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钟刚过不久，敲门声响起。
清月令正双手指尖相触，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声音响起，她猛然睁开了清澈的双眼。一旁的承君立刻抓起纸和笔，坐在了清月令的身边。
“进来吧！”
话音落下，门从外面被轻轻的拉开。侍从的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位显然就是老板姿苯，另一位看站姿和方位，就知道是下手。
中年男人的衣着很朴素，俨然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完全不符合大老板的身份。甚至他的随从在穿着上更讲究一些。男人看上去偏胖，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骨架粗大。中等身材配上粗壮的四肢，还有标准的国字脸，让人完全判断不出他的性格。
恣苯看到端坐面前的清月令，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果然是凤仪大人！我还以为外面的传言是假的！看来今天上午那场雷暴，也是大人您的杰作了。十年未见，凤仪大人依然是风华绝代，实力通天啊！今日有幸见到凤仪大人的真容，小人真是......”
“坐下！”
清月令清晰冷漠的两个字，打断了恣苯的兴致。
男人悻悻的坐下，身后的跟班立刻坐在旁边，拿出了纸笔。
清月令保持着审视的目光，对侍从说道：“先给恣苯老板上茶。”
侍从立刻出去准备，习惯性的将门关好。房间里只剩下了会谈的四个人，但是清月令并没有开始的意思，她只是一只盯着对面的恣苯看。
恣苯坐立不安，开始躲闪清月令的目光，甚至拿出手帕开始擦汗。
实际上，没有人能在帝国凤仪大人的注视下，保持冷静。
将新鲜的茶水等到后，清月令才看了身边的承君一眼，示意可以开始记录了。
“恣老板，像您这样家缠万贯的人一定很忙，抱歉耽误您的时间了。”
恣苯连忙摆手，脑袋也跟着疯狂抖动。“没有没有，不敢不敢......能见到凤仪大人是小人的荣幸，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敢......”
“没把卫繁带来？”清月令无视对方的奉承，冷漠的问道。
“我们的卫繁不是谁都能随便见的，不方便带出来。我们的偶像可是有身份的。当然我不是说您没有资格，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如果您想见的话，我现在就去叫他来......”
“哦？还能有高大人的身份重要吗？普通人想见到高大人，也没那么难吧？怎么。你家偶像见到阳光就会融化不成？要这么护着？”
“大人，您这话说的。我们家偶像是因为粉丝太多，太狂热了，所以不能在公共场合露面。我真的没有贬低谁的意思......难道大人您是酸了吗？”
“哈？”清月令一刹那间没有控制好情绪，激动的发出了声音。
“如果大人您想的话，我可以找一个庞大的团队来培训您。以您的天生丽质，绝对能成为比卫繁还火的歌手。”
“我的长相和我成为歌手有必然的联系吗？”清月令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为了掩饰刚刚的失态，还瞥了一眼承君。他从过一开始就认真的在记录本上疾书。
“进入正题吧！”清月令稍稍坐直了身体，离开靠背，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端庄的坐好。她可不想有一天外面流传着“凤仪大人”不尊重人的流言。
“你知道高大人今天约你，是什么事吗？”
恣苯给身边的随从使了个眼色，这随从也开始用笔记录起来。“高大人说，今天是要和我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哦，就是五天后演唱会的注意事项。”
“我看了你的演唱会企划书。”清月令刚想随手翻翻看，忽然想起上面都是自己不可见人的字体，于是立刻合上。反正上面的内容基本都在脑子里了，不看也无所谓。
“最重要的就是现场的秩序和安全。我看你的计划书中，是有自己的安保团队？”
“对，没错！放心吧，他们平时就负责保护偶像们的安全，对这方面轻车熟路。高大人建议用军方的人来维持秩序，我觉得完全没必要。杀鸡焉用宰牛刀啊？凤仪大人您放心，现场秩序这，我们有丰富的经验，这几年大大小小的演唱会我们办的太多了。”
清月令看了一眼身边的承君，这家伙真手指动的飞快，似乎根本没有挑重点，而是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
还真是没有经验啊......
