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这么多，那就一定需要主子……”
“众人皆醉我独醒，醉的反倒是你自己……”
“不变的人，早晚会被巨变的社会吃得干干净净……”
……
走在前往海关总署专门存放扣押品仓库的路上，欧文一直琢磨着克里斯说的那几句话。
似乎对，似乎又不对。
不过，这些话的正确与否在某种程度上是毫无意义的，至少对于欧文自己来说，目前最紧要的事莫过于清查那批被海关扣押的走私品。
“海关昨天查禁了一批走私品，似乎和你们南方海军有很大的关系，在我具体上报之前，我觉得你最好去查验一下，那些不可见人的东西，该处理掉的就处理掉吧……”
要不是克里斯这个家伙及时提醒，说不定我的名字第二天就会出现在维拉大狱的羊皮纸名单上了……欧文暗想到。
仔细算一算，有不少年了吧……大约是从三年战争时期开始，那些从境外流入的，不计其数的黄金、丝绸、象牙、茶叶，亦或者是奴隶，有哪一个得到有效的处理了？海关？海关一届一届换了多少个总长了，改过了吗？一个个都想克里斯那样装瞎子，换汤不换药啊。现在却不偏不离单查到我的头上！
欧文皱紧眉头。
“王国可有不少人嫉恨你我……”他想起了克里斯的这句话。
“偶然呢，还是必然呢？”欧文低声默默地念叨着。
爱维斯王国的海关自从内阁改组以来，便被划归宪兵部和卫戍司令部共同管辖，这看似分权制衡相互监督的体制，实则却让海关的工作陷入了一团乱麻之中。上至海关总长，下至仓库的一个小小的门卫，结党营私以牟私利的状况不但没能得到缓解，反而有愈发加重的态势。
至于那南方海军的内部势力，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更是如老树般盘根错节。欧文虽然名为副司令，但其实一直游离在整个南方海军的权力中心之外，能信得过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加上威尔逊大公号的退役，欧文早就萌生了离开南方海军的念头，他说什么也不想再掺和进这一滩烂泥之中了。
“众人皆醉我独醒？”欧文颇有些自嘲地冷笑着，“众人皆醉我独醒呢……哈哈哈哈……”
边走边思考着，欧文一路也没有打伞——不知道是他不想还是忘了——这位年轻人就这么冒着雨，来到了海关总署的仓库。
此时已经入夜，爱维斯王国南方的雨夜是静谧的，也是压抑的，朦胧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到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欧文走进了仓库区的大院，雨水顺着他的身体流向地面，打在石板路上，滴答滴答的。
这地方连一个巡逻的警卫都没有吗？海关的管理还真是混乱呢……欧文环顾四周，确实是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走到仓库前，拿出克里斯给他的钥匙，欧文没有费多少气力便打开了这由原木和铁皮制成的高大而厚重的前门，默默地走了进去。
一走进仓库，那种密闭空间特有的潮湿味，便伴随着飞扬的灰尘和物品糜烂的气息扑面而来，欧文不由地眯了眯眼睛。
六号库房吗……欧文沿着克里斯指示的路线慢慢地摸索着。仓库里一片漆黑，欧文时不时便会莫名其妙地撞到墙上，碰一鼻子的灰。
可恶！早知道就带个煤油灯来了……欧文骂道，突然间，他感觉到左脚似乎碰到了一个坚硬而冰冷的物品，说时迟那时快，欧文还没来得及扶住什么东西，便狠狠地被绊倒在地。
“该死！”欧文忍不住再次低声咒骂道，“我向无所不能的朱庇特发誓，我要把那万恶的卡略六世的走狗们，海军部的那些愚蠢而卑鄙的土拨鼠，统统钉死在前往王都大道旁的十字架上！”
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欧文的眼睛才慢慢适应了黑暗，这时他终于看清楚了绊倒他的东西。
那是一把古朴的长剑，暗灰色，十字形剑格，剑柄差不多有十五英寸，剑身笔直，开有双刃，刃长大约有一米左右。欧文顺手将这把剑举了起来，掂量了掂量。
少说也有十来斤了……
海关居然还扣押着这种老古董吗？欧文感到十分稀奇，他对金钱名利向来没什么兴致，却唯独喜欢摆弄一些老物件，对这些事物也颇有研究。
怒火很快消散殆尽，虽然环境十分黑暗，但欧文仍然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仔细观摩起这把古剑来。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臂不知在什么时候被这把老古董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
……
不知过了多久，欧文从昏睡中醒了过来，她吃力地眨了眨眼睛，翻身站了起来。一缕阳光从仓库高处的狭小通风口中筛进黑暗的空间，漫天的灰尘围绕着光束飞舞着。
