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班克罗夫特思索片刻，抬起头道：“我想先问一个问题。”
“您请说。”
“身为男性，您怎么会想到写一部以女性为主角的成长小说呢？”
“稍等一下，夫人，”斯图尔特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包裹，“我得先把剩下的稿子给您。”
“这么快！……好吧，您确实才华横溢，这点我不得不承认……”
爱丽丝接过稿子，先翻到最后看了几分钟。斯图尔特回头打量了一眼正在看书的碧翠丝，复又耐心地等待对方将结尾看完。
“什么？瑞秋最后竟然是死了吗？”女主编抬起头惊讶道，“为什么是个这样的结局？”
对面的少年抿了抿唇：“虽然我只是个作者，但就情感而言，我不希望瑞秋最后又落入婚姻的窠臼。”
听到了这个说法，像是听到奇异生物讲话的爱丽丝更加惊讶了：“为什么？按说这种小说的结局不都应该是……”
“那怎样才能体现女性在这个社会中的突围与反抗呢？”斯图尔特平静反问道。
“这……”
爱丽丝看着这个结局，怎样也想不出来，这位贵族少女应该有一个怎样的结局；虽然这样的结尾确实令人眼前一亮……但死亡终究是太过于沉重了。
“一切与这几位男性的结合形式，实质上都是这个社会对她自由的束缚，也是对她反抗精神的侮辱，”斯图尔特轻声道，“只有死亡才能升华她的抗争，并使之铭心刻骨。”
“对她反抗精神的侮辱……”爱丽丝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最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想为我先前对您的误解感到抱歉，您真是一位有担当的绅士。”
碧翠丝皱起了眉头。
“你写这本书，不会是为了刻意讨好女性，好赚她们的钱吧？”她突然问了个尖刻的问题。
斯图尔特扭过头轻松笑道：“我只不过凭着我自己的良知陈述了事实，买不买账是她们的事情。”
“那，索兰，我问你，”爱丽丝谨慎道，“你是怎么看这个……这些事情的？”
少年看着对方，安静地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有个喜欢的女孩儿，她很高傲，有着优渥的家境，也受到了很好的教育……”
“但是我自己私底下知道，她活得并不快乐，”他勉强笑道，“只不过我没跟她说过这些。”
“为什么？”碧翠丝放下了小说。
“她的父亲是想要一个儿子作为他们的家族继承人，”斯图尔特轻声解释道，“但事与愿违，于是在她出生的时候勃然大怒，扬言说要扔掉这个孩子。”
“她的母亲那时刚生下她，身体还很虚弱，但为了保护女儿，硬是以自己的生命威胁她丈夫，要求留下这个孩子……不然她也不活了。”
少年想起那位夫人跟自己说过的这段经历，不由得无奈地笑了一下。
“那，后来呢？”爱丽丝忍不住问道。
斯图尔特想了想：“她后来还是被留了下来；但是从很小开始，就被她父亲强行带去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就是淑女的那些礼仪，以及我们在学校学的那些东西，比如文学，历史什么的。”
“其实真的站在她的角度上思考这个问题，”他静静道，“我会觉得很害怕。她应该很多次想着一了百了了，但我估计是不想让母亲难过，所以一直坚持到了今天。”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爱丽丝按着桌子，坐姿稍稍前倾。
“她？她现在应该在准备大学的入学考试，”斯图尔特笑道，“只是可惜我今年考不了了。”
“你又有什么毛病？”碧翠丝讥讽道。
“对啊，”爱丽丝反应过来，“你这么的……优秀，学识也完全不输那些大学者，怎么不去再念一个大学呢？”
“我父亲今年刚刚去世，”斯图尔特笑叹，“为了忙他的后事……我在伦德赫跟柯林之间两头跑，功课早就落下了；不过我倒是无所谓，明年再考也是一样的。”
“我很抱歉……”
“爱丽丝，你抱歉什么？”碧翠丝冷哼了一声，“他不去念大学纯粹是他自己没用。”
“比依！话不能这么说……”
斯图尔特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说了不上大学的决定，就被这个人定性为没用了。但他确实有难言之隐：现在距离考试只剩下三两周的时间，如果现在要参加，他就得准备接下来的日子都别睡觉了。
“为什么不行？”碧翠丝抱着胳膊冷冷道，“不说你那个女孩儿，我告诉你，哈罗德比你勇敢的多！”
怎么又扯到菲尔比了？斯图尔特心里一阵不适。
只听碧翠丝又嗤笑道：“你就是个懦夫；告诉你吧，哈罗德为了保护他的妈妈，和他父亲定了条款；只要他能以前三名的成绩考入风向标学院，他父亲就认可他，带他和他的母亲回到伦德赫城里住。”
“是，我知道这就是柜中骷髅，但不影响他在我心里是个勇敢的人；他的身份如何根本不重要，因为我有选择我自己喜欢的人的权利。”
“哼，我也知道你讨厌哈罗德，”她站起身，直接指着斯图尔特冷声道，“那我就不提他，看看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儿。”
“你说你因为家中的变故落下了功课，不敢去考大学，但你有想过她这十几年来实际上过得比你辛苦十万倍吗？照你所说，她可每天都比你现在的内心煎熬得多！可她到头也没有放弃，是因为她知道，放弃了，就连命都没有了！”
“对你来说还有得选的事情，对她来说是要送命的！”
“可你……你有想过，你这一副不停拿借口掩饰懦弱的样子能配得上她吗？索兰！你以为你这样假惺惺地同情她，怜悯她，她就会对你心生好感吗？你是觉得她会接受一个像你这样虚伪的家伙吗？别在这做白日梦了！！”
“——！”
大声的斥责过后，办公室陷入了死寂，气氛一时降到冰点以下。
斯图尔特眯眼看着对方，放在腿上的拳头已经攥得极紧：这是他自重生以来，不，自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得到了这样的评价……她怎么敢的？
她怎么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
她有什么资格，评价他的所作所为？！
——少年暗暗咬牙。
“……我告诉你，斯图尔特·索兰，你这个懦夫就是不配！”
“比依！”女主编气急起身道。
但碧翠丝只不屑地看了一眼爱丽丝，便将手中的小说扔到地上，走到门口扭过头道：“……我不喜欢跟这种人待在一起，你们聊吧。”
***
看到这里先别急，我也很想提刀砍人，因为她不止把我自己整破防了，还让我对接下来的情节感到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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