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这一晚睡得很踏实，彻夜无梦，那种神经深处的疼痛感也没再发作。
赛莉娅睡觉果然很不老实，我醒来后发现她像个八爪鱼一样，整个人都缠在我身上了。
我废了好大劲才将她的胳膊腿都扒开。
结果坐起来的一瞬，头发又让她后背压了一下。
“嘶......”
龇牙咧嘴地揉揉头皮，我郁闷地想：跟她在一起就没一件好事。
死女人。
跟我犯冲。
懒得理她，我自顾自下床，洗漱，梳妆，穿好衣服，随后出了房间，想去外面散散心。
在走廊上遇到了侍女，她向我弯腰行礼，询问道：“殿下，需要给您准备早餐吗？”
“不用了。”我心情不是太好地回答，“另外午餐和晚餐也都不用了。”
“是，殿下。”侍女微微颔首，然后恭敬地站在那不动。
这是洛芙琳调教出来的规矩，主人不发话，下人不能先行离开，因为没准还有其他吩咐。
我心里由于无法进食而郁闷着，忘了放侍女自由，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直到我消失在走廊尽头，完全看不见了，她才动身去忙自己的事情。
我攀着台阶，来到城堡顶层。
一个栽满花卉的半圆形露台。
我站在那里，看了会儿风景，晒了会儿太阳。
绯红堡矗立在山顶，建筑面积很大，地表以上有四层，地下还有三层，广阔的内部空间里，大小房间林林总总有上百个。要维持这样一座城堡的日常运转，自然需要很多人手，所以尽管位置偏远，但这地方颇有人气，并不冷清。
我趴在栏杆上，下巴抵着胳膊，呆呆地望着下面。
这里视野不错，能够将半座山尽收眼底，广袤的桦树林好像长枪阵，苍翠挺拔地生长在漫山遍野。风吹过的时候，山林哗哗作响，发出海潮般的声音，壮阔又安宁。
再往远处看，能看到山脚下十哩外的图萨茵城。晨曦中的城市略微有些朦胧，唯一清楚可见的是教堂的钟楼，那是整座城最高的建筑，昂然矗立，直入云霄。站在这里，仿佛能听到遥远的钟声。
这一刻的安宁，让我昨日以来的烦躁心情稍微平静了一点。
仔细想想......
我究竟在烦什么呢？
我缺少什么？
——这世上的芸芸众生，很多人追求金钱。
我有。
现在目之所及的一切，大山、城堡、城池，全是我的。
不，是赛莉娅的。
但也等同于我的。
她欠我那么多，给我什么我都心安理得，不存在拿人手短这一说。
——而除了金钱之外，世人还追求权力。
我也有。
绯红堡的女主人，另一重身份是图萨茵城的领主，放在人类国度，这等于头衔不低的贵族了。
而且温妮莎、露茜、洛芙琳这样强悍的部下，全都任我驱使。
她们是圣阶啊，单拿出去，自己都能成为一方领主了。
——那还差啥呢？
力量？长生？美貌？
这些还用说吗？
所以我到底在愁什么？
啧，不就是吃不了东西嘛。
如果吃东西对我来说是一项挑战，那就找到战胜它的方法好了。
毕竟成为魔女的意义，不就是为了战胜点什么嘛。
想到这，我心里放松了不少。
我从栏杆上直起身子，“嗯——”地发出一声黏糊糊的呻吟，迎着晨光抻了个懒腰。
哼哼，一切阻碍我享受生活的东西，都是我的敌人。
面对敌人，要狠狠撕碎。
嗯！
............
