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pter 1st.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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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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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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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手机上的锁屏时间显示为二零三二年七月八日零时三十三分的时候,高高在上的太阳终于准备朝大地的另一面行进了。
天空依旧澄净如洗,但太阳在天球上的位置已经从西南向正西转移。
大概再过两到三个小时,天边就会出现玫红色的晚霞,那时,山谷之外的世界将再次迎来新的夜晚。不过,在此之前,427基地已经“入夜”。
夜幕尚未降临,巍峨的群山便把夜的“倩影”投射到山谷中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山谷里春天的脚步走的虽然比外界慢,但是夜色却总比外界来的要早一些。
躲在群峰之后的太阳,仍如先前那样,尽心尽力地散发着光和热,但我却只能从明亮的云层和闪烁着华光的峰顶来感受它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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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绮丽地裂(crater crack)”回来后,我先是耗费了三个小时来安置那朵“怪花”,为它调配营养土和培养基质,然后又花费三个小时整理这一路拍摄的照片,并以此为参照画了张鸟瞰图。
说来也是奇怪……
427基地内出现的东西种类繁杂到无法统计,那些成捆成扎的一摞摞松木条和多到论吨计数的新闻出版物都是普通的,甚至,连服装店假人模特、游乐场卡丁车、和成人商店的硅胶玩偶这种不伦不类的玩意儿都出现了……
可是呢?
偏偏是和野外考察密切相关的四轴无人机,那是毛都没有一根,以至于我现在不得不靠三维建模和素描来保存周边地形资料。
本来就是嘛……
一个把无人机丢上去飞十几分钟就完事的活,现在却要肉身探路、实地拍照,回来还要拼接图片、手动绘图,大把的时间就这样耗费在无数次的重复劳动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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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七月七日剩下的最后九十分钟,我又写了份不含修饰语和个人感受的“考察报告”,以及一份描述地形地质、植被生境的“实地调查资料”,接着又补上了最近一次外出探索的手写版“探索日志”。
拍照留档,入袋锁线。
把牛皮纸袋塞进文件盒封口保存后,我才去洗漱,上床休息。补写文字档案算是我的小小期待:因为我希望那些文件在能某个时刻突然消失。就像突然出现在427基地内的建筑物和实验仪器那样,我希望这些纸质文件突然出现在藏北的“野W427”基地内。如此一来,我在那里的同事就能拿到我撰写的“第一手资料”,就能知道我还活着。
按照工作流程,他们会在获得我的消息后向上级部门打报告,而上级部门在验证消息的真实性后肯定要向更高层汇报。最终,“找到我”就会成为一项国家级的任务。这样一来,哪怕是为了研究这种奇特的“时空现象”,科学院也会竭力建议政府把我“捞”回去。
不过……
要是这些纸质档案无法抵达另一个时空,那它就是我留给后来者的“攻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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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我不认为沦落到错位时空中的“倒霉蛋”只有我自己。既然427基地内现在仍旧不断冒出杂七杂八的建筑物和实验器材,那就证明地球上的那个野外考察驻地依旧存在,甚至还在正常营运。否则就无法解释那些接连出现的生活物资和电子产品究竟从何而来。所以,只要导致我掉下来的那个“兔子洞”还在,那么“爱丽丝”就不会只有我一个。
“只要掉进来的人够多,考察队肯定会注意到这种‘神秘失踪’的诡异现象。”427基地的奇特现象给了我充分的信心,我坚信着这一点。
“肯定能获救的。”
我希望自己能带着这份期盼做场美梦。
没办法,呆在“绮丽(crater)”的那几天实在是太煎熬了,我天天做着“在小学门口摆摊卖毛鸡蛋,然后被人打电话向城管举报,接着城管开个皮卡呼啸而至,举起电警棍就把煮熟的毛鸡蛋孵化了……,而我这个摆摊的小贩呢,则被复活毛鸡追的无处藏身,只能不断往半空中爬,最后在一不小心的回头中被吓醒,在坠落中恐惧中惊坐而起”的荒谬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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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长。
梦,也很长。
在梦中,我看到了很多东西,可惜总是抓不住。我知道,那不是我的真实经历,而是大脑对我曾经的经历进行的再加工。
“所谓‘清明梦’,大概就是这种东西吧。”
梦里我这么安慰自己,因为我不想和自己较劲。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梦境也许是纾解精神压力的最好方法了。
我看到一片占地千万平米的巨大建筑群。
一亩有666平方米,一万平米就是十五亩,折合一顷(hectare)。这片好似现代大学校园一般的建筑群,足有千顷。
一千顷,是一片长宽都超过三公里的土地,这也是我大学期间主要的活动范围。
巨大的建筑群沿着河流蜿蜒曲折,周围是一片地势低矮的红土丘陵,河对岸是一个个空荡荡的钢筋混凝土壳子,那是在建的新校区。
梦回2028。
这是我离开前的景象,只是缺了点生活气息。
尽管这些钢铁丛林依旧是我熟悉的样子,但没了那群穿行其间的学生、教职工以及无处不在的通明灯光,看着着实令人感到恐惧。
这个“恐惧”的名字,叫“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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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梦就这一点好,脑子比平时还清楚,一点也不糊涂,甚至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决定梦境的内容。比如说,当我觉得这片钢铁丛林太过冷寂的时候,它就变成红烛高照的春宵暖帐了。
