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演的结果,让宁迁颇感意外。
未来不仅解答了他的疑惑,还显示童舟和萱儿的重逢日,竟是在半个月后。
但相逢后即是永别,童舟就将迎来和此前安稳幸福的生活截然相反的悲惨遭遇。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皆是童舟此后都无法释怀的情劫。
宁迁获知童舟的未来后,神情悲悯地看向站在客厅一侧的童舟。
童舟长相清秀,属于是那种外人就容易产生的亲近感的善人面相。可惜,他眉眼间始终聚集着难以消散的哀愁,平添了一种多愁善感的落魄才子的气质。
“童老爷,实不相瞒,贫道此行是为了童公子而来。且问,童家在五年前是否收养了一位名叫萱儿的小姑娘?”
宁迁初来乍到,要想让童家人信服自己,“敲打”的环节是必不可少的。
童家三人一听,皆为之一惊。
要说五年把萱儿领进家门,让萱儿到染坊做工这件事,外头人的确有不少人知道,但真要说起来,童家的确是打着收养萱儿的主意,当这件事也只有童千和夫妇是心知肚明的。
谁承想,就是被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算命先生”一语道破,这叫人如何不惊讶!
莫非这位先生真的能掐会算?
童家夫妇还未来及说上些什么,童舟便不拘礼数地急忙上前问询。
“敢问,先生可是为了萱儿之事前来?”
宁迁看着童家一脸急切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贫道已经说了,贫道此行是为公子而来。敢问童公子,至今可还是对你的那位未婚之妻,念念不忘?”
这些居然也能被说中?莫非此人真乃掐指便知天下的神仙?
“童舟,不得无礼!”童千和明悟兹事体大,便暂且喝退儿子,亲自到宁迁跟前行了礼数,又说,“都怪鄙人教导无方,有过多次劝解他忘了那个白眼狼,可惜这个痴儿不听。唉……”
童舟退至身后,听闻父亲在外人面前辱骂挚爱,没吭声。此举倒是挺符合他的孝子之名。
“童舟,贫道问你,你可曾想过,她是不爱你了才会弃你而去?”宁迁问。
“想过。但是我不相信。”
童舟的回答言之凿凿,比起那些焦虑和妄想,他选择去相信他们之间的爱。命格档案里虽无明确记载,但他们相爱的时光,一定是真挚且温馨的。
“假如有一天,她亲口告诉你,她已经不爱你,你又会怎么想呢?”宁迁又问。
“那是谎言。因为她说过,如果她有天不爱我了,她更希望由我来说出这句话。”
宁迁聆听着这句话时,仿佛看见一幅画面,那是皎洁的月光之下,年轻男女相互依偎的背影。
少女说,“假如有天我不爱你了,我希望由你来对我说出这句话。”
少年憨笑着回答说,“我不会说的。我们会永远相爱,白首不分离。”
这是被皎洁之月见证的誓言。
宁迁见过了他们的未来,他知道前者是为少女的愿望,后者是为少年的执念。
他们的爱情,从最初开始就注定沦为悲剧。
通过童舟的两个回答,可以断定“传达未来”这件事本身,并不会影响到童舟此后的未来,而知晓未来后,不论童舟作出何种选择,都不能算是宁迁干预命理运行。
宁迁伸出手,掌心向上,提议道,“既然如此,那贫道就将你和她的未来告知你吧。”
童舟犹豫再三,还是将手搭上宁迁的手掌。
“你的未来,是没有正确答案的选择题,需要你自身去权衡利弊。”宁迁的话语如同古老者的低吟,古井无波的双眸承载悠久时光的沧桑,也书写着他的命运。
“天命传感,昭示未来。”
-
半个月后,童舟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挚爱,相逢时刻,没有丝毫初遇时的即视感,也没有任何喜悦可言,萱儿不再是那个穿着脏兮兮的女孩,而是与之截然相反的冷傲仙子。
相见没有任何寒暄、嘘寒问暖,好似不存在旧情复燃的可能,童舟获得的,只是萱儿拒人千里的态度。
“童舟,过去所谓的爱只是过家家,忘了吧。你我从此便不再相见了。”
这是萱儿见到童舟的第一句话,这句话就像是一柄尖刀刺在童舟的胸口,让他窒息,难堪疼痛。但他还是忍耐着,尝试着用温柔的口吻回答道。
“我们约定过的,不爱了应该由我来说。”
仅此一言,萱儿那冷傲仙子般的作态,就悄然瓦解。
“我都说了那只是过家家,那个就像小孩子的约定能当真吗?别搞笑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你死心吧!”萱儿激动地呐喊着,冷傲的姿态无以为继。
童舟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她还是像以前爱着他,不论她表现着多么冷傲,多么拒人千里之外,他都知道,萱儿还是从前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因为,心不会说谎。
“那是当空明月所见证的、你我的誓言,我说过,我们会永远相爱,白首不分离。”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泪水决堤。
童舟取出手帕,想和从前一样给她擦拭眼泪。他缓慢靠近,即使面临仙凡之隔也会尝试跨越。
萱儿退后,一边尝试阻止,一边呐喊。
“童舟!不要再靠近我!我不值得你爱、也是你不能爱的女人!你知道吗,我是冰蟾宫的当代圣女,是受世人惧怕的魔道妖女,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从前我只是为了通过圣女遴选,才和你虚情假意!我不爱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从来都没有……”
童舟终于还是触碰到了她,指尖传递的温度恰如往昔。
“我不知道什么是冰蟾宫,也不懂什么是魔道妖女,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们曾在这轮明月之下,立下过誓言,永远相爱,白首不分离。”
“但是……这样会害了你的!”
童舟没有回答,擅自亲吻了她,嘴唇的温度照旧,她的气息还是那样的熟悉,感受着她加快的心跳,尝试着与她同步。
“逞强和说谎欺骗不了我,如果你真的已经不爱我了,我会放手。”
萱儿把脸埋进他的胸膛,肆意地宣泄眼泪。
“为什么……就只要你说一句,你不爱我了。为什么就是不愿说出口?喜欢我这样的女人,只会让你变得不幸!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接近你……也不该喜欢你的。
“但是……但是,为什么偏偏会是你给予我从未体验的温暖和关怀,这样我不就会变得贪婪了吗?”
来自寒冷冰窟的飞蛾,往往都有着相似的命运。
童舟是飞蛾在寒冷黑夜中遇上一处篝火,是能够给她提供前所未有之温暖的短暂栖息地。但她携带的寒气过于浓稠,若是待得时间太久了,就会将篝火扑灭。
“我会害了你的。所以再见了,往后再也不见。对不起。”
童舟直至最后都坚持执念,没能实现她的愿望。
受情劫所致,童家往后厄运连连。
先是受小人诬陷,坊市被查封,童家产业随之被地主豪强吞并。童舟的双亲意外在火灾中离世,童舟卖身葬二老,给地主家做了十年下人。
往后他仍旧没能放下执念,孤独终老,结束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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