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我所愿,在昨晚我分到了一块烤制的鱼肉。可惜我并没能融入进那过于喧闹的氛围当中,静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此刻的我站在码头上吹着风,看着守桥人将吊桥缓缓放下,长且宽广的木桥连接起这孤零零的湖中镇与陆地。
“信使小姐,我们走吧?”
比约定的时间要早,弗里斯就骑着黑马奥利温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我轻轻点了点头,跟着坐上了马身的后方。
接下来的路会很颠簸。
我抓着马鞍,尽量保持身体的平衡。
当奥利温开始奔跑时,这个动作变的意外辛苦起来。
“信使小姐,关于你说的事情,我想了很多。”
弗里斯的声音夹杂着风的呼啸,传到了我的耳中。
“我想成为优秀的猎人,并不是因为奢望成为什么镇上的名人。”
“我已经决定不再使用那把弓了,它担负的名头太过沉重。对于镇上的人而言,英雄有格洛瑞·简一个人就足够了。我所期望的不是站在高峰,所见众人崇敬的目光。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景色,这件事太孤独了。与大家一起所见的寻常不能再寻常的色彩,度过平和的每天才是我的幸福。”
“我接受了,自己没有天分,无法成为出类拔萃的猎人。但我或许能当一个普通的猎人,跟我的父亲一样独当一面,守护自己珍视的人们。”
“弗里斯,就过了一晚上,你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是我和信使小姐在森林相遇后才察觉到的。老实说要是在森林里遇到野兽的袭击,我豁出命来都不能保证信使小姐的安全。”
“之前我一直想要传承英雄的意志,目标太高。要学习的还很多。我需要的并不是出类拔萃,而是能独当一面。至少这样,下次遇到和信使小姐一样的人,能够切实保护他们的安全。”
“那我就负责期待吧。如果能在什么地方听到你的传闻,我会再回浮木镇看看的。”
“可能要等好些年头,信使小姐可不要反悔。”
“我不会食言,尽管放手去做吧。”
......
约用了一日半,我们到达了沃德姆德的白之都,只使用大量白色砖瓦构建城市的庄严之地。
弗里斯安顿奥利温花了许久时间,在大街上的人群变得有些稀疏时他才露面。我等他,是为了做个告别。
“这次真的要彻底分道扬镳了。谢谢你,弗里斯。”
我说着,将手中的纸条交在了他的手中。
“你是个有趣的人,让我听到了有意义的东西,我不会忘记你。纸条上是我的名字,如果能再见面,希望你能说得出信使小姐之外的称呼。”
“恩,再见了。信使小姐,祝你一路顺风。”
我们二人朝着相反方向的迈步,为这短暂的故事画上了结尾。
现在,该办第一件事。在浮木镇的时候我又思考了一番,认为信使确实是个合适的身份。
我穿行在人流中。
白之都的建筑看上去基本都千篇一律,都城又大的令人发指。只能依靠着指向牌寻找能注册信使的协会。
在经过多次返回原地与向路人讨教,我终于在茫茫白色中找到了我的目的地。
管理协会。是每个城市管理注册信息的地方,像是需要游走在世界各地的佣兵和信使,其正式身份都需要协会的注册认可。
接待我的是名戴着眼镜的干练女士。
严肃太过正经的表情,让我感到有些压迫力。
“名字。”
“必须是全名吗?”
“只是给别人一个称呼你的方式。”
“凯特。”
“年龄。”
“十八。”
“看着不像,也就十五六岁的感觉。”
前台小姐仔细盯着我,推了推眼镜。见我没有露出心虚的样子,才愿意给我登记上年龄。
......
......
在提交了一些必要的个人资料后。前台小姐发给了我一张考卷测试我的文化水平。除了晦涩难懂的古文字外,其余的科目都顺利过关。据她所言,已经很少有人能拿到这样的分数。她询问起我是不是哪家贵族的女儿,又告诉我这项工作要比想的艰辛。
在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她交给了我一枚小小的徽章。
这枚徽章代表着信使的身份。每个信使的徽章徽记都是独一无二的,需要由自己刻画,决定自己标志的机会只有一次,是个相当重要的大事。
......
