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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圣名

第一章:圣名

大陆的最东部,屹立着一个新兴的强大的圣克罗特帝国。

在圣克罗特帝国的帝都里,与坎斯亚王国里的圣彼得堡齐名为世界两大主教堂的君士坦丁堡的大门,一条延伸到远方的红色地毯大大方方地铺在帝都主干道上,两侧的皇家骑士都昂首挺胸地驾驭着帝国旗帜上钢爪铁喙的狮鹫,金色的鬃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宣誓着帝国的威严。

在场的人都默然而立,教堂里,顶部壁画上栩栩如生的天使环绕着这个帝国的主人——凯伦大帝,他旁边站着圣克罗特帝国十二个教区的牧首,而负责帝都所在教区的伯恩牧首拄着刻满教名的权杖站在红色地毯的这方,遥望着那方的尽头。

终于,随着一声狮子的吼声响起,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天空,一头冰蓝色的翼狮盘旋着降临地毯的一端,空气中满是贵族的高级香料味,产自大陆南方的名贵香料通过航船运输到帝都,成为少数人的所有物。

奥加皱了皱眉,把翼狮的缰绳给了走上前来行礼的骑士,他并不急着走上这由能工巧匠费了整整一年才做出来的长达百米的昂贵红毯,而是回头看了看主干道上的被卫兵拦在外头看热闹的人群,和远处熙熙攘攘的车马声,还有开在两边繁华地段的店铺。

“真难想象……”他轻轻地说。

在十几年前,这片领土上还是一片狼藉,克罗特王国那时正如睡莲上摇摇欲坠的露珠,仿佛下一刻就会陨落破灭!那是圣克罗特帝国的前身,也是一个饱受内忧外患的国度,地方势力的割据、邻国坎斯亚王国的煽动,在这片土地上散布着恐慌与骚乱。

年轻的大皇子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随后是一场横扫大陆东部的“铁血狮鹫启翼之战”。

旧克罗特王国被大皇子彻底推翻,而后组建了新克罗特帝国。

奥加终于回过神来,看向了那高高的圆顶十字建筑,那里面站着他所尊奉的帝王。

他慢慢向前走去,路过的每一个骑士都不自觉抬高了肩膀与胸膛。

他一言不发,只是微微颔首。

同时,他的身影在教堂里的牧首们的眼中渐渐清晰,却也带来了压在几个牧首心头的沉重感。

那位闭目养神的帝王也睁开了眼睛,看着渐渐行来的那位帝国军方的传奇人物。

伯恩牧首余光瞟向了由修女拿着的托盘,确认准备无误,握着权杖的手微微发紧。

与几度被宗教控制的邻国坎斯亚不同,克罗特帝国在那场收复之战中也打碎了宗教对政治的控制,让曾经贵为国家机关的教廷落为教会这种私人组织,也让这个曾经也叱咤风云的克罗特教廷不得不捏着鼻子为那位大皇子——如今的凯伦大帝,为他的帝国冠以“圣”名。

这不仅是史无前例的一次大事件,也让教会蒙受奇耻大辱!更是把克罗特教会推到了风口浪尖。毕竟连教会自己,也不敢自封圣克罗特教会。

历史上被封以圣名的人屈指可数,这几乎要得到整个基督教上上下下全部人的同意,获得世人的统一称赞才行。给一个国家冠以“圣”字,更是前无古人的第一例。

自诩正统的坎斯亚教廷愈发看不惯克罗特教会,两者虽然信奉同一宗教同一神,却在对教义的理解上产生了分歧,同时也就裂变出两个教派,犹如地球上天主教与东正教的分割。

而坎斯亚教廷类似于由神父必须独身的天主教,而克罗特教会则类似于神甫可以结婚的东正教。由于各种历史原因,坎斯亚教廷的教皇甚至能够与坎斯亚国王平起平坐,而被凯伦大帝打碎的克罗特教会则彻底失去之前的强势,也被坎斯亚教廷穷追猛打,差点被一呼百应的坎斯亚教廷集合众意贬为异端,最后还是由凯伦大帝出面,直接与坎斯亚皇室和教廷教皇对话才避免了克罗特教会的历史灭亡。

在这个充斥着魔法与不为人知的神秘的大陆,在教会发源的大陆东部,圣克罗特帝国打压神学教廷这一点确实让人难以理解与置信。但是凯伦大帝以他的铁腕向世界宣告了这个事实,而他的铁腕,很大程度来自于伯恩牧首眼前的这个男人。

可以说,如果这个国家有谁能忤逆凯伦大帝的意志的话,那么就只眼前的这个男人了,被称为“帝国雄狮”的奥加。

伯恩牧首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男人,这头征战了几乎大半个帝国版图的雄狮,在这持续了十几年的战役中,亲手打造出了无论是战士素养、军纪还是武器装备都远超大陆任何一个人类国度的帝国军队。

