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经降临,猫头鹰在鸣叫,尽管声音渗人,但也被吵闹声掩盖。
月亮与人们一同从家里出来,很多人还搬上了自家的小凳子,不过也有人并不注意那么多细节,直接席地而坐。
村子的中央铺着石制的地板,直接坐上去也不会满身的泥浆,桌子上摆着食物,地上放着酒桶。
啤酒并不是多么高级的东西,但在这个制酒业不是非常发达的世界,自然也不是能随时随地喝到的,至少对于我们这些乡村居民不是。
随着位于正中心的篝火被点燃,气氛也同火堆一起火热起来。伴随着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人的声音也逐渐变大,开始杂乱。
地上的七桶啤酒本来还没人去碰,但随着阿诺德大叔的带头,七桶都被打开了,酒桶大小特别的浮夸,足够这一群人一晚上了。酒的气味和我前世闻到的似乎有些不一样,可能是工艺原因,也可能是材料原因。
村里的人大多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很少有人去城里生活,对于那些农民家庭来说,到城里意味着放弃家里的田地,他们也就更不愿意走了。
来到异世界这么多年,我也很少离开这个村子,不管是写字认字还是生活需要的工作,也都是莱恩教的,村里的识字率不高,我算是另类了。
朴素的民风,在那高楼矗立的二十一世纪,已经是非常少见了。
那里人人都扮演着自己生活中的角色,为了自己的家庭,为了自己的利益,与别人勾心斗角,互相猜疑。
我来到这边总觉得前世就像一个梦一样,一个噩梦,而且现在还在影响我。
在梦里,对朋友表现出异常的友善,害怕被朋友无视,尽管只有白珉一人。
我唯一的朋友,我的记忆里明明存在的朋友,也在那一个个空白的片段中消失,我曾以为我是个有另一人格的杀人犯,可是医院认为我一切正常。
我不管在哪个世界,我都是一个被丢弃的人,同样是被收养,但在大学时,那对养父养母就像突然消失了一般,周围人都闭口不谈,我对中间的事也全然没有了记忆。
甚至在高考的记忆都没有了,高中的「女友」,也消失与记忆中,再次见面却如仇人一般。
总渴望着那若有若无的家人,我与他们这间隔着一道薄纱,若隐若现,可我的手却无法穿过那层纱,只能远远相望。
梦醒来,来到了这里。
生活并不好,相比那科技发达的时代,这边我不论我再怎么适应,总有些不习惯。
但村里找到了我想找的东西。
一个关系好的朋友,家人,友善的邻居,亲和的长辈,和卡莱斯也能算上半个同学吧?还有一起出猎的伙伴。
尽管对小时候的记忆空缺有些好奇,但更需要注意的还是现在,我想维持现在的生活,我很害怕这样的幸福逃走,这种害怕一直藏在心里,或许和记忆空白有关……
想多了也无用,不如好好玩玩,比如痛饮一顿!
“小子,你一个人在这?”
浑厚的声音穿越吵闹的杂音,带着一丝沙哑,听出了岁月的洗礼。
“赖安叔找我有什么事?”
尽管之前和他出了点事,但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就算之前打斗时的生气,到底也是假装的。
我对情绪的表达并不怎么好,好像有个病叫情绪表达障碍,应该和我无关……
“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听着他的话,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有什么福气吗?有的话也只是过上了现在的生活而已。
“我的福气?”
赖安叔也学着我坐在了地上,叹了口气,脸上是一分羡慕与两分鄙夷,还有七分平静。
“看到那边聚在一起的姑娘们了吗?”
他手指向篝火处,我也顺应他的意思。
那里站着一群少女,笑着,闹着,像在讨论着什么八卦,还时不时看看我附近,就像是前世聊八卦的女学生一样。
“她们在聊八卦,怎么了?”
“八卦?她们是在聊你,你一点都没发现?”
赖安叔好像并不懂八卦是什么意思,而且聊我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网络男神,也没做什么要连夜逃离世界的事……
我向他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皱了皱眉,他也心领神会。
“你可真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虽然你是林子里捡来的家伙,但你长得还是可以的啊!你看你这一头少见的黑……白发,那不是还有几分实力嘛。”
赖安叔看了看我的头发,到嘴的「黑发」又憋了回去,换成了「白发」。
我和索琪娅的头发都是黑色,在村子里可以算的上独一无二了,听说一些贵族就是黑发,所以平民里黑发给人一种神秘与高尚感。
“诶,这样吗,但我可是一点想法没有诶——”
“可要是我当年也像你这样,说不定就不会是那个老女人在家了,你说这天上的星星是不是就决定好了我们以后的命运呢?”
赖安叔一会看看星空,一会又看看那烧的正旺的篝火,像在回忆什么遥远的记忆。
赖安叔还是老了啊!
虽然他已经老了,但我们之间并不像长辈与晚辈那样,反而像是一对忘年之交。
“我是不信命运这个东西,也不怎么想着我自己,我只希望索琪娅过好点,如果有命运,那我的命运应该就是这份平淡。”
“啧啧啧,可真是个哲学家……”
赖安叔轻轻咂舌,似乎觉得我在故意装高深,说他听不懂的话,也就直接转移了话题。
“希莫,你知道索琪娅去哪了吗?”
