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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悲伤涌现之时

第七章:悲伤涌现之时

从哈路尔特的大升降机上到高原的衔接驿站后,驿站的向导告诉四人,只要沿着无尽海岸走会到依伦弗大广场,从大广场向步行走一会儿就能走到商业都市珐达罗,那看似刚上任不久的向导说的时候可真有多少轻描就有多少淡写,好像走个几公里就能到似的。结果很显然——几人在无尽的沙滩和远方大水瀑落下的声音中无休止地走了三天,没有旅人,甚至连魔物都只遇到一次,非常无聊的路程。

“恰特,为什么我们要走弯弯曲曲的海岸线,而不通过大路直线前往珐达罗呢?”桑蒂米问。

“衔接驿站和珐达罗中间有座峡谷,也是强盗们的据点。”这次可没人来救我们了啊,“并且迷路程度不亚于森林。”

“真讨厌,王都为了阿克苏的重建,连高原上驿站的马车都编入运输队……啊,那里有块大石头,我们可以在那边扎营。”

岩石下有一圈小石块,里面有烧焦的树枝和余灰,看来不久前也有人在这休息过。待两人升起营火,落在后面的科洛尔和露赛里才匆匆赶到。

“恰特,刚才……刚才,科洛尔,奇怪!”

“露赛里,你冷静点。”

“嗯嗯……就是,科洛尔的情况,有些奇怪,”她把科洛尔拉到恰特前面,“科洛尔他,重复说着‘蔷薇’,‘鸟’,‘夜莺’之类的词,然后,他就不动了好久!”

桑蒂米听了走到科洛尔跟前,“又卡住了吗?”她在人偶眼前晃晃手,“科洛尔,你在想什么呢?这个海岸上没有任何有趣的东西,也不可能有‘蔷薇’和‘夜莺’。”

科洛尔说:“无法……理解。”他说出了人偶们遇到数据库里未记载的资料时所回答的话。

“为什么呢?蔷薇是花,夜莺是鸟,我的终端里有记录的。”

“它们是一种东西,我的数据库告诉我。”

“一……种?好吧,如果,‘蔷薇’是说‘绿蔷薇’,但是‘夜莺’……”

恰特插话:“会不会是奥尔法先生的终端里有什么,让科洛尔产生错误的数据?”

“可绿蔷薇是独一无二的……好吧,科洛尔,告诉姐姐,你是在什么情况下想到‘蔷薇’和‘夜莺’的?”

“从四天前的那晚开始,数据库里就有了。”

他在说那个人!想起他,桑蒂米脸色苍白,她拍拍恰特的肩膀说交给他,便躲到岩石后面去了。

恰特觉得,也许是记忆漏洞的一种,介于桑蒂米并没那样想,可能真的是“隐藏的记忆”正渐渐浮出水面。“‘四天前的那晚’——的哪一句话?”他问。

“‘伊纳拉’——当时泰勒加叫我伊纳拉……”他说话时的声音轻轻的,很轻易地就被浪涛掩盖。如果人偶有泪腺的话,现在的科洛尔一定在哭吧?但人偶面无表情——他的数据库中没有‘悲伤’。

想来不久前,桑蒂米说过科洛尔有需要密码解锁的记忆,如果那个密码是……“‘伊纳拉’,”恰特用最清晰的口齿说,“是吧?”

“嗯。”科洛尔没解锁应有的反应。

“那……你还做梦吗?”

“嗯,我,和另一个我,其他不记得了。”

说到这句话时,露赛里身体一抖,恰特问怎么了,女孩说只是有点冷了。

之后他又问了几个问题,科洛尔没有一个回答出。“看来还是得找洽卡,让他亲自揭解开隐藏的记忆。”事后,恰特这样对桑蒂米说。

“说得对。明天早点起来,赶快前往依伦弗大广场,我不想再待在这个无聊的海岸了。”

……

“姐姐,你在看什么呢?”

“报纸。”刚说完,姐姐提鲁马上打住莎拉,“‘我问的是你在看报纸上的什么,而不是正在看什么东西。’你是想这么说的对不对?”妹妹又想开口时,姐姐再次抢先说,“不准说‘明明你知道我在问什么,那么一开始就别那样回答。’”

“真是的,姐姐你太不讲理了,对顾客怎么就那么好呢?”一好还能好几个小时。

“那叫职场面具。”

妹妹听了双臂抱胸,非常不满,她早已习惯姐姐的性格,可一直担心这样横蛮的姐姐能不能找到未来丈夫,而小五岁的她已经有可以谈婚论嫁的准老公了。

“回来回来。姐姐,你在看什么呢?”