“真见鬼！我怎么在这种地方睡着了！”欧文咬了咬牙，低声骂道，“不但没有清查走私品，反而盯着一把破剑看了一晚上，上帝啊，我到底在搞什么鬼！”她有些自责地懊恼着。
嗯？为什么会有女孩子的声音？难道是仓管吗？她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有人吗？”她问道，却没有人应声。
“谁在那里藏着？给我出来！”欧文有些不耐烦了，大声喊道，风铃般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回声在仓库的墙壁间荡漾着，渐渐地消失在尽头。
她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这不对吧……这分明是我自己的声音啊！
欧文抖了个机灵，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看向自己的身体。
原本笔挺的军装此时却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外套的下摆搭到大腿处，随着从通风口吹进来的凉风飘动着。
自己的裤子和皮靴早已因为不合身而掉落到了一旁，白皙的双腿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大腿间凉飕飕空洞洞的感觉瞬间让欧文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又是一股冷风从外面吹进来，少女几缕金色的长发被扬起，迷住了她的眼睛。
“该死！”欧文有些暴躁地拨开了头发，却因为胸前有些沉重的感觉而失去了平衡，差一点没站稳，好在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货架，才避免了平地摔的命运。
欧文身高原本超过一百八十五公分，现在撑死不超过一米七五，瞬间缩短了十多公分，加上胸前的两只大白兔，身体的不协调感让欧文苦不堪言。
“我向美丽却该死的命运女神发誓，我一辈子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欧文咬牙切齿地说道，“见鬼！见鬼！见鬼！”
别看欧文一言不合就发誓，满口的“见鬼”，从小在正教会修道院长大的她，见多了正教会的种种腐败，对于神可没有那么虔诚，更不会去信那些鬼啊神啊的无稽之谈，眼前的事情，显然超出了她的认知。
但，欧文毕竟不是常人，她虽然性子比较急，但并不会被情绪长时间左右，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眼前的问题。
不为什么我会晕倒在这间仓库里呢？又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一个女孩子呢？少女低下头思考着，在仓库里踱来踱去。
是那些嫉恨我的人恶意为之吗？不，如果有人想要害我，也完全没必要用这种手段啊……
说道害我……少女停下脚步，眉头微蹙，那批想要故意坑害我的走私品似乎还没有清查呢。不过，变成现在这种情况，真的还有清查的必要吗？
少女看向自己的身体，除了金色的头发，她找不出任何和以前的自己相似的地方，估计就算自己现在出去说自己是欧文，也不会有人信吧……
由教会抚养长大的欧文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亲人，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如果她不是什么海军上尉的话，估计不会有一个人会记得她。
现在变成了女孩子，在社会上完全可以当做是另一个人，说到底，原来的欧文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少女暗自思忖着，她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克里斯蒂安，他不过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家伙罢了，他肯帮我，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如果我消失了，他也会转眼间忘掉的吧……
少女叹了口气。
她还是决定去看一看南方海军部究竟走私了些什么东西打算嫁祸给她，至于最后处理不处理，欧文还没有想好。
不过在这之前，还得给自己找一套合身的衣服才行。欧文看着自己早已不合身的军装，嘴角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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