了,这也算是我要传达给你的重中之重。”

希斯缇话音辞顿了一顿,杏口再启的时候,她的措辞极为严厉。

“和我相比,你是幸福的,太幸福了,从小到大,你都活得自由自在,因为这里城墙牢固,防范了外敌的侵扰,因为这里一派安乐,你才能够其乐融融。你说这里赋税高昂,可曾见过兵士强抢掠夺,你说小妹妹买不起烤饼,在加鲁特却有这么一个广为流传的习俗,买一块烤饼,以特殊的手法折叠过后转赠给另外一人,其中寄托着浓浓的亲情,我想,当初见到的那名小丫头,想必是有一名至亲过生日的吧。”

这一番话说的器宇轩昂,竟活生生的捅进了艾伦的每一道心坎里。

“闭口!不要说了,骗子,你又在骗我,全部都是你的花言巧语。”

希斯缇娅没有理会艾伦的“神经兮兮”,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着。

“笼中之鸟,华而不实,艾伦,你生活在雍容华贵中而不自知,你应当感激你的父亲,为你营造了这么一片快活乐土。而你身为人子,竟十载以来不曾尽过孝道,且你还是领主唯一血亲,凭你如今的阅历,将来又有何德何能,把这座小小城镇治理的有条不紊,做不到吧,艾伦,大少爷?”

她说的都是真的吗?想要否定,却又讲的合情合理。

艾伦从来不是傻瓜,他在心底里其实也是若有若无的察觉到了一些,却被他的软弱牢牢锁进了深渊。但他也不知道,“古伦对于自己的爱”是否真的存在。

“有一点,只有一点,你说他是个尽责的父亲,我不承认,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过问我的事了,更别提找我说说话什么的。”

希斯缇娅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叹气道。

“你如今多大了,差不多成家立业的年纪了,还在妄想着父亲的大手,牢牢把你捧在怀里吗?名为“父母”的世人,不论他们如何恶毒,又有几个可以狠得下心,放弃自己子女的。”

“不,不,该死。”

艾伦发觉自己想哭,而且还会一发不可收拾,但他还是忍耐住了。

“那个男人,你根本不懂,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希斯缇娅也懒得理会艾伦的欲哭无泪,时间紧迫,她接着又把话锋一转,语调回复成了微弱状。

“最后一件事,对于目前的你而言还是可大可小的。”

艾伦几乎深受打击,艰难的握住了希斯缇娅递过来的一份卷轴。

“打开看看吧。”

卷轴开启,城池,河流,树林,高山,平原等景象一应俱全,大大小小的箭头以及密密麻麻的标注应有尽有。

“这是,莫非是?”艾伦被卷轴上的内容惊得半天都合不拢嘴。

“就是那个莫非,而且距离到来的日子,最多只有十天而已,艾伦,刚才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仿佛取得了某样很重要的东西,所以现在的你即使还有困惑,也应该可以做出抉择的。若是你决定要保卫这座城市,盒子里的东西多少对你会有一些帮助的。”

希斯缇娅又把一个小巧的木盒塞到了艾伦手里,“或者是,你可以启程随我回到加拉巴克,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只要可以陪在我的身边,那就足够了。”

“啊,哈,你当我是小白脸吗?”

“小白脸有什么不好,我们生在乱世,能够安稳苟活,不就应该知足了吗?”

这个提议艾伦当然不会接受的,希斯缇娅索性重新骑上了坐骑。

“珍重,五彩斑斓的面具底下,究竟如何才是真实的我,真实的希斯缇娅,下次见面,希望你能替我解答,驾!”

。。。。。。

城外,希斯缇娅注意到了亚修表情上的阴寒。

“安心吧,你是知道我的,艾伦还有利用价值,为了尽快铲除巴加尔,我不得不竭力套近乎。”

不知为何,如今的亚修一反以往冷静高雅的形象,气急败坏的诋毁道。

“可你也不能,一而再三的忍让,他也配?我这就去让那小子尝尝厉害!”

希斯缇娅心里一凛,立刻探出一条手臂,把手靠在了亚修的手背上。

“只有你,才是陪伴我一生一世的唯一,永远不会改变哦。”

如同往常一样,在希斯缇娅虚情假意的说辞下,亚修错愕了,道。

“抱歉,小姐,刚才是我太不欠考虑了,也好,就让那小子再多活些时日吧,巴加尔倒台的那一刻,我要亲手宰了他。”

望着这样的亚修,希斯缇娅莞尔一笑。

“想不到吧艾伦,这个为世人所标榜的男人,才是活在我身边最为恐怖的恶意。”

(哈哈,总算赶在七点以前码完了,明天是周日,依旧会有两更,吃个饭接着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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