露茜在绯红堡的地下一层有间炼金实验室，早前我找她玩的时候来过几次，见识到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材料和器具。
进入通往地下的旋梯后，光线开始变得幽暗，墙壁上每隔两米就镶嵌着一个烛台，上面的蜡烛在我经过时自动燃起，照明了脚下的路。
来到地下一层，顺着长廊行至炼金实验室，推开门之前我犹豫了一下，最终改成敲门。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对的。
“咚，咚，咚。”
“等，等一下！”里面传来露茜惊慌的声音，随后过了得有半分钟，她才再次开口，“请进。”
我推门而入，看到露茜，还有她的助手，一个同样是邪尾族的小萝莉。
俩人不知道先前在干什么，看到我的一瞬神情有些慌张，但她们绯红的脸庞，微乱的衣衫，已经让我猜出一些端倪。
真有瘾。
大白天的......
早知道我就不急着敲门，在门外听一会儿好了。
“娜娜大人，早安。”
“海奥娜殿下，早安。”
二人冲我行礼，接着露茜对助手说：“你先出去吧。”
那小萝莉匆匆往门口走，经过我的时候，不知是腿软还是慌张，噗叽跌了一跤，起来后揉着屁股，红着脸跑出去了。
屋里没外人了，我玩味地看着露茜：“有尾巴就是好方便呢。”
“大，大人！”她嘤咛一声，羞涩地低下头。
我继续逗她：“你别教坏了人家孩子。”
“她成年了！”露茜小嘴一嘟，辩解道，“她都五十多了！”
呃......
邪尾族的生长速度真是奇怪。
不过想想赛莉娅那个一千多岁的老妖婆也停留在十六岁的样子，以及我今后估计也大抵如此，好像没什么资格说人家。
还是步入正题吧，我问道：“你能不能做出治疗厌食症的药剂？”
露茜显然明白我在说什么。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
“这个......做不出来呢。您和赛莉娅大人的厌食症，本质上是一种精神作用，而能够影响到精神领域的药剂，前提得是可以穿透精神力的自我防御，可您二位的精神力......”
简单说就是精神力太强，得的精神病也强，没得治，对吧？
好吧......
我暗暗叹了口气。
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
如果真能做出这种药，早就给赛莉娅用上了，还轮得着我来问么。
露茜这条路行不通了。
不过，姐还有Plan B。
我说道：“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露茜好奇道。
“去找蠕动女士。”
“......”
露茜瞪大眼睛看着我，缓缓后退了两步。
“怎么，你怕啊？”
“娜，娜娜大人不怕吗？”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不怕？”抑制了吹牛的冲动，我叹息道，“不怕我还用你陪？”
“可您，您为什么要找它呢？”
“因为我是喝它的奶水长大的，而且，我虽然吃不了食物，但却可以喝东西，牛奶、果汁什么的，都可以喝。所以我就想，蠕动女士......那么恐怖的身体产出的奶水我都喝得下去，眼下再去挑战一回，如果能忍住恶心，没准就能缓解我的厌食症。”
“啊嘞？这是我未曾设想过的方式呢。”
废话，这叫以毒攻毒，在心理学上称为“系统脱敏疗法”，你能想到就怪了。
真得感谢我上上上辈子当作者时，为了积累写作素材，啃了不少知识类书籍。
“走吧。”说着我拉起露茜的小手就往出走。
“诶？大，大人，您还是找洛芙琳......”
“就你了，懒得再找别人。”
“嘤嘤。”
............
地下二层，繁殖巢。
注意，如果谁的卧房能被叫做繁殖巢，那么对于这种存在，你就要小心了。
这里豢养着一种魔兽，名为“恶蚀虫”。
没错，蠕动女士就是一头恶蚀虫。
它是洛芙琳的专属宠物。
至于洛芙琳为什么会养这种宠物，这与种族偏好有关。
吞噬者一族普遍都喜欢养恶蚀虫，大概和人类喜欢猫猫狗狗差不多......虽然我是不能理解。
走在繁殖巢外部的长廊里，已经能感觉到空气的黏稠和潮湿，两边的墙壁上挂满阴绿色的液体，污秽恶浊，让人很不舒服。
我小心翼翼地提着裙子，生怕那些液体弄脏我的裙摆。
越靠近繁殖巢，液体越多，渐渐的，地面都开始粘脚......
