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看着嘈杂的人群，看着他们对自己带来的那张羊皮纸会有何反应。有几个看上去肌肉饱满有力的人自信满满的在墙上的纸前交头接耳，也有看上去尖嘴猴腮的人在旁边跃跃欲试，但是更多的人则是不闻不问，和自己同桌举着大得夸张的酒杯碰着杯，时不时在过往的女招待的屁股和**上摸上几把。他摇了摇头，自由都市德姆弗吉迦这个佣兵大本营的称号看起来也不过是个言过其实的地方。这也难怪，洛塔尔·马格鲁斯大帝统治下的王国和平了二十多年了，所有人都知道，佣兵这种职业在恢复元气的国度甚至还不如农民来的抢手。林奇小时候听过许多关于佣兵的故事，但是那也无非是吟游诗人们为了从贵族领主口袋中掏出几个第纳尔而编造的英雄进行曲罢了。老麦考林好像曾经是跟随自己父亲一起征战的佣兵，但是林奇觉得那个老头子与其说是佣兵，还不如说是个唯唯诺诺的佣人，而自己对他的印象无非就是小的时候让他拿着木棍和稻草人“过招”。现在想起来，那些日子真的是让人觉得幼稚得可笑。
“北方，哼，又是北方。”坐在林奇旁边的一个老头子自然自语道，他抚摸着自己那柄看起来被铁锈腐蚀的比农夫的锄头都没有杀伤力的长剑，瘪着嘴感叹的模样让林奇觉得好笑。很显然老头子从旁边人吵闹的声音中听到了林奇那张羊皮纸上的信息，而那副看透世事的表情仿佛是为了告诉林奇他当年也是一位好手，“反正打仗都是在北方。”
“这么说您以前参加过北地的战斗？”林奇决定和他说说话，因为周围那些莽汉完全没有引起他的兴趣，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还没看到几个能让自己觉得可靠的家伙，暂时陪这个老头子聊聊打发打发时间也不错。
老头子大口的喝着燕麦酒，酒杯重重的敲在桌上，一双迷离的双眼打量着眼前这位衣着光鲜的年轻人。显然他并不知道林奇就是张贴那张募兵告示的人，不过即便是知道，也没什么意义，因为他现在多半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了。“三十年前…三十…年前”，老头一边竖起三根手指一边打着嗝儿，“我…参加了…参加了贡巴拉保…卫战，那时候才真叫人…热血沸腾，维甘…维…那个混蛋…带着…许多…许多人和我们…对…对持在法…法里德，那天夜里，那夜里，他们想要过河，我们…我们就在河…对岸伏击了他们。小子，你…知道当时我宰了多少人吗？”
林奇看着老头，谁都知道三十年前贡巴拉根本就没发生战斗，两方只不过是列阵在河两边待着，然后等到法里德河开始进入汛期，在詹宁斯枢密大主教的斡旋下，贤明的艾翁和康斯坦斯·瓦雷坦达成了协议，结果当时的王子维甘什么事情都没做就带着军队回到了龙堡。这老头子或许根本就没什么文化，没有读过史书，所有关于那场战斗的情节都是从那些狗屁的吟游诗人编造出来的故事中得来的。
“五个！我干掉了五个！”老头右手探开，伸出手指，大声的喊道。酒店的其他人被这突然发出的巨大声响吸引，瞬间安静下来。林奇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目光转向了自己，不，或者应该说是转向了自己对面的这位老人。他朝着那些目光笑了笑，点头示意没什么大事情发生，于是其他人又开始各做各的事情了。
“没看出来您还是位勇士呢。”林奇尽量控制住自己嘲讽的口气，让老头觉得这是发自内心的赞叹。他知道，对付这种醉鬼，只要顺着他们的话说，就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没想到老头听到这句话以后突然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这个进程出乎林奇的预料，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所以干脆就抄起手来任由老头哭哭啼啼。
“但是那真他妈的不是战斗，是个屁的战斗，那根本就是小孩子拿火烤麻雀，真他妈的不是战斗。”
“所以说北地的战斗才是真的战斗？”林奇小心翼翼的顺着话说。
