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我面前的人，在月光之下，散发着一种别样的美感。
头上是带着波浪的金色中长发，身穿白色的短睡裙，反射着月光的绿色眼睛，一双晶莹剔透的白色长筒袜包裹着她的大腿。
生着一副可人的脸蛋，到哪都是美少女的她，看我的眼神却有几分不屑与蔑视。
“你今天做的饭很难吃，下次别让我吃这样的猪食了。”
面前的女孩叫做莉莉安娜，职阶是勇者，身份是王都大贵族家的大小姐。
她口中的“猪食”，是我家乡那边的炖肉做法。
那味道饱含着我的回忆，可这位大小姐吃不惯，我也就不能再做了。
“好的。”沉默了半天，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两个字。
“别忘了待会给我端洗脚水。”
莉莉安娜撩起她的金发，离开了我的房间。
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刚刚开始攻略里西玛斯时，我们之间的关系还不是这样。
直到半年前吧，应该。
里西玛斯二十二层，矿山地形。
看守通往下一层钥匙的是一个石傀儡，攻击力不算高，但是无论是物理攻击还是魔法攻击对它都不起效果。
我们几乎每天都要挑战那个石傀儡，然后每天都落败而归。
就是从那时开始，莉莉安娜慢慢把我当做她的专属仆人一样使用。
我明明是她的队友，明明是帮助她攻略第七层和第十七层两个天堑的队友。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是男人的声音。
“花怜，你睡了吗？”
“还没。”我努力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你有什么事吗？”
男人推门进来，出现在我眼前的，是队里的贤者——瓦伦丁。
“花怜，莉莉安娜不是针对你，她……”
瓦伦丁一屁股坐在我旁边，对我说。
“够了。”我站起来，走出房间，“我会找个时间离开的。”
“别，大家还需要你。”
“你们这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有意思吗？”
丢下这句话，我走向旅馆的热水房。
还得给莉莉安娜洗脚。
把洗脚水端到莉莉安娜床边，她把腿伸了出来。
是要我给她脱袜子。
我拽住袜口，尽量轻柔地把她的袜子摘下来，另一只腿也如法炮制。
“喂，你会不会干活？指甲挠疼我了！”
莉莉安娜怒骂着，一脚踢在我脸上。
我没做声。
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
莉莉安娜刚把脚放进热水里，就又拿出来，踹了我一脚。
“太烫了！你就不会自己先试试温度吗？”
这次的理由是水热。
像个佣人一样服侍莉莉安娜洗完脚，我把水盆端出去，倒掉。
我很庆幸今天她没叫我喝这个。
“花怜，我今天感觉背好痛，你可以帮我捶背吗？”
一个比莉莉安娜娇小一些的少女从背后接近了我。
她有着一头水蓝色的长发，淡粉色的眼睛。
她是露兰，职阶是牧师，身份是教廷七圣女之一。
一路无言，我跟着露兰来到她的房间里。
露兰踏着轻快的步伐，踩着条纹过膝袜，蹦蹦跳跳地坐在床上，背对着我。
“今天的肉可不怎么好吃呢。”露兰和莉莉安娜说出了一样的话，“虽然作为圣女，我不能浪费自然的馈赠，但是花怜，你让我太失望了。”
我默不作声，做起了露兰要求我的捶背。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了。
“花怜，我要喝水。”
我替她去拿。
“花怜，我要吃饼干。”
我喂给她吃。
“花怜，我……没想好，总之你自己看看还有什么能帮我做的吧。”
我朝着露兰背上，肩胛骨缝上那个点按了下去。
露兰发出了舒爽的叫声。
胸大的女孩都有这个烦恼，我是知道的。
但是我是从露兰身上知道的。
“做得很好，我很满意。你走吧。”
露兰给我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下一秒便催着赶我走。
在旅馆的走廊里，我分明听到莉莉安娜的房间里传来瓦伦丁的惨叫声。
她还没玩够。
但我受够了。
莉莉安娜就是个有施虐癖的大小姐。
露兰也没好到哪去，她更擅长用精神魔法控制人。
三年之前还不是这样的。
也许是里西玛斯的攻略太过顺风顺水，以至于我们遇到的第一个挫折成了压垮整个小队的巨石。
但再怎么说，一个勇者，一个牧师，一个贤者和一个死灵术士的组合还是冲进了攻略里西玛斯的第一梯队。
二十三层还未尝有人涉足过。
我们是最先到达二十二层的。
五个月之后，第二个小队才抵达二十二层。