恶心死了。
回去后得赶紧洗个澡。
还有，这一身服也都不能要了。
好心疼哦。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套连衣裙。
早知道随便穿点什么下来了。
走到繁殖巢门外，“唔......”露茜捂了一下嘴，似乎想要吐。
我摩挲着她的背：“忍一忍，等会你站在门口就行，我自己进去。”
她点点头：“唔！”
看来要忍不住了。
事实上，这里是没什么异味的，恶蚀虫分泌出的粘液很干净，甚至具有药用价值，只是看起来恶心而已。
不过......看起来不是一般的恶心。
我没敢用手去碰那扇黏糊糊的大门，而是催动魔力，放出一团黑雾将其推开。
“吱嘎——”
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宽敞的暗室。
棚顶坠下一个个纺锤形的虫巢，表面坑坑鼓鼓，布满粘液，无数绿蛆一样的幼虫在钻来钻去。
地面上爬动着大大小小的青绿色蠕虫，大的有一人高，小的也跟猪崽子差不多，它们的身体臃肿肥胖，分为十几节，第一节的头部生有数百只复眼，口腔是个巨大的圆洞，里面长满密密麻麻的倒刺，那是牙齿。
就这个造型，拉到地球去拍怪物惊悚片，导演都得要求美化一下......
什么异形怪形的，跟这一比都是小儿科。
另外，这种虫子不是卵生的，而是哺乳动物，它们的生长过程只有体型的变大，而没有形态的变化。
并且它们虽然名字叫恶蚀虫，但性格其实蛮温顺的。
不过长相是真的魔鬼。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咬咬牙，迈步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巨大而粘腻的爬行声从房间深处传了出来。
片刻后，一头足有成年虎鲸那么大的恶蚀虫出现在我面前，见到我的一瞬，身体前端微微抬起，向我点头致意。
它俯视着我，头部那圆形口腔像个幽深的山洞，白森森的尖牙比杂草还凌乱密集，且不断往下滴着粘液......
这位就是蠕动女士了。
虽然万分不想承认，但它就是我的奶妈......
作为高阶魔兽，蠕动女士具备一定的智慧。
看到我它很激动，咕蛹着朝我卷过来，似乎想要“抱”我。
【停！！！】
我惊出一身冷汗......没法跟它对话，只能用精神力下达指令。
还好，它乖乖停住了。
随即笨重地挪动头部，看向门口。
我回头扫了一眼，原来露茜已经嗨皮地弯腰吐了起来。
我看到蠕动女士那堆复眼中有某种情绪在闪烁。
我想搞懂它在琢磨什么。
但比起传达意念，读取它的想法更为困难，我只能试试。
催动精神力进入它大脑......
【埋......汰......】
艰难地读出一个想法，我冲露茜喊道：“你跑远点吐去，蠕动女士嫌你弄脏它的地板了。”
“......”
露茜直接不会了。
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退到长廊里，然后接茬吐。
老实说，我也有点想吐......
在这硬憋着呢。
我僵硬地抬头，看向蠕动女士。
【请问，你还有奶水么？】
【没......最近......没生......】
【好嘞，再见。】
转身的同时我就捂住嘴，急匆匆跑向门口。
【啊......你慢......走......再......来......】
【回见！】
“呕——”
出门的一瞬我就吐了。
而露茜这时候已经吐得脸都白了。
好半天，我直起腰，拍拍她肩膀：“咳，走吧。”
“呃，呃。”她还一下一下往上反呢。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她问道：“娜娜大人，怎么样了？”
“没谈成，主要蠕动女士没奶了。”
“那好不巧啊。”
“估计有奶也没用。”我叹口气。
“为啥呢？”
“因为我怀疑它根本治不好我，搞不好还会加剧我的厌食症。”
“啊？那咋办呢？”
“没事。”我笑着摸摸她小脑瓜。
哼哼，姐姐还有Plan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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