其中他直接领导的龙刃骑士团最为人知,也是整个大陆人类默认的最高战力。

老伯恩回想起那个威名赫赫的骑士团,在十几年前,克罗特教廷还站在这个国家顶端的时候,克罗特教廷的圣殿骑士团哪怕面临地方割据和后来由那个大皇子现在得称为凯伦一世的那个男人的发动的“启翼之战”都依旧自信只要他们出手就能平定。事实也的确如此,凯伦一世在最后收复帝都的战役中迟迟见不到战果,于是那个男人和他的龙刃骑士团从北方战线上紧急撤下,只带了一个骑士团的兵力,却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打没了旧克罗特的帝都守卫军和高贵的圣殿骑士团的气焰,仅仅半个月,曾经在克罗特版图上赫赫有名的第一骑士团——克罗特圣殿骑士团就此被折断了旗帜——帝国对于军事相当看重,现在整个帝国偌大的版图,却也就两个骑士团。比之版图较小于帝国的坎斯亚王国远远不如,坎斯亚王国的骑士团,大大小小的有十几个,甚至在一些地方,骑士团还成为了地方的主要守卫力量。

当然,也不得不说到这头帝国的雄狮在帝国建立后,主动带着龙刃骑士团驻扎在帝国北部,与帝国北境军共同抵御着眠龙山脉的魔兽,甚至有时候还会面临巨龙的袭击。

现在帝国的那个“圣”字头衔就是教会想要重新取得圣殿骑士团的其中一个条件,当然,在当时那种情况,更多的是要讨好大局已定的帝国方面。而且,这个事情还是十二牧首们都“无意间”被手下的主教提起的……

这一次的骑士授勋仪式,也是其中一个“筹码”。

老伯恩不禁回想起那个疾风骤雨的夜,当自己带着教会十二牧首都提议的为凯伦一世加封为圣凯伦一世的密信在凯伦大帝的会客厅商讨征召教会的护殿骑士时,那位彪炳史册的大帝却回绝了教会的圣名,转而询问起他乃至于整个克罗特教会对奥加的看法。

老伯恩担任牧首已经几十年了,与旧克罗特王国的达官显贵也打过不少交道,自然明白这位帝王的意思。但同时,也更加明白这位帝王想要把奥加这个隐患除去的帝王心术,奥加接受圣名后,势必功高盖主,这位大帝是想要像当初把教会推向绝路一样把这头雄狮给推向所有帝国贵族的对立面。

当初的克罗特教会,得不到同一宗教的坎斯亚教廷的任何帮助,现在的奥加则会被所有想在有生之年在这个帝国的权力框架上更进一步的臣子群起而攻之。

老伯恩代表着教会的意志,而现在的教会已经没有足够的体量去参与这件事了,于是他给了个中规中矩的回复,“教会都认为,奥加大人,是帝国恢弘历史上的一颗明星。”

然而再明亮的星辰也难免陨落。

老伯恩沉默着,从回忆里抽身。

奥加已经走进了教廷,常年驻扎前线的军威压得所有贵族都无法直视。

他对凯伦大帝行了个屈膝礼,在大帝示意他起身后,又对着老伯恩行了个躬身礼。

这让老伯恩都受宠若惊,他急忙回礼,教会的礼仪,“愿主保佑你。”

奥加无视了其他贵族的目光,而是对老伯恩说:“我该怎么做?”

“请您往礼台旁站。”

“如您所愿。”

老伯恩撑着权杖走向礼台,从修女的托盘里拿出《圣经》,放置在礼台上,朗诵着其中的一段话,其他人都默默地听着,老伯恩不愧是德高望重的老神甫,他那么苍老,声音却抑扬顿挫,这一刻,所有教士和修女都低头行礼,虔诚地好似神临。

弥撒结束,老伯恩合上书,用左手拿在怀里,走到奥加面前,右手伸出。

“你的功绩铭刻于帝国北境的每一片冰雪上,

“你的翼狮见证过帝国的全部大地和河流,

“这些不必多说,

“一路走来,你恪守骑士的信条,

“尊奉美好的品格,

“神可见证,

“赐下圣名。”

老伯恩转身面对修女的托盘,把《圣经》放回去,然后又拿起了一把装饰精美的骑士剑,与骑士册封仪式用的没有剑尖的慈悲之剑类似,这把剑是特意为了今天这场仪式打造的,为了照顾老伯恩的年迈,这把成品剑在老伯恩的手里分量刚好。

说实话,给活人加封圣名是一件相当冒险甚至不负责任的事,唯有逝去之人,才能完整地审视一生功过。

不过,如果是给实现帝国大一统又切实解决帝国贫困问题的凯伦一世,相信哪怕是坎斯亚教廷也不会反对,或者,不敢反对。

而眼前这头帝国雄狮,可能就不能直接称呼圣奥加,而是需要先授封【圣狮】之称,在死后才能以圣奥加的名字流传于帝国史书。

“而今授予你【圣狮】之名。”

仪剑被放在单膝跪着的奥加的右肩,一如他年轻时候的骑士册封仪式。

老伯恩顿了顿,又引用了《圣经·新约·提摩太后书》里的一句,“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你留存。”

在那天晚上,那场密谈的结尾,本该告辞的老伯恩却说了一句太过由心的话——他本来不该说的,天知道那之后他有多提心吊胆。

“陛下,不代表教会,仅仅以我个人来看,奥加将军是一个注定伟大的人物。”

奥加大人,跟奥加将军,在大帝的眼中,或许是不一样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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