原本寂寥的梦境就这么变了。
变得温暖人心了。
现在,这场梦很美,很温馨,它甚至变成了绯红色的绮梦,让人禁不住想要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随着梦境的深入,一种真切而明确的舒爽和惬意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清晰,犹如寒冬中美美地泡在了温泉里。
这种感觉是如此清晰,仿佛身体每一处的末梢神经都苏醒了一样。
“全知全能也不过如此吧。”
我感觉身体上好像多了无数个精密的传感器,它们甚至捕捉到了每一个组织细胞的凋零和新生。
“大脑真是神奇,竟然能模拟出这么真实的感知体验。”这种奇特的体验再次让我意识到大脑的创造力。创造,这是连E级“超算”也不具备的神奇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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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存的片段依旧如浮光掠影般回荡在我朦胧的意识中,这便是所谓的“余韵”了。很快,我就会忘记这个梦境,如果我不马上起来记下这次奇特体验的话。
我强行驱逐了脑子里的“享乐思想”,打算趁着还有印象的时候记下这次梦境的内容和感受。
但是……
当我挣扎着要醒过来时,逼仄的窒息感和强烈的束缚感适时“涌上心头”。
窒息和束缚造成的不适驱散了残余梦境的影响,但是,它来的太突兀了。这种感觉是是如此突然,如此强烈,怎么看都不像好事。
事实的确如此。
骤然从梦中醒来,入眼处又是的大团大团的赭黄云霞,脚下也是慢慢上涌的乳白水线,四周也不是我熟悉的家居摆设……
云霞如同帷幕,在远方的天地间垂落,水线好似涨潮,已经没过我的脚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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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陷入了“梦中梦”的境地。
水位不断上涨,但我却没有听到进水的声音,这让我的意识到不妙。我想要试着移动一下脚步,却发现举步维艰,犹如身陷“沼泽”,进退维谷。
“水牢?”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我的思维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散,但随即又被我强行遏制。
“不,不会。”我不断重复着“醒啊”、“醒啊”的想法,但却没什么用。于是,我只好平复心情,把注意力转移到周围的环境中
“这水也太怪了。”
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种说不出是清澈还是浑浊的液体。浅白的柔和光泽让它看起来像被稀释的鲜牛奶,但是和牛奶不同,它的表面有着极强的“吸附力”——每当我要挪动脚步时,它就会产生一股强大的“拖拽之力”,扯着我的小腿,让我无法顺利移动。但是,只要我不试图挣扎,它就不会产生任何“反作用力”。这也是我感觉像陷入沼泽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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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泽。
白色的沼泽。
“真是种奇怪的液体,表面张力比饴糖的黏附力还强,本身却又像水一样自由多变。”我在“沼泽”中越陷越深。
……
我不确定“这是因为我的挣扎导致的身体下陷”,还是“因为‘水位’越来越高”。总之,我刚意识到自己“泥足深陷”我的时候,“水线”只能没过我的脚面,但是现在,它却没过了我的腰。不过,在我放弃了挣扎后,“水位”上升的趋势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
“它还有‘晕’!”
“这是自发光还是反光?那‘光圈’的色泽也够怪的,这么淡的‘晕’真是光影效果吗?”
“有介乎淡红和浅粉之间的自然光吗?”看的越细致,我脑子里的疑问就越多。因为观察的越细致,能发现的细节也就越多,相应的了解也就更深入。
只是,这种了解有时未必是正确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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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线漫到我胸肋膈膜位置的时候,我看的更仔细了。
它的色泽并不像鲜牛奶,而是有点像初开的杏花花瓣边缘那圈粉白。
不过,这种液体没什么花香味,而是有种接近生漆混合桐油的古怪味道。作用在肌肤上时,还会带着些微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麻痒。
“做梦也有嗅觉吗?”
我竭力向上昂头,以提高膈膜的高度,让呼吸更顺畅一些。这种不知名的液体虽然气味很“冲”,但闻的久了,却让我感觉到一种微醺的醉意。
醉眼朦胧中,我好似看到一片如同沙尘肆虐般的昏黄天空。
“好大的烟尘。”
这幅景象,要让想起了20年前的北京,那遮天蔽日的扬尘,恐怕就是这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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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沙过后,呛的我口鼻皆是尘土,我咳嗽着想要吐出,然后就发现我貌似摆脱了梦境,因为我现在真的在手舞足蹈地拍打着身体。
什么白色的沼泽,什么昏黄的天空,全都消失了。
当然,说是手舞足蹈也有点夸张,但我的动作幅度的确很大,我甚至听到了“嘭”的一声。
犹如闷鼓。
虽然是醒了,但我的处境好像不太妙。周围雾蒙蒙,有种夜深露重的凉意,弄得我实在是不舒服。
“大冬天的,就算起雾,也不至于这样吧。”我四下摸索,想要拿起手机照明,但却摸到了类似“气囊”一样的东西。
“什么鬼?”
我用力按了按,柔软且有富有弹性,和人类的皮肤很像。但是,人的皮肤不可能表现出这么强的韧性——因为我感受到了明显的“反击型”回弹。这种感觉,像是一个拳击手击中沙袋时,却被沙袋以双倍的力道反弹回来一样。我很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地对这个东西进行破坏性的拳打脚踢。当然,就算我真的对其进行拳打脚踢,也不见得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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