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又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仿佛一部被肆意剪辑的电影。
电影的最后,我醒了。
卧室没有一点儿声音,我试着翻了个身。被子和床单摩擦时发出声音,让我从这令人不安的寂静中得到了一点儿安心。
被窝很热,我踢开被子,但收效甚微——房间开着暖气,几乎感觉不到凉意。
我转头看了眼身边的枕头,上面的味道已经在昨天完全散去了。
距离洛奇亚消失过去了四天。
之前付的住宿费,好像也是到今天。
这样的话,等下就要退房了,然后去下一个城市。
明明是过来玩的,却在房间里呆了四天。这场大雪把一切都变成了白色,与其在寒风中看白色,还不如在有暖气的房间里欣赏纯洁的白。
在浴室里一个人泡了最后一次澡,简单的洗漱完毕后,我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来到了前台。
“那个孩子呢?”
接过我递过去的房卡,大叔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睡醒后发现她不在了,抱歉。”
我面不改色的说着谎话。
大叔“嗯”了一声,没有再多问。
“我会把她找回来的。”
临出门前,我对大叔说。
找回来。去哪找呢?
我当然没有这个想法。
2、
“车站?”
被我询问的行人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嗯,请问我要怎么走才能去车站。”
我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你去车站干什么?”
他说。
还能干什么,坐车啊。
我当然不可能这么说。
我指了指身边的行李箱,表示自己不是本地人。
“我打算去其它地方旅行,请问车站怎么走?”
我尽可能摆出礼貌的姿态说。
“旅行啊……”
对方的视线扫过我的全身,然后像是懂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
“这件事说起来,你可能不太会相信。”
他说。
“已经五年没有人出去过了。”
“……啊?”
什么意思?
“你从别的城市过来的吧。”
我点点头。对方接着问。
“那你还记得车站什么情况吗?”
车站么?我记得……
“……车站几乎看不到人。”
这么说来,当时车站的情况的确有些奇怪。但因为下雪,当时我没有去在意。
“就是这样,车站很久没人过去了。从五年前开始,所有居住在兰西的人都无法离开兰西,你居然不知道这件事。我记得网上已经有很多这方面的消息。”
他看起来很惊讶的样子。
出发前,我所看的报道都与雪有关,因为我完全没有考虑到这点,所以根本就没有去留意有关交通方面的报道。
当然,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不上网。
没办法了,问问别人吧。
我向对方说了声“谢谢”,然后又找了几个人询问,结果回答都如出一撤。
这下可以确定是真的了。
只能回旅馆了。
我朝来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停在原地。
看着平整铺满地面的一层雪,我发现自己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阻碍。
回去的路……怎么走……
3、
有什么比在寒冷的雪天漫无目的逛街更难受的事情吗?
有,就是知道要去哪,但因为找不到所以在寒冷的雪天逛街。
我现在是后者。
雪更大了,街上也看不到一般路人,只有零星几个铲雪工人正准备回家。
“请问您知道「哈迪」怎么走吗?「哈迪」旅馆。”
“不知道。”
“请问您知道「哈迪」旅馆怎么走吗?”
“这个啊,不清楚呢。”
“请问您知道「哈迪」怎么走吗?”
“没去过。”
……
询问的结果都是“不知道”。
雪越来越大了,这下就连铲雪的工人都回家了。街上彻底没了人影只有我依然在街上乱逛。
我的身上开始积雪,虽然可以把它们拍掉,但积雪会带走我的体温,让我感到寒冷。
先去找个可以避雪的地方吧。
我加快了脚步。
这次我开始了有目的的乱逛。
我顶着茫茫大雪行走,来到某处地方时,忽然脚下一滑。
“唔啊啊啊啊!”
我顺着下坡滑落到一条结了一层冰的河边,重重的摔在了地面的积雪上,又被行李箱砸了一下。
该死……
庆幸的是,这点程度的意外对我来说没什么大碍。
我从地上爬起,拍掉了和行李箱一起砸到我身上的积雪,又把行李箱整个检查了一遍。
没有问题。
我把行李箱摆正,确认伸缩拉杆也没有问题。
“没事就好……”
我松了口气。
“这是哪儿?”
放松以后,就是观察四周。
我四下环顾一圈,发现自己正站在桥底的水泥地上,在我的面前是一个桥洞。不对——
——是避难所!
我立刻拖着行李箱走进桥洞,由于雪融化后产生的水都流入了桥洞两边的细小沟渠,因此内部的地都是干的。
但是……
走进来后,我才发现这里躺着一个人。
那是一名披散头发的女性,侧躺在冰冷的地面,穿着单薄。
我松开握住行李箱的手,来到女性身边。
她的侧脸看起来很年轻,和洛奇亚脱掉长袍的模样差不多,是一名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女。茶色头发。
“……你好?”
我推了推少女的身体,没有反应。
该不会……
看着少女的模样,我想到了洛奇亚,但很快便否决了这个猜想。
不会的。我这么对自己说。
我伸出手,把两根手指放到少女的鼻前。
没有气流……
不会的。
我又戳了戳少女的脸。
冰凉的脸。
……
她死了。
意识到此刻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死人,我的身体忽然瘫软下来,坐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几乎是本能的,我大声尖叫起来。
我现在的表情肯定很难看吧……
尖叫过后,我感觉自己冷静了一些,也不再感到恐惧。
看着少女的尸体,我开始有了疑问。
她是谁?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穿的这么少?
带着疑问,我从地上爬起,来到少女身边。
咦?
她的身体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简单的说,她身下出现了一些嫩芽。
不对,这些嫩芽应该刚才就有,但我没看见。
嗯,就是这样。
就在我这么提醒自己的时候,那些嫩芽开始了变化。
少女身下的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成长,出现的枝条将少女从地上扶起,然后环绕着她的身体开始生长。
伴随着枝条的生长,少女的全身开始浮现一些花纹,枝条形状的花纹。
那些花纹泛着淡绿色微光,逐渐爬满少女的全身。
最后,少女的全身都被包裹在了枝条组成的密闭笼子里。
一个枝条组成的球出现在我面前。
这是什么?
直觉告诉我,这些东西对我无害。
去看看吧。
做出这个想法的一瞬间,那个球发出了“咔”的声响。
咦?
球体表面出现一条裂纹,裂纹迅速覆盖球体表面。
这一切都发生在几秒内。
嘭。
我本以为会有这种声音,但事实不然。
球体无声的碎裂,刚才那名少女从中落下,轻轻地摔落地面。
“唔……”
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莫非是少女的?
“好冷……”
少女从地上爬起,她抬起头,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我身上。
“你是谁?”
她开口了,声音和我刚才听到的一模一样。
她看了看自己身边,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少女点了点头,仿佛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她的视线落在了我身后,说。
“那个……你有衣服吗。”
4、
我打开行李箱,翻找可以给少女的外套。
翻找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件黑色长袍。
“……”
除了给少女寻找以外,我也顺便也自己换了一件更保暖的外衣。
“谢谢。”
少女毫不客气的接过我递给她的外套,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然后披上了外套。
“谢谢就不用了。”
“不,有必要。”
“为什么?”
“秘密~”
既然是秘密,那也就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
不过,有件事我必须得确认一下。
“那个。”
我做了个深呼吸,考虑到接下来的问题可能会冒犯到少女,我顺便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
少女看向我,露出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
“请问,你现在是死人吗?”
空气一下子沉默了。
“欸?”
“就是说,你是死人吗?”
“什么死人?好没礼貌!我叫伊米啦,不要用‘死人’这个称呼叫我!”
“好的,伊米,你是死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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