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纯洁的神,美丽的神......”
“不,你不是月神......”
一位瞎眼的老者跪在石砖地面上。他两鬓斑白,四肢时常抽动,咳嗽会带出血丝,估计是活不久了。
但他依然颤抖着的伸出手,向天空做出了捧水的动作。那惨白的双眸盯着天空,如同没有失明一般,死死盯着那耀眼的月球——不知道那是否能够被称为月球。它辐射的光芒简直比珠宝更璀璨,比太阳更耀眼,所有的星星都失去了亮光......
但是,那光芒却没有带来光明,照亮黑夜。相反,今晚的夜色,比以往更令人不安,令人恐惧,令人绝望。
“神啊,为什么不愿意倾听我们的声音!”老者越发声嘶力竭,如同将死的恶兽在无助的咆哮,“一万年......我们信仰了您一万年,肉体没有得到永生,我们就将信仰代代相传,用我们的早逝换来了您的永垂不朽......但是,您可曾听过我们的声音,我们的诉求,我们的哀嚎啊!”
大地开始震颤,带动了巨浪与岩浆。海平面飞速上涨,十几米高的海啸吞噬着大片大片的土地。作为大洋之主的猪鲨惊讶的发现自己不再能够控制鲨群与波浪。他们焦躁的浮出海面,扇起翅膀来到空中不安的望着月亮。
神秘的地下丛林变得炎热异常。那些沉睡的粉色花苞,它们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发育,成熟,它们烦躁,过于充足的氧气让它们头晕目眩,只想快点离开狭小黑暗的地下。无头苍蝇般的蜂群与陆龟们爬上了地面,同样痛苦的还有地下废城的骷髅居民、神庙的蜥蜴异种与严寒洞穴的落难矿工们。他们费尽精力来到地面,迎接它们的却是轰然爆发的火山熔岩......
“神啊......月球的神......”老者依然跪在那里,“人们都说,月球的神是邪神,只要它还存在,那苦难就永远不会消失......为什么您要放纵腐化的细胞吞噬我们的农田,把我们好好的农舍变成独眼异虫的温床......我们严守契约,用生命侍奉您,您却把我们视为蝼蚁,这可和契约说的不一样啊!”
“粘液怪物掉下来啦!”
“不要惊慌......这是伟大月神的第一层试炼......这是成为新生命的第一步......”
五颜六色的史莱姆从穹顶落下,重重的砸在地面上。有的直接粉身碎骨了,有的则还存有一丝希望。史莱姆是原始愚蠢的生物,它们会不计一切吞下自己能吞下的一切东西,吸收进自己的身体。很快,地表的林木、浅层的矿藏、河床的泥沙,这些建造房屋必要的材料被吞噬殆尽。史莱姆依然饥饿,它们爬向人类的村落,蛀空了无数人类赖以求生的房屋,摧毁了石塔,分食了牲畜与马匹......
月亮似乎越来越闪耀了。它就像玉白色的水晶吊灯,高悬于漆黑的,没有一丝光线的房间中。除了吊灯,你看不见任何东西,甚至你自己的十指。很快,你就会在这无光的房间内迷失方向,忘记了自己的面前究竟是冷冰冰的墙,还是一望无际的辽阔田野。
人们很高兴的看到,群星开始发光了。它们逐渐变大,就像月亮一样。
“星星......星星亮了!星图还是那样!月神点亮了星星......”
“可是,为什么星星越来越大了?”
尖啸刺破空气,全世界的生命都听到了同样的声音:
“陨——石——”
就像连绵的春雨和猛烈的夏雨的区别一样,史莱姆雨远比陨石雨温柔的多。在坠落人间的星体面前,连月亮都短暂的黯然了。它们降落在一座座高塔,宫殿,领主的大房子上,等到烟雾散去,什么荣誉、财富、权利全都在熊熊烈火下成为了它们的主人的陪葬品。那些散落的陨石碎块内繁衍出了拖着尾焰,用法术飞翔的圆滚滚的陨石精灵。有些好奇的想去一探究竟的人,在它们千百度的体表温度下直接化为了灰烬。
“没有人来拯救我们。我看不见......月神抛弃了我们......”
老者流泪了。
他抓起身上的,用丝绸编织的宝蓝色披肩,披肩中心位置还绣上了金色的新月。
“好烫!”
老者将披肩扔在了地上,狠狠地用脚践踏着原先一尘不染的它。金色的新月突然开始着火,随后迸发出了紫色的法术光芒。不仅如此,披肩上还离奇出现了杂乱的弹孔,还有裂痕,又一处地方也开始燃起火焰......
