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力的身躯就在柳灵儿面前突地膨胀起来。
从胸口开始，一个一个细微的尖刺般的鼓包连在一起，那副难以被称为人的面庞狰狞着，在皱巴巴的面皮下隐隐透着紫黑的光。
“爹！”
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惊恐变化吓得没了力气，只能趴在角落里哀嚎起来，声声泣血。
她不明白，明明今日下午还同她戏弄玩笑的老爹，为什么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泪水朦胧间，她恍惚记起了分离之时苏归的那句细言。
锦囊！对了，锦囊！
巨大的阴影挤压着女孩剩余的时间，柳灵儿咬着牙齿，自怀中摸出那个平平无奇的锦囊来。
事到如今，她也只有这个东西可以依赖了。
“柳力”走了几步，脚步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上。
但这丝毫没影响，那体内的东西蠕动着，将男人的大腿和小腿扯得近乎贴在一起。
“喀喀喀...”
关节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碰撞声。
女孩不敢看他，只能用力蜷缩在这个黑暗的角落里，将手中的锦囊攥得很紧。
“血肉，我要血肉，血肉...”
怪物吞吐着模糊不清的人语，火红的双目瞠得溜圆，然后只听得喀嚓一声脆鸣，自柳力的天灵盖中钻出一条数米长的黑虫来。
“救命......”
少女喃喃着这句话，眼眸却早已暗淡下来。
谁能救我？
“百足，尖头，复目，长须。”
一道清光自冲破冲破了紧闭的木门，将“柳力”直挺挺地钉在了墙上。
嘶！
虫身翻滚着，目中的赤红更胜一筹。
“果然是情蛊。”
它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激怒了，仰起头，冲着门外的那个瘦高影子嘶吼起来。
“孽畜。”
苏归冷哼了一声，一挥袖，再度甩出一道清光后，便不再看他。
“没事吧？”
“我......”
柳灵儿眼中包着泪，下意识地想说没事，却又愣在那里，不敢去碰自己心爱男人的手。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阿爹....”
女孩看着被钉在墙上，那个令人恶心的身形，忍不住落下了泪。
“我也只是怀疑。”
苏归自然是知道村子里有蛊虫，他也做好了波及无关人士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这个无关人士，就是老村头。
如果是那个直言不讳的自己，多半会说明这一切的吧。
【蛊虫十分狡诈，且隐藏极深，平日里很难察觉。】
【所以，唯有等到虫体进食之时......】
但苏归说不出口，现在的一切言语在这个女孩面前，恐怕都是遮掩自己那颗黑心的谎言。
“抱歉。”
他脸色一整，在蛊虫的嘶吼声中，轻轻地吐出了一句话来。
“如果你害怕的话，闭上眼睛。”
他从怀中摸出张普通的黄纸来，捻在手中，轻轻一搓，整张纸便燃烧起来，泛着琉璃色的火光。
柳灵儿在旁边泣着泪花。
“我爹他...”
“我会将虫祓除，至于活不活，得看他被侵蚀的程度了。”
苏归此刻眼中跳跃着莫名的光，平日里的那副懒散模样尽数消散。
“鸳鸯。”
他轻喝了一声，手指沾染上那团瑰丽的火，在胸前轻画起来。
目含翠，嘴衔叶，背有瑰纹，双行不离。
半空中的鸳鸯图案浮动着，待到最后一笔落下，便化作栩栩如生的鸟儿来。
柳灵儿看得呆滞。
她曾在白帝城中见识过那些武人比试，但绝没有这等神异的招式。
苏归伸手，那两只鸟便乖乖落在他手上，小脑袋亲昵地耸动起来。
“去吧，啄出那妖虫来。”
他轻说了句，鸳鸯便飞腾出去，带着炽热的光，冲向一旁嘶吼的长虫。
“嘶！”
诡谲的虫眼闪烁着凶狠的光，眼看着鸳鸯临近，虫嘴一张，便喷出浓郁的紫黑毒气来。
气雾遮挡了原本就黑暗的屋子，等到金色的鸟飞达，那怪物却早已没了影子。
它想在这片雾气中逐一击破？
苏归轻笑，面色并无担忧模样。
“哦，差点忘了。”
他想起那妮子还在这屋子里，便连忙从怀中摸出颗黑丸子来。
“吃了它，便不惧毒气。”
柳灵儿接过，却并未照做。
面前的男人让她感到陌生，让她那颗敏感的心再度警觉起来。
不动声色地将那颗丹丸揣进兜中，女孩站起身来，默默地远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这妮子......
苏归眉头一挑，却也没说什么。
毕竟在她眼中，自己也算是今日这副局面的始作俑者之一。
哦，那她恨我倒也正常。
苏归笑笑。
所以，家人们，还是看看那被鸳鸯啄得要死不活的妖怪吧。
在无人察觉的屋子内，他不再伪装成那副怕毒模样，脚步轻晃地走进了那片死域。
然后，便是金光绽放，妖兽凄叫。
......
柳灵儿失魂落魄地坐在自家门前，身子蜷缩着，感受不到一点暖意。
怪物可怖，但苏归那神一般的法术镇住了女孩那颗害怕的心。
柳灵儿暂且选择相信这个男人，相信他能伏诛那长虫。
但......
“我该如何做呢？”
少女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阿爹的性命。
“我给你的那个锦囊呢？”
身旁自己熟悉的懒散人声再度重现，但女孩已经提不起那点多余的心思了。
“我爹怎么样了？”
柳灵儿站起身来，有些焦急地攥着苏归胸襟。
停在苏归脑袋上的那对鸳鸯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刚欲伸喙去啄，却被苏归用手安抚下来。
“你爹他...”苏归想了想，“他还没死。”
“真的！”女孩的眼眸闪亮起来。
“但也不算活着。”
苏归想着这点事总归要让她知道，也就坦诚下来。
“你爹肉体已经腐烂了，但三魂齐全，早有一日寻到高人便可复活。”
柳灵儿又啜泣起来。
她只是个平民，哪里来的机会去寻那些无影无踪的仙人。
苏归就呆立在原地，任由女孩捶打着他。
“老村头的三魂需要用那锦囊温养，你且拿出来。”苏归拍着女孩那颤抖的身子，语气温柔，“别伤心了，我可以帮你。”
“嗯。”
柳灵儿咬着唇瓣，乖乖地伸手拿出那个被自己攥着皱巴巴的锦囊。
松开束绳，苏归轻唤起那对鸳鸯。
“小青，小白，纳出魂灵来。”
在二人热切的目光中，小鸟歪歪脑袋，然后转身，摇摇尾巴。
滴答。
就这么拉进囊中，分毫不差。
二人的面色都僵硬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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