我和赖安叔的的聊天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你没找到吗?”
“找到就不会来问你了。”
他蹲在我面前,嘴角还留着面包屑,看起来颇为滑稽。
“我也不知道,她从教会回来就没怎么看见她了。”
“废咯,反正也没找到,希莫你不是今天成年了吗,来喝个痛快,我也给等会壮壮胆。”
“正合我意,我早想尝尝这酒了。”
说起吃东西我可就来劲了,而且酒不同的气味也是不同味道,都是我没闻到过的,很久以前就想试试了。
卡莱斯在年初就成年了,他一定想不到我一点酒都没碰的比他还能喝。
赖安见我们聊起来,也没多说,两大杯酒直接递到了我们面前,整整两大杯,一个不注意就会洒出来。
“你们两小子,少喝点,别到时候还要人把你们抬回去。”
“开玩笑,我超勇的好不好,我超会喝的啦!”
卡莱斯听闻,把手搭在我肩上,露出一脸迷之微笑,斜眼看着我。
“这么说你很勇哦?很勇嘛,让我看看?”
“来来来!”
“那你们两慢慢喝,我先走了。”
赖安叔见我们两个比了起来,拍了拍我们的背,也离开了,酒洒了一点到外面。
卡莱斯也是完全没有一点犹豫,举起大酒杯,仰头,喉结鼓动几下,一丝黄色的液体在嘴角滑落,不过短短几秒,酒杯也只剩杯底的一点残留。
“可以嘛!”
“小看我?”
卡莱斯抬起手,把嘴角的酒渍用袖子随便擦去。
我也是没服输,但仍有一点犹豫,毕竟不是我喝过的东西。
我看了一眼杯子,酒的颜色是淡黄色的,但又和前世的啤酒不同,酒的表面泡沫也没有多少。
短暂的犹豫后,我看了看卡莱斯那微红的脸上的得意,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你也不过……”
酒下肚,我擦了擦嘴,我本来想说“你也不过如此”,可到嘴边的话却像卡在喉咙里了一样,怎么也说不出口。
眩晕感自身体深处传来,四肢又些发软,手里的杯子一下落在地上。
“你怎么了?”
卡莱斯上前拉住我的胳膊,扶住了差点摔倒的我。
“没事,没事,继续!”
肯定是因为在这边第一次,不太适应,应该过会就好了,过会就好了。
“真没事吗,喝不了就别喝了,你才第一次。”
“你才第一次呢,我只是有些不适应,你程哥我,千杯不倒!”
我觉得他在小瞧我,把他手里的另一杯抢下,再次空杯。
“喂,别喝了!”
晕眩感更加强烈,我脚底一软,人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怎么回事?
“希莫,你醉了我怎么找索琪娅啊!”
“【中文】什么希莫,我叫程曜东,你记住了!”
“你说的啥啊?”
头好晕,我总不会是醉了吧?身上好痒,好不舒服,像有蚂蚁在身上爬。
“【中文】卡莱斯,你怎么学会影分身了?一个,两个,三个影子,你好厉害,快教我!”
好多卡莱斯,他怎么一下这么厉害了。
“你清醒点!”
卡莱斯晃了晃我的身子,一脸焦急,眼睛不停地左右看。
我听不太清他的话,身上很痒,我推开他挠起身子。
身体好难控制,我应该不会醉啊,不然怎么可能这么清醒,懂了,一定是白珉在搞些什么。
“【中文】白珉别弄了,我一直都怕痒。”
我又做在了地上,手在空中乱挥。
————
索琪娅处理好了家里的事,看了看外面,附近的几家都已经没了人,人们都去到村中心,庆祝着节日,隔着老远,都能看到篝火的火光。
希莫应该还完的开心吧?
索琪娅想着,看了看旁边桌子上的白鸽项链。
今年的丰谷节,比以往还要热闹几分,今天还是希莫生日,不知道这个礼物会不会让他高兴一下呢?
索琪娅有些担心,自己平时对他好像有些严厉,但只要他已经生活的好好的,那么被记恨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
索琪娅换下衣服,穿上了一条淡黄色的长裙,上面印着几朵百日菊,这是她生日时给自己买的。
在这个世界,生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连成年的生日也是,但索琪娅听说到,贵族在生日的时候还会互相送礼,举行生日宴会,还会有很多人过来庆祝生日,她在那时就觉得,应该也给希莫来一次。
她思来想去,想起了教会,她是教会的一员,教会会有一个代表祝福的白鸽,她想让弟弟也有这种有神明祝福的东西,尽管她对神并没有其他信徒那般,就算把教会说成母亲离开后的精神寄托,那也只算半个。
她拿起桌上的项链,看了看上面的白鸽,嘴角微微一翘,随即把项链拽在手心,离开家里,去往了村子的中心,向着火光的方向走去。
夜空是黑色,那星空也不过是一些光点,但那些光点在索琪娅看来,是她和自己弟弟平稳未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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