老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撞开每一家每一户的大门,不管屋主是否已经死去,也不管房屋是否已经被陨石坑代替。他就这样奔跑着,用尽最后一丝生命力,对着全世界轻语道:
“有人在拯救我们了......是传说里的五个英雄......他们在——”
在月球。
月亮耀眼的月光,实际上是月神创造的屏障。它能阻隔人们的视线,任何试图用不虔诚的亵渎目光直视月球的人,都会被夺走双目,作为惩罚。而屏障里,那空心的月球内,亮如白昼。
或者说,与其理解为屏障,囚笼更适合些。月神不想让胆敢冒犯月神天威的五只臭虫就这样离开。它将月壤化为金属,制作了囚禁金丝雀的华贵鸟笼。月神不能放走它们,但也必须在这里堙灭它们,让自己真正成为这个世界,毋庸置疑的主人。
第一只“臭虫”,背后展开了凤凰的羽翼。他的身体如同太阳,燃烧,炽热,神圣,不可接近。他那厚重的盔甲,表面浮动着日冕,他只是前进了一步,滚烫的气浪就形成肉眼可见的波纹向四周辐射。
他手中的细长剑刃,散发着与盔甲同样的日光。他轻轻举剑,那剑就携着日耀瞬间伸长,刺穿了月神面前的一切保护自身的屏障。月球的光芒是太阳赐予的,再明亮的月光在真正的日光面前永远都是黯然失色的。
见此机会,第二名英雄出手了。他的身上覆盖着紫色的法袍,法袍表层还有实时的星图在浮现。人们看不清他的脸,他隐藏在银丝镶边的兜帽中,只露出发亮的金黄色眼眸,还有鹰眼般的细长瞳孔。跳动的火花环绕着他,头顶的月之魔石散发着深邃神秘的粉紫色幽光。他举起手中伴随光环的法球。
“星云与焰火,操纵远古的奥秘......释放蜂群,攻击你们的主人......”
他默念咒语,法球前就多出了千万颗化为野蜂形状的秘法子弹。它们呼啸着穿越空隙,在月神的皮肤上打出了一片坑坑洼洼的微小的凹陷。这些伤口对于月神而言,实在是连挠痒都算不上。除了激怒它以外,派不上任何用场。
月神的确愤怒了。它张开双手,手心的巨口向外吐出了无数散发着青色微光的半透明悬浮眼珠,同时还伴随着流星陨石一般的飞弹。在攻击被躲避之后,它睁开了额头的魔眼,如同切割仪一般对五名英雄所处的位面射出裹挟着死亡与毁灭的激光。法师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激光摄走魂魄——一道白色的身影掠过,推开了法师。但是法师的左腿还是被激光照到了一部分。
“你的血液只是凝固了,别紧张,这不是什么大事。”
那人穿着一身白袍,戴着某种黑色金属制成的护腕、胸甲与护腿。他在白袍里一阵摸索,摸出了一支已经注满魔药的注射器。他熟练快速的将各种魔药打入法师受伤的腿中。月神怎么可能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敌人恢复如初?它再次凝结激光,打算一箭双雕。
“看这里,三只眼的下等异种!”
是谁在嘲讽至高无上的月球之神?
月神转头看去,看到了一枚已在眼前的火箭弹。弹头战斗部在它的第三只眼前爆炸,这枚特制的火箭弹威力与降下的陨石不相上下。月神险些失去平衡,被迫暂时闭上了第三只眼。在这极其珍贵的时间里,法师的双腿被白衣勇士治好,他再次拿起法球升到空中。
胆敢向它开火的,是一个头顶青绿色观察罩,身上的盔甲缝隙中流动着蓝青绿渐变光的射手。而另一名在一旁护卫射手的勇士,金色的躯壳内燃烧着蓝色的焰火,背后悬浮着一个健硕强悍的召唤灵,还有神秘的星辰之龙环绕左右。
“你们杀不死我的......”
幽冷,刺骨,仿佛是从骨髓里钻入脑中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只要月亮存在......我就存在......我们是一体的......如果你们杀死了我......那月球也会分散爆炸......你们为之所谓守护的世界就会在夜晚彻底崩溃......直至灭亡......而你们就是最大的罪人......”
“谁说我们要杀你?”日耀剑士不屑的说道。
“哦呵呵呵......那让我来看看......究竟谁才能离开这里......”
随后的战斗,就没有人知道发生什么了。五名英雄和月球神明鏖战了五天五夜,他们具体怎么战斗的,怎么脱险的,没有人知道。极少数人知道,在战斗的最后阶段,月神的心脏暴露在外,降下了更恐怖的天灾,试图拉着世界与它殉葬。在最后的时刻,日耀剑士用意志力,在手上创造出了被称为“破晓之光”的圣枪。他投出圣枪,穿透了月神的心脏。
五名英雄并没有杀死月神,而是选择封印它,让月球永远存在,而月神永远消失。他们把月神分为了几个部分,埋葬封印在世界上的不同角落。只要这些月神躯体的残肢不拼接到一起,月神就永远无法得到力量......
然而,和这一切同样不为人知的,还有月神在沉睡之前,对世界降下的诅咒:
“我诅咒......这世界在九百年后会再次陷入天灾......你们五个的血脉后裔会生活悲惨,贫穷痛苦......看着吧......只要月球依然挂在夜空中央,总会有人觊觎我的力量,我的财富,臣服于我,向我叩拜......看着吧......九百年对我而言不过只是一瞬间......那时的你们或许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天灾停下了,怪物消失了大半,腐化血腥的蔓延也完全不见了。英雄重回人间,合力铸造了“过去与未来”这把巨锁,并创造了一名古神,令其在地狱看守神锁,尽可能不让人打开它。而他们也清楚,月神的诅咒就是契约,而契约的力量是无法撼动的,英雄也一样。神锁打开的日子,终究是要来到的。
在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五名英雄。数百年来,无数冒险者踏上旅途,只为寻找传说中的英雄之剑,还有恶魔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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