“其实不是报纸,是封信,夹在今天的报纸里。”妹妹无言以对了,“里面是两张信,一张上写了一条连法尔赛坦报社都没发布的消息,因为出事地点是王都的姐妹街。”

“哦——那个混乱的地方——就像你我的关系。”

提鲁选择性无视莎拉的后半句,“是我们的同行写的,他说:有个人偶突然出现到处攻击,当时泰勒加也在,然后……”“叮……”门口的迎客铃传来声音,姐姐便合起报社走向柜台,“这个客人搞定了再和你说。”

莎拉见客人以前没有来过,是帮人跑腿的,那么这次生意到成交至少要一个小时,她怎么说也和提鲁有着相同血脉,哪等得了那么久?确认姐姐心思都在客人身上后,她偷偷抽出另一张信看了起来……

“这真是……”她不堪设想。

……

“听说,两个多星期前,有人修好了这个钟!”站在依伦弗大广场中央的百年大时钟下,桑蒂米感叹道,“虽然居民都说大时钟不走才是价值,但能大时钟修好,那个人是非常厉害的。对吧,科洛尔? ”

“嗯。”

“让时钟继续走,很厉害吗?”露赛里不太理解,她说过她的家乡用沙漏来计时。

“可比我们修好科洛尔强多了,要知道,我们学过有关的课程。但这个大时钟建造于三百年前,设计者用了和普通构造完全不同的特殊设计,没几十年就不走了,因此那个人能依着特殊设计……”露赛里听了没几句,就跑去她认为更有趣的地方。“反正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见一次那个人,与他好好讨论!”

“能修好时钟的人……奥尔丁公司的维修主管?”科洛尔问。

“科洛尔你……”桑蒂米脸黑下来了,“你不是故意的吧?”人偶表示无法理解,“对……反正那个人只是冒用名字,真正的维修主管正在奥尔丁公司内工作呢……”

询问有没有马车的恰特回来了——路上遇到了露赛里,说是看到她被野狗追,背着她一起过来——他告诉桑蒂米一个振奋精神的好消息,“有个刚刚从珐达罗来的马车,可以立即出发。”

……

终于又回来了,桑蒂米心想,这个把她宰得只剩骨头的珐达罗。

车夫非常好心,直接把他们送到魔导研究所附近。这里一片都是住宅区,可比珐达罗的另一半——商店街与港口安静多了,难怪学校,医院,图书馆等设施都集中在这。魔导研究所的外观并不出众,毫无特点的纯白建筑三层楼高,一楼有个小教室,透过窗户能看见一些孩子在记录什么,但因它坐落的大街正对面,只要过了一座桥就是珐达罗热闹的地方,还算显眼。

“其实珐达罗的规划者很有头脑,”获得见习许可后,桑蒂米说,“住宅区那么无聊,旅人不会来,而商店餐厅都集中在一起,东西很多价格又参差不齐,让人搞不清该买什么——其实都很贵!我觉得珐达罗应该叫屠场都市!”

“一些边缘地区还是有便宜的商品的,不过只有当地人和船员间才知道就是啦。”走来的研究员说出恰特的心里话,“我叫艾德姆,”他伸出手,“一般都是由罗兰给见习生带路,可惜今天他家里有事不能来。那么,你们是哪里的学生?我们这馆树来的学生比较多。”

“我是梵纳大学机械系毕业的,现在是二级机械师。”

“我也是梵纳大学的,不过是蒸汽系。”

艾德姆听了很惊讶,“即使不是魔导系毕业的你们也很厉害,那么这两位呢?”

“男孩是个人偶。女孩……”恰特看瞄了眼露赛里,见她已经戴上面具,“是对魔导感兴趣,请不要介意她的面具,那是在这里买的。”

他盯着露赛里看了会,“好吧,请随我来。”艾德姆带着他们径直来到三楼,期间一句话也不说,在中间的房间前停下,“这里是战斗用魔导器的研究室,实际上,我们正在寻找试用者,我认为这个小女孩正合适!”他说着邀几人进门。

研究室分为两区,一边是制作魔导器的地方,两个研究员在工作台前忙活,还有一人在终端前记录着数据;而另一边的房间被墙隔开,透过墙上的大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除了一个人偶孤零零地坐在墙根外,什么也没有,应该是实验场地。艾德姆走到工作台前,和同事说了什么,那人放下工作看了看露赛里,点点头。于是艾德姆招招手让几人过来,他拿起工作台上的杖,交给露赛里,“这就是我们正在研发的魔导杖!”

露赛里拿着新奇的玩意儿翻来覆去地看,“魔导……杖?”