等承君停下笔，活动了手腕之后，清月令才继续。
“你的这些人，是从哪召集的？雇佣的还是自己培养的？”
“大部分都是自己培养的，有两个高手是雇佣的。那两个人可是四芒一痕的水平，足以应对任何粉丝的闹事。总要有人镇镇场子嘛。”
“我们天青帝国士兵上战场的标准是一行十痕，你找来这两个高手，确定是维持秩序的？”
“没办法啊凤仪大人。那些粉丝见到我们偶像，一个个都跟疯了一样。嘴上撕心裂肺的喊，双脚玩命的跑过来。您想想，四面八方几百上千人涌过来，没有这种高手怎么镇得住？”
清月令一肚子的质疑，但是这个时候研究下去就没完没了了。于是他看了一眼承君，确认他跟的上后，问了另外的问题。
“门票的价格......3.5万元一张？”
清月令问完这个问题，把嘴附在承君的耳边，小声问道：“不知道这十年通货膨胀了没有。3.5万是什么水平？”
“我一个月的薪水是1万。”
“等于说你只能看卫繁的小半个身子？”
“谁要看他的身子？！”
清月令重新坐好，冷笑一声。“这个定价是怎么来的？”
恣苯这时候还一脸得意。“因为我的偶像值这么多钱啊。见一面3.5万，这还有无数人想见都见不到呢。一万张票啊......他伸出一根手指，朝向清月令。一天就全都卖完了！”
“这价格，别说普通人家。有钱人家也轻易拿不出吧？”
“谁说的？那普通老百姓，为了见偶像一面，该花钱那真是一点都不含糊啊！我啊，概不赊账！”恣苯的嘴角咧的老大，伸出的手指，从一根变成了两根。“这样下来，我们一场演唱会就能上交2000万的税金啊！算上租金8000万，我们可是给国家贡献了一亿元！怎么样？凤仪大人？我们的贡献大吧？”
清月令看着恣苯，原本机械式的微笑都渐渐消失。如果不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她真想伸出手去将那炫耀的手指掰断。
“那是人民的贡献，不是你的贡献！”
“钱是我们交上去的，当然是我们的贡献了！要不然他们的钱也不能捐给国家啊！要我说啊 ，就应该......”
“闭嘴！”毫无感情的声音从清月令的口中迸出。
恣苯感觉到了面前清月令情绪的异常，立刻收回了手指。
“八个小时，你这场演唱会准备要开八个小时？”清月令又问。
“没错。好不容易租到了帝国广场，我准备把我手底下那几十个偶像全都拉过来，挨个上场。当然，主打还是我们的卫繁。那些姑娘小伙啊，一个个......”
“八个小时，你为什么没有食物供给的预案？”
“啊？”
“周边的公共厕所，你征用了吗？”
“啊？”
“交通怎么控制？你给皇城的治安官呈送计划了吗？”
“没有......”
“如果有小贩聚集在周围，你怎么处理？”
“这......”
“租用凳子了吗？租了多少？租的是哪一家的？”
恣苯的视线开始闪躲，不断挠头。
“一旦现场有人晕倒，或者严重一些，发生了踩踏，你怎么办？”
恣苯完全被问住了，脸上肌肉抽动着，一言不发。他显然没有考虑这些问题，历来也不会考虑。上个月真的发生了一次踩踏事件，但是粉丝们自己就把事情压了下去。因为他们怕一旦传出去，帝国会限制演唱会的举行。那些人不心疼自己，只会心疼他们锦衣玉食的主子。
“那......那我们肯定会第一时间处理的嘛！”恣苯支支吾吾的回答。
“那是成千上万的观众，不是成千上万只鸡！你是养鸡养习惯了吗！”清月令摔了一下手中的文件，厉声道。
“凤仪大人，您怎么骂人呢？”
“我骂人了吗？我骂的是鸡。”
“这......”
见对方不说话也不辩解，清月令也冷静了下来，她重新靠在椅背上，双手扶着把手，冷冷的看着对面的两人。
“我说，你记。”清月令看了一眼恣苯身边的随从，说道。
随从看了恣苯一眼，恣苯瞪了他一下。
“我这就写，这就写！”他慌张的抽出一张新的纸张，握好笔。“大人，我写什么？”
“我把你需要注意的点一个一个的提出来，你回去给我写一份详细的预案。我说的所有方面，都要包括。”
“是是是！”恣苯连连点头，同时用手推了推身边的随从。
清月令从头到尾，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方面，都提了出来。承君在一旁也跟着记录。一共五类二十多条，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篇。
写完之后，清月令站了起来，缓缓绕过桌子和客人，走到会客厅的门边。女孩高跟鞋的鞋跟与地面的撞击声格外清脆，似乎是有意为之。
恣苯感觉那声音像是在敲打自己。
“回去准备吧......”女孩说着，轻轻推开了门。
恣苯立刻站了起来。语速都比之前快了很多。“是的大人，您放心，多谢您的指点。我们一定遵纪守法，演唱会开始之前，一定做完......”
清月令一手握着门框，稍稍侧身，回眸中满是冷漠。
“今天晚上立刻回去做！天亮之前给我交到高大人府上！不然就算女皇陛下批了你的演唱会，我也有权利再把它给否了！”
恣苯的脸上，一丝愤怒一闪而逝。很快，他又陪着笑脸，连连点头，拉着瑟瑟发抖的侍从，急匆匆的离开。
两人远去之后，承君走到清月令的身边，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凤仪大人，他们如此敷衍了事，完全不在乎粉丝们的安全和感受，门票也贵的离谱，为什么您还允许他们举办下去？”
清月令板着的脸慢慢恢复了平静，在不知不觉间，狡黠的微笑爬上了绝美的容颜。
“你不知道有一种玩法叫欲擒故纵吗？”
“你管这叫玩？！”
清月令轻笑了一声。走到承君身边拿起那份记录，把刚刚的内容页小心的撕下来，边走边看。“走吧，我们去下一站。”
“哪里？”
“去请人帮忙。”
“凤仪大人，有什么人是需要您请的？”
已经走在前面的清月令轻轻歪头，将低语传给身后的方向。“罪魇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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