“北地？哼，去他的北地。”老头表情变化的速度堪比剧院里面的演员，“北地根本就他妈的没打过仗。马格鲁斯家的家伙一碰到麻烦事就说北面有情况，然后抓一堆人往那寒冰覆盖的不毛之地去，好让南方人都以为他们才是王国的救世主，没有他们北面的那些野蛮人就冲到南方来，抢走你们的财物，**你的妻女。”或许是哭过以后让老头的酒醒了不少，虽然明显还是大着舌头，但是老头的话已经不在断断续续。
林奇笑着，他一直都知道什么时候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些单纯的人，虽然此刻他内心非常想把这个老头子拎出酒馆，然后狠狠给他几拳。
“大人。”特朗普走到林奇的身边，他是个身材高大的侍卫，是这次父亲派给他，让他来协助自己征兵的家伙，“有人想要参加。”
林奇把目光转向那堆围着羊皮纸的家伙，看来是有人想要赚点外快了。“让他过来吧，有一个人参加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参加。”
虽然他自己这么说，但是心里面却不这么想。说实话，他对这次招募根本就没有底，能招到多少能用的人还真难说。
特朗普向人群走去，林奇把目光又回到了老头身上，本来他还指望老头在说说几句马格鲁斯家的坏话，然后到最后向他表明自己的身份，看看这个糟老头子会有什么样有趣的反应。可是老头子却一个人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大人，他来了。”特朗普很快就回到了桌边，带着一个健壮的男子过来。
林奇打量着应征者，他的脸让林奇觉得像是一块石头，方方正正的摆在脖子上，头发是王国里面随处可见到的深褐色，乱糟糟的像个鸟窝一样顶在头顶。看他的脸，或许有很久没有刮过了，杂乱的胡须就像是钢刺一样穿破了那坚韧的下巴。特朗普本来就是个身材高大的家伙，而这个应征者看上去比特朗普还要高出一个头，就算是北地也很少见到这么高的家伙。或许还是有不少能用得到的家伙，林奇内心想着。
“军饷怎么算？”来者开口的声音也符合林奇的预想，沙哑得像是木匠锯木头的声音。
“一个月三十个第纳尔，三个月一结。”林奇打量着对方的脸，想要从他的脸上读出是否满意这个价格。从对方没有回话的表情上看，这个价或许低了点，“当然如果你能给我拉来人的话，价钱还可以谈。”
“如果我拉来一百个人，我能拿多少。”锯木头的声音又开始了。
“每人我给你抽一成的头，一个月三百，加上给你的三十，那就是一个月三百三。”
“你给他们每个人二十五好了，那五个给我。”
这家伙真他妈贪心，林奇琢磨着。不过要是他真的能找到一百个，这个价钱也还算可以，反正总数就那么多，我也不在乎其他人能拿到多少。
“那你要把这一百个家伙弄过来。”林奇说着，一边看着酒馆的其他人。这家伙肯定不会从这里弄人，我知道，他自己也知道。“但是你要保证他们不会跑掉。”
“我保证他们一个都不会跑。”大个子裂开嘴笑了，露出来的牙齿就像是饿狼的尖牙一般。
“还有，我可不要什么老弱病残的家伙，要弄点能打的人来。另外，不会问东问西的最好。”
“这个你放心，我来搞定。”
“什么时候能弄来？”我的时间可不多，林奇继续打量着大块头，在想着他是不是有这本事弄来这么多的人，“当然定金我不会给你的，我说过要三个月以后结。”
大块头收回了笑容，眼神中露出了一丝不友好的信号。林奇赶紧微笑，要是把这家伙惹毛了生意就没得谈了，“当然我可以给你保证，保证你能拿到钱。”
“什么保证？”
或许许诺对他有点用，又或许他只是想看看我的筹码。林奇掏出了父亲交给自己的那个盒子，在大块头面前打开。“洛塔尔国王家族的尊严。”
如果这家伙不吃这套就一点屁用没了，林奇觉得这筹码完全不靠谱，马格鲁斯家的家徽和一袋金币比起来，吸引力谁大谁小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
“成交。”大块头的回答让林奇松了口气，“那么你是马格鲁斯家的谁？”
“林奇·马格鲁斯，北地克纳格亚城城主萨利·马格鲁斯的儿子。”
大块头轻易的接受了这个名字，不，或许他根本不在意名字，林奇想。
“那么你的名字呢？”
“迪罗，迪罗·马修斯。”佣兵的声音低沉着，从锯木头的音调变成了大锤敲打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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