“是的,大学城也在研究,但我们一定会比他们快一步,因为这个已经在测试阶段了!制作魔导杖的初衷是为了防身,它可以发动魔法,对,只在传说中出现的魔法!现阶段的魔导杖不但可以发射火球,还能有雷电!”露赛里听了很为难,艾德姆认为是自己没说得更生动,“只要连小孩和女生都能使用它击败魔物,说明就成功了。”

“那么,我要用这个铁杖,击败里面的人偶吗?”

“是的!怎么样,监护人同意吗?”他询问恰特。

好像试试也没坏处,恰特想,如果威力好的话,请他们给桑蒂米一个也不错,肯定比工具箱安全。“只要露赛里同意我就没意见。”

露赛里紧盯着杖,口中念念有词,旁人叫她她也不理,约莫过了五分钟,她终于下定决心,已经走进实验场地。艾德姆兴奋地拍拍手,让同事们聚合起来,并按下人偶的启动按钮,人偶随即站立,走到露赛里前方五六米左右,就不动了。艾德姆解释:“03的程序设定只有躲避攻击,因为魔物的速度都很快,而躲避魔物的攻击只能靠使用者自身了。”

“这魔导杖真的有效吗?”露赛里自言自语,她换了几个握法,还是不习惯,“范德奈根本没这种东西呀。”她将魔导杖顶端对准人偶,按下位于杖中下位置的一个按钮,“呼——”的一下,一颗炽热的火球飞向人偶,人偶侧了侧身就躲开了。“就这样吗?”她看见玻璃的另一面,研究员们做出欢呼状,因为墙的关系,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果然,也就这样了吧。”她再次按下按钮,一颗更大的火球飞出,又一次,又大了点,“这还差不多。嗯?这是……”露赛里感觉杖下节有点松,她拧开一看,里面有颗绿蔷薇,“在……这里……不过,还是太小了。”

这时,艾德姆进来说:“请不要看里面,调皮的小女孩。”

就在他接触魔导杖的一瞬间,杖突然爆开了,如同龙卷风般的强大风压弹开了他和露赛里,还有那个人偶。魔导杖中心的绿蔷薇浮了起来,不止是这颗,就连柜子里的样品、桑蒂米还有研究室里其他魔导器中的,甚至还有科洛尔和人偶的记忆体等一定范围内的绿蔷薇,都在努力挣脱困住它们的容器朝那颗绿蔷薇的方向移动。

“科洛尔,带着我的工具箱,逃到外面去!”桑蒂米命令道,把科洛尔推了出去。

“这是磁场扭曲!”艾德姆说,“磁场内的绿蔷薇会产生大量若斯,非常罕见的情况,快记录下来!”他慌张又激动地催促着同事。

“那我进去把露赛里带出来。”恰特问研究员们,可对方忘我地欣赏奇迹的发生,恰特只能自己进去了,“如果影响到你们别怪我。”恰特绕过高热的绿蔷薇——期间他通过绿蔷薇的光泽想起了什么,但现在不是时候——他来到露赛里身边,拉起她的手,可女孩却没反应,“想要看的话远离一点看吧,有人曾经误入磁场中心被烧死过。”他已经热得出汗了。

“Mortuus……”

“嗯?”

“死亡……吗?”

“啊,”他有点被露赛里吓到了,“对,会死。”

“那……这样呢?”露赛里说完,磁场扭曲毫无预料地消失了,魔导杖里的绿蔷薇掉到地上,柜子中的不再冲撞玻璃,原本在地上缓缓移动的魔导器也停下了。时间那么短的磁场让研究员们有些失望,不过也满意刚刚记录的数据。“原本的五千若斯一下子增到一万两千多若斯,平均一个绿蔷薇增长八百若斯!比以往的磁场增长量要多两倍多,这可是个大发现啊!”

刚才,露赛里她……“露赛里,为什么,你要说到‘死亡’?”恰特觉得,“死亡”可比“死”沉重多了。

“因为我‘看’到,有人死了……死了……死……”她拿下面具,将脸贴在袖子上。

恰特意识到,她在哭。

“我……明明……不希望……他死的……不希望……但他……还,还是……”

难道是……不会吧!?恰特慌了,“露赛里,请慢慢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是……”

“轰——”突然,门被什么人给撞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滚到工作台后,科洛尔追进房间,他用机关枪向工作台射了几下,说:“目标确认——”

目标?桑蒂米听了定睛一看,大吃一惊,发现那个人正是……“缇里亚?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只见披肩少女优雅地站起身来,快速从两手“变”出枪后,艾德姆见她持枪,便让同事赶快离开,同时自己也去呼唤警卫。

科洛尔继续说:“记录型人偶,型号未知,确认为自行改造!”

