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
第一缕光送走了凌晨早起的上班族和高三学生，太阳终于有了盼头，高温炙热撒向地面，渐渐繁华市中心的人来人往。
衰老的小区不例外，生锈大门吐出好几个衣冠楚楚，步履匆匆的年轻人，拽着个公文包赶去最近公交站点。
裸.眼的公交站牌立于荒草堆好些个年头，牌子上面的路线红蓝相间，只可惜被锈迹吞掉部分，看得不是很清。
公交发车的时间略早，太阳还是太热情，没一会儿晒得等车的年轻人大汗小水往脖子下淌。公车一过站，等待的人群鱼贯而入，挤进制冷的狭小空间。
女人送走弟弟，然后开始了一天忙碌。
她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个遍，肮脏的实木地板被拖得纤尘不染，蒙了一层薄雾的窗玻璃擦的透明干亮。
女人生来有些许的干净洁癖，平日不太会表现，可一旦落了单，孤狼的性格展露无疑，容不得一粒灰落进眸子的偏执敛狂。
她拧干了清水冲洗过的湿毛巾，一层乌黑水渍随毛巾脱落，流入下水道口子，“一天不打扫，家里就这么脏！”
抱怨着，女人再一次扭开水龙头，清澈的冷水哗啦啦流下，她挤了一手的厚滑洗手液，全部涂抹到湿毛巾上。
一遍又一遍。
直至混杂雪白泡沫中的污浊肉眼变淡，女人终于敛了怪毛病，心满意足摊开洁白干净的湿毛巾，“这下应该差不多了，还是干净的东西看着顺眼。”
人与物都一样。
一大早换好衣服的女人终于准备出门。她打开崭新木鞋柜，顺手想要取那一双偏成熟黑色高跟鞋。
可突然想到什么，转手拿了一双与黑印花短袖不搭调的灰白运动鞋。
“我看看，时间应该够了。”女人摸出手机，智能机的样式是过往的旧款，价格不贵。
她用指纹解锁，出现的屏保是她和林可的合照。
照片的女人年纪尚小，林可更是只有现如今的一半高，姐弟俩拥在一块儿，背景是一间奢华的豪宅的大正门。
周围地段偏僻，似买下了便宜地段的暴发户人家，大门的装潢就够显眼了，更不用提那土掉渣的房子品味。
女人盯了一眼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用数字键盘拨通一个陌生电话号码，号码连通的一瞬间被接听。
“是我。”
“派一辆车来，普通的。”
“好的。”
电话另一头是一个嗓音略带磁感的中年男性，他只简短回复一句便挂断了手机号码，女人临走前检查包里钥匙，合门出了“家”。
灰白运动鞋踩下肮脏的楼道，并未露出嫌弃表情，只是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染了什么楼道扩散的恶疾。
捂鼻路过水塘，来到人群稀疏的大门口，年过六旬的看门老人照往常一样和她打招呼，“早哟，是要去上班了哇？”
女人很有礼貌，用微笑和温柔回应老人，“是啊，吃过了吗？”
“吃了，吃了。”老人面露嘻笑，和蔼溢出嘴角，他盯着女人曼妙的步姿，一直到她消失下一个赶公车的拐角。
“老大爷，那谁啊？”
游手好闲的家里蹲正巧和老人聊得起劲儿，偶然瞄到一个正点到不行的女人，眼睛都快扯不开了。
“一个可怜的女娃子。”
“可怜？”
老人步伐慢悠，走到树荫下，家里蹲的男人磕着瓜子儿，一同陪他坐到树荫下的摇椅旁，“怎么个说法？”
“还能咋勒个说哇，你看人那走路气质，像是穷家的娃儿？”老人端起盅杯里泡得苦烂的茶水，狠狠地啜了一口。
“哎！”
“好久之前搬来的咯，家里的妈老汉儿出了车祸，走得早。”
“我靠，父母双亡？！”
“是嘞，女娃子现在一个人遭罪得很，本来要去读个一本的，哦豁！”老人不免替可怜的女人叹息，他双手一拍，“现在好了，家莫得了，还带了个弟娃娃。”
“她还有个弟弟啊，多大了？”
“今年高三，马上高考。”老人摇了摇头，感慨女人含着金钥匙的人生，“原来屋头好好勒，家里好像买什么艺术品，好不容易有点小钱。现在老汉儿没得了，公司亏本抵押，没负债都是对勒喽！”
“这...”家里蹲的男人听后一阵唏嘘，表面风光的女人居然有一段这般悲凄的过往，“这确实太恼火了。”
人总是这样，先看一个人的表面，然后想了解她的过去。悲惨的过往值得人同情，更值得人怜悯。
有时候，比权利和金钱更容易迷惑人心的，是一段悲怆的童年以及看似坎坷的人生道路，不过...
女人步姿正态，举止透着典雅，不论优渥皮囊，生来沾贵气，哪怕如今落魄了，却丝毫没掺半点卑微渗骨。
天鹅或许会为生活低头，可一旦引颈向天歌，便彰显丑小鸭难以企及半分的高贵。这是与生俱来的，容不得半点后生篡夺。
很快，公车来了。
女人撑着一把淡粉太阳伞，没有上车，待公车加载轰鸣引擎开过路段。她左顾右盼，然后拐到下一个街角路口。
与此同时，手机铃响起。
“小姐，到了。”
“好。”
不到三分钟时间，一俩陌生的私家车快速掠过贫穷的小区门口，径直驶向女人站立的偏僻角落。
一声急刹。
私家车是全黑的，在偏僻的半郊外不会太惹眼，车的造价大约二十万左右，不是小区里家家户户能消费的牌子。
不过，至少路过时不会有谁去注意。女人很满意，收了伞上车，一副惬意的高调，她趾高气扬对司机下令，“很好，以后就开这种车。”
司机点点头，伸手微微调整后视镜的位置，紧接着，车的轮胎疯狂转动，拖拽黑色的轿车消失在原地。
“小姐，去哪儿？”
“老地方。”
“老...老地方是...”司机开口有些难堪，女人疑惑地半挪位，用后视镜打量司机的样貌，“新来的？”
“是...是的，上次的前辈因为开错车，所以被您开除...”
“啊，我想起来了。”女人翻抬眸子，漆光闪着那一日的暴怒冷血，“说了低调点，还开那么惹眼的车过来。”
女人点开手机，打开地图，将一座标好点位的建筑拿给了新来的司机，“你把我送到这儿附近就好，距离别超三百米。”
司机眨了眨眼，确认了目的地，口中念念有词，“这个位置是吗，好的，大约二十分钟，还请您稍稍等候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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