恩......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没能决定下徽记的样子。
向着抱有期待的接待员小姐说了声抱歉,我灰溜溜跑出了协会。
毕竟是“独一无二”的徽记。正因没有反悔的余地,才让我觉得这件事格外沉重。
要做的第一件事已经处理完毕,接下来到了第二顺位——找到能代步的东西。
我对这方面并没有什么要求,只是我不太擅长照顾动物。要是能找到注入魔法的魔像造物,大概会成为我的最优选。
在这之前,我来到了个满是墨水味的地方。
这里是附属于雅尔诺隆斯魔法学院的公立图书馆。我在寻找协会的时候偶然间看到了路标,上面写着时常对外开放,于是打算到这里找找更完善的地图。
询问过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后,我打算用身上现有的书写材料抄印一份附近的地图。
至于为什么是抄印,因为我在工作人员嘴里得知图书馆的书都是国有财产,在租借的时候都要付上一笔相当高额的押金,高额到我根本承担不起的程度。
像是迎合这里的学术氛围般,图书馆里都是些穿着长袍的学生或是年迈的研究学者。我这样简便装束的家伙,在这个地方显得是格格不入。
按照馆内的分区指示,我轻易就找到了有关于地图的分区,只不过有关书籍很多人都不感兴趣,被放在了书架最最顶层的位置。
嘿咻。
踩上了有些摇晃的梯子,相当小心地向上移动。只是离开了地面有一米左右,我就觉得四肢发软,自己的体能不至于弱到这种地步,只是本能在迫使我感到畏惧,劝阻我放弃这危险的行为。
我深吸了口气,抬起头,将目光都集中在最上方的那本书上。不再往下看,是当前我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就这样一鼓作气拿到书再闭着眼爬下去,做一个完美的落地。
踏。
踏。
拿到了。
但在下一秒,左脚的失重感在顷刻间传来。梯子上堆积的浮灰在悄然不知的时候变成了绊脚石。身体下意识间抓住正上方的横杆,重新确定起平衡。
只不过那梯子因此发出的吱呀响声,显然在图书馆有些招摇。
平稳落地后,再次看向这梯子骇人的高度,才明白我刚刚是做了多么不得了的事。
“刚才可真是千钧一发。”
身后陌生的声音让我本能回身,却因光滑的地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就这样以仰望的形式,我见到了这个陌生人的全貌。
淡黑色带着鎏金花纹的长袍盖住了她整个身子,与之相衬的灰披肩落在她小小的肩膀上,脖子上垂下的花状项链由五颗不同颜色的宝石拼凑而成。小巧精致的五官盖不住本人稳重深沉的气质,盖住粉发的大尖帽招摇地向外人告知起身份。
“午好,迷途的羔羊。”
魔女脸上带着微笑向我发起问候。言语中不自然的温和让人觉得不舒服。
“要我帮你指明方向吗?凯特·简,英雄的女儿哟。”
在她念出我名字的瞬间,我对她突然有了印象。十名屠龙英雄里,有一位从未亲临过战场,也从未在公众视野下抛头露面的家伙,但她却是整个屠龙行动的发起人,在背后为前线的英雄提供必要的援助。
人们称她为臻极的大魔法师,四季的魔女。
特莉妮蒂·萨塔耶尔。
某种强烈的预感,让我坚信着眼前看似年幼的少女,是传说中的英雄。
“看你的样子,眼中满是迷茫。多么让人怜爱,又多么令我期待。”
“不好意思,我没时间和你闲聊。”
无论她是不是英雄,我都没有理由继续在这里跟她纠缠。
正当我准备起身离开时,身体却像是被什么按住般,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移动与地面贴合的地方,让我不得已继续保持当下的姿态。
“就像是未绽放的蔷薇,不善表达自己含蓄的心,却用带刺的藤将外人全部阻隔。这就是你啊,主人公。”
她蹲下身,将脸凑到我的耳边,细细地说着。
“要成为我的英雄吗。”
这一瞬间,某种情绪涌上了我的心头。身体挣脱了牢笼,反将对方按倒在地上。
“屠龙的事,是童话故事吗?”
她微微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帮助那些人做这种事?”
她的身影突然从我眼前消失,在下个瞬间,她就坐在了某个高高的书架上。
“因为想看故事,五彩斑斓的故事。在历史的绘卷上,由人与人演绎的故事。愤怒,喜悦,悲伤,恐惧那万般情感汇聚在一起,是何其美丽。”
“或许你理解错了,我并没有帮助他们,只是为合适的演员搭建了合适的舞台。但那场演出,在我看来实在是失败。没有任何内涵,空洞且乏味,那些英雄轻而易举就取得了成功,赢得了人们的喝彩。”
“将自己的快乐凌驾于无辜者痛苦之上,这就是你追求的吗?”
“那只是旁人浅显的看法。故事中的人感到高兴,我也会高兴。故事中的人感到悲伤,我也会悲伤。我只是纯粹的观众,会对角色共鸣的观众。”
“以观众的视角来看这故事,难道不觉得过程应该更加曲折,中途也应该有人牺牲才会精彩吗?这可是英雄的故事,史诗般的故事,怎么能如同儿戏般简单落幕。”
“但没关系,我找到了。万千生灵中,独特的你。”
“独特的凯特·简。”
“你身上的矛盾,蕴含的潜力,能诞生无数充满可能性的未来。成为我的主人公吧,让你我一同撰写出新章。”
“特莉妮蒂·萨塔耶尔。”我喊出了她的名字。“如果用猜的,你觉得我会怎么回答?”
“旅鸟不知哪天会被雨水浸湿,观众也没有权利决定走向。”
“那我就直说吧,我不会去追求名利,荣誉对我来说只是「空」。我没有成为英雄的愿望。更没有成为英雄的需求。”
“正是这样,我才觉得你是如此特别。要是让对英雄这个词恨之入骨的你成为英雄,将会诞生怎样的未来,真是让人心痒。”
她为什么这么了解我?
我不知道。
我理解不了。
这种感觉就像内心一丝不挂被人看了精光。
啪啪。
魔女鼓了两下掌,作为话题的终结。
“我知道的,你成为了信使。帮我转交信件吧,这封信件由请自己决定是否要送达,没有时间限制,报酬就在旅途的路上。”
她拿出一张浅蓝色信封,从上方抛下。
喵~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猫叫,她的身影随着叫声的悄然间消失不见。
信封缓缓飘落到我的腿上。
上面写着的附言是至格林格尔的...的......格洛瑞。
我不自觉地收起了信件。
理由是......
或许我需要一个仇恨之外见到父亲的理由,来将一切都合理化。
————————————
在世界的中心,顶点的高塔上,魔女抚了抚心爱黑猫的毛。
她望着镜中主人公的模样,自言自语地说着。
“英雄的诞生,真的能由你的意志来左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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