“咦?咦?缇里亚是人偶!?”

但她只是冷冷地说:“我的话,暴露了也没关系,只要在警卫赶来的几分钟内,得到你的记忆体。”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还有……必须做的事!”

“那就来试试看呀,看看在你身上的设定是否还执行。”

在室内用枪械必然行不通,因此科洛尔第一次使用了剑。但没那么容易,缇里亚凭着轻盈的身体随意闪过科洛尔由程序所定的剑术,从背后借着科洛尔的肩膀挂上天花板的魔导灯,直直踢在科洛尔的额头上,将他踢飞出去。

“你,也就这样了。”她向科洛尔走去,“要逃得话做成战斗人偶多好,偏偏是什么也不行的通用人偶。”

“原来你是……”桑蒂米拦在缇里亚面前,不准她靠近科洛尔,“眈视科洛尔记忆的人!反正你不会告诉我们你背后是谁的对吧?那我就把你的记忆体拆出来!”

“用这个工具箱?”缇里亚对气势凶猛的桑蒂米说,“真是丝毫不会战斗的人。”

女孩听后颤了下,脑海中再次闪过那双重枪声的画面。她看了看实验场地里的恰特——正极力对露赛里说着什么,厚重的墙隔离了声音,使他丝毫没注意到这里的变数——缇里亚绝对不会允许她过去打开门让恰特出来。人偶少年不甘示弱,他请求允许在室内使用机关枪,但这回,桑蒂米却说:“科洛尔,你逃到一楼去,人多,她就没办法了。”

“无法……理解。”此是科洛尔的记忆中桑蒂米第一次“回避”。

“离开这里!离开得越远越好!”

刹那间,他听见了一个声音——离开赛提可迪,离开得越远越好!

谁,能告诉我,我要遵从什么……

“如果听话交出你的记忆体,我可以放过你‘姐姐’。”正当她走向科洛尔时,一道雷电落在眼前,“室内……闪电……无法理解。”

“魔法!那……”玻璃的另一边,露赛里已经站了起来,左手举到胸前,口中念念有词。果不其然,是露赛里!但……魔导杖不是坏了吗?

女孩用食指在空气中画了什么,一道火墙从缇里亚脚下拔地而起,人偶侥幸躲开,才发觉最初选择无视实验场地里的两人是错误的做法。又一下,空中无故出现的积雨云降下猛如刀割的水刃,她身上的披肩帮她挡下,之后,披肩瘫软无力地掉到了地上。

传说,驱使水火等自然之力的力量——魔法,没想到,今天能亲眼目睹。

你,叫缇里亚是吧?

缇里亚通过唇语得知露赛里的话。

你知道的,你不可能逃离我的魔法,即使你不是人类,我也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死去,因为就在刚才,我最爱的人,死了。

“不,我不会……”披肩少女自言自语。

这时,走廊外的脚步声渐渐加响,守卫来了。当几人反应过来时,缇里亚不见了,留下一扇破碎的窗户。

桑蒂米走过去捡起缇里亚的披肩,翻来覆去地检查,说:“和那人偶一样都是半自律浮空斗篷,非常昂贵,果然背后有个大人物……”

所幸,研究室内处了资料飞得到处都是之外,没有任何损失,守卫看了看状况后,大致询问了下袭击者的相貌后便离开了。

和守卫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男人。“你是……!”恰特不会忘记的,他的背影和那天,在姐妹街给泰勒加什么东西的蒙面人完全一样。他抬起手请恰特不要说话,拿出一封信交给他,立即离开了。

“是奥尔法夫人的信,”恰特从前几行的慰问语字迹看出,他不明白为什么奥尔法夫人与蒙面人有交情,也许之后的内容会告诉他。

一旁,桑蒂米着急地看着他默读信,“到底,写了什么呀,恰特?”恰特沉默着,让桑蒂米越发浮躁,“呐,恰特!”

“我……”恰特递出信,“还是你自己看吧。”

……

果然第一次来的客人就是烦,提鲁应付了一个多小时才送走他。

“那么,快说说那信的事情吧?”莎拉装作不明白地问。

“等我看完。”提鲁翻过沙发,拿出信……

许久,她从信封里又拿出两块石头,一个是水滴状的黑绿色石头,另一个红色的宝石,纹路和绿蔷薇很相似,说:“他的遗志……需要由我们来完成。”

“姐姐……”不妙,果然不妙,不能让姐姐……

“我管你啊!”提鲁生气了,把红石头往垃圾桶里一扔,“我才不会趟这浑水,有种自己从坟墓里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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