他们叫做温加特，一直以来都被莉莉安娜视为竞争对手。
不过，组成温加特的那八个肌肉壮汉没这么小心眼。
他们只是享受着攻略地城的醍醐味，还有战利品带来的财富和名誉。
莉莉安娜的动机则不同。
她想踩在所有人的头顶。
这种欲望在攻略地城上一旦满足不了，她就会把欲望释放到身边人的身上。
比如出身低微的我，比如出身低微的瓦伦丁。
我是不会遭到她过分的虐待的。
我是雪精灵，有纯白如雪的头发，惨白的皮肤，血红的眼眸和羡煞世人的美貌的，传说中的雪精灵。
在这信息传递速度比飞鸟还快的赫克斯维尔，
要是传出人类贵族虐待亚人队友。
她那贵族父亲在王都中的地位就会受到威胁。
所以她把目标放在了更能隐忍的瓦伦丁身上。
和我是有关系的。
瓦伦丁暗恋我的事情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这成了瓦伦丁的把柄。
莉莉安娜威胁瓦伦丁，
他要是不从，就把更变态的玩法用在我身上。
我心里对瓦伦丁还是有那么一丝愧疚的。
但是我该逃了。
第二天一早，莉莉安娜把四人召集到一起，例行开会。
“花怜，你想出什么对付那个石傀儡的办法了吗？”莉莉安娜毫不客气地问我。
“或许毒会有用。”我只是机械地复述着冒险家宝典（六）上的内容，“非魔石驱动的傀儡对毒的抗性较弱。”
我知道这听起来反常识，但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你确定？”莉莉安娜投来了质疑的目光，以及那目光里还是有着对我的不屑。
“我觉得有试一试的价值。”瓦伦丁对我的提议表示了肯定。
“那有什么毒物能快速起效呢？”露兰抱着法杖，微笑着问我。
“书上说的是，”
我停顿了一下，大喘一口气。
“人类的粪便。”
莉莉安娜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
露兰则是把头扭过去，干呕了一下。
“现在去的话，也许能赶在挑粪工之前淘到能用的粪便。”瓦伦丁倒是非常淡定。
“花怜，你胆肥了！”莉莉安娜朝我吼道，“居然叫我们去掏大粪！”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并没有要求你去做什么。”我推了下眼镜，用凌厉的眼神瞪着莉莉安娜。
“花怜，这是否有点……”露兰看我的眼神里泛着紫光，她在试图干扰我的精神。
精灵一族，不管是高精灵，木精灵，还是雪精灵，都对这种精神魔法的抗性极高。
我以前只是不想队伍因此不欢而散，装作中招。
没想到她真觉得这招好使。
我摸了下自己的尖耳朵，确认了自己的种族之后，直视露兰的眼睛，对她说：
“你早就应该知道这点把戏对我是没用的。”
我在这个队伍里身兼数职。
战斗之中，我既要控制复生亡骸作战，还要留出手来替鲁莽的莉莉安娜治疗。
治疗这部分本来是露兰负责的，但她那高贵的魔力放出来一丁点都是对她的亵渎。
战斗之外，队伍的后勤工作基本上都是由我和瓦伦丁负责。
我还要给两位大小姐做饭，洗衣服。瓦伦丁则是出去打猎，采摘野果。
这两位大小姐才不会吃旅馆里的饭菜呢，她们要的是新鲜的野味。
在地城中，绘制地图，调查生态，鉴定战利品也是我在做。
这些事情，本应招揽一个学士来做。
如果队伍里有学士的话，就能实时分析魔物的弱点。
但是队伍里多个人，就意味着两位大小姐的分成下降。
两位大小姐的分成降低，就难以维持她们那高昂的生活成本。
更别提学院毕业的高级学士——硕士们都是臭老九，分成低了他们肯定不干。
几乎所有的魔物都是瓦伦丁用属性克制的魔法打掉的。
莉莉安娜只是上去挥舞几下她的长剑，根本没什么用，还妨碍瓦伦丁施法。
而露兰则是全程摸鱼，有我在，她根本不需要治疗谁。
即使这样，我们在里西玛斯中爆出的第一把不朽法杖还是给了露兰，没有给作用更大的瓦伦丁。
没错，我们是攻略里西玛斯一年，站在里西玛斯顶端的队伍。
这样的队伍中的大贤者，还在用普通品级的木头法杖。
我倒是有一件传说品级的不朽长剑，但那是我偷跑出去在别的小地城里捞出来的装备。
“我受不了了。”我攥紧拳头，站了起来。
“我要离开拂晓黄昏。”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旅馆房间，留下他们三人在一片错愕之中。
“等等，你人走可以，剑给我留下。”
莉莉安娜追了出来，她不是来挽留我的。
我解下背上挂着的剑鞘，把长剑扔给莉莉安娜。
如果这点代价能换我这辈子不再和她们一起生活，倒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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