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说的,还是别人告诉他的?”
苏归难得跟女孩说这么多话。
“这很重要吗?”
柳灵儿不明白,今天的苏归怎么有股子钻字眼的倔强味道。
“嗯,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苏归郑重地点点头。
这还是他这半个月来第一次没了睡意。
那东西,露出马脚了?
苏归的心怦怦地泵动起来。
追着它的踪迹从中原一直来到西南边陲,整整半年的时间,苏归今日终是有了点盼头。
“好吧。”
能帮上苏归的忙总归是合女孩心意的。
柳灵儿思考些许,想着那日发生的点点滴滴,细细念叨起来。
“嗯,那日是村的那个挑子找到我爹,说是村门口的那户人家前几日收了他家二两米,今日去讨要个说法,却发现这户人家早没了踪影。”
“爹原本不信,因为挑子年轻时候染上风寒,得了癔症,那日来的时候,口齿不清的,我们都以为是他发病了。”
柳灵儿尽力地回想着那日的情景,“嗯,但那挑子一口咬定,爹也就无奈地去了。”
“我本来想着那时候来找你,我爹不许,所以我也就跟着他去了。”
女孩说到此处,皱起琼鼻来,显然是不满自家那老糊涂的做法。
干得好,村长。
苏归则默默地在心里称赞起来。
“所以你们三个人一起去的?”
“就我跟爹两个人,爹说那挑子想着去城里报官,就先我们一步走了。”
苏归琢磨着,点头示意女孩继续。
“嗯,那柴婆婆家里确实是没人,爹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半个脚印都没发现。”
“就这点事。”
柳灵儿说完,吐了吐艳红的小舌头。
“那你说的那婆子搬去城里的说法是谁说的?”
苏归蹙起眉来。
“谁知道呢,大抵那挑子给我爹说的吧。”
女孩觉得这事不值得这么琢磨,但见苏归这么上心,也就耐着性子继续说道。
“不过那挑子最后也没来我家里闹,看样子是找到那柴婆子要回了米了。”
女孩说的口燥,见苏归低头思索起来,便跑去水缸旁捧起一汪水啜饮起来。
搬去城里了?
怎么可能?
那老婆子在村子里活了一辈子,二两米都得找人凑,怎么突然就要搬去城里了。
苏归觉得这太过荒谬。
那个挑子更是个重量级,为了二两米不惜跑去城里报官,一来一回怎么也得要一天了。
等等...报官?
苏归仿佛抓到了什么要点。
“官府来人了吗?”
“应该是没有吧...”
女孩摇摇头“要是来了,我爹不得紧张死了。”
老村头以前为了生计,贪过官饷,这半辈子看见官人手脚都不自觉地冒汗。
苏归静静地看着柳灵儿,柳灵儿说完也愣住了。
二人都察觉到了什么,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你(我)爹是怎么知道老婆子搬去城里了?”
报官了,官府却不来人。
如果是在城里面就已经解决了,那挑子就没搭官府的马车,至少得要一天一夜才能回来。
老村头不可能当天傍晚就得知这个消息。
苏归想到这里,心里冒出个更荒谬的想法来。
那挑子也许根本没去报官。
苏归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明晃晃的线索,于是谨慎地开口说道。
“要不你今天回去再去探探你爹的口风?”
“行。”
女孩再度坐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苏归。
她还想再聊聊。
“要不你现在就去找你爹问问?”
“我不!”女孩气愤地鼓起了腮,“再陪我一会儿要死?”
“我等会要出去一趟。”苏归有些无奈,“有点事要去处理。”
“那我跟你一起去!”
女孩老早就想着和苏归一起出去走走了,只是苦于这个死宅男不肯踏出家门一步。
“行吧。”
苏归起身,提起那包剩下的骨头残渣,摇摇晃晃地走在前头。
“去哪儿?”
柳灵儿喜滋滋地跟在后面。
她其实已经想好了地点。
山腰的那片桃花林开了,上次爹带她去的时候,她还兴奋了好一阵。
但女孩面薄,只等着苏归懒散的回应。
要是他说随意的话,那便拉他去看看。
喜悦的眉张扬开来,女孩顺手摘下路旁的一片绿叶,放进嘴里吹出响声来。
“嗯,去那柴婆子家里看看。”
苏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后背上紧接着便挨了几颗鸟头大的石子。
迷茫地回望一眼,只看见那妮子叉着小蛮腰,走了上来,脑后的花辫甩出哗哗的气愤破风声。
“咋了你?”
“癸水来了!”
柳灵儿朝着他做了个鬼脸,让后便迈开长腿,自顾自地走在了前头。
苏归不禁傻了眼。
眼看着女孩越跑越远,他也只能迈开腿,跑了起来。
“死丫头,等我!”
......
嗯,宅久了果然会有报应。
黄豆大小的汗滴止不住地冒了出来,苏归就这么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一旁的女孩有些担忧地用手帮他扇着风。
“你没事吧?”
嗯,没逝。
每到这个时候,苏归都后悔自己当年拜师偷懒的那段时光。
应该少去红楼听几次曲儿的,不然身子骨不会这么弱。
哎,还是师傅好,至少身旁有个人可以监督自己。
那杜姓花魁也不知道被人赎没赎身......
不过,我沦落到今日这等地步,应该也有一部分责任是那水灵灵的花魁的错。
苏归的脑子一向是杂乱的,唯有思考重要的事时,才能暂时集中注意力。
“诺,就是这里。”
柳灵儿倒是不客气地推开了那家人的木门。
“当时我就一直蹲在这里捣鼓蚂蚁,你看!”她指了指地上残留的些许痕迹,又指了指里屋“我爹当时就在屋门口打望了几眼。”
苏归也跟着她进了屋。
大门未锁,也没任何掰扯的痕迹;鸡笼只留了些许残留的羽毛和粪便;槽子里也早已干涸。
怎么看,这里都早已荒废。
苏归摸了摸磨盘,搓着手指问道。
“你爹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啊?”
柳灵儿心想这和自家爹有什么关系,但也在脑袋里仔细地想了想。
“嗯,要说奇怪的话......”少女甩着辫子“最近他去找那个秃驴的次数变多了。”
咋滴,迷上了?
苏归心想那老古板不至于这么饥渴,顺着问道。
“那和尚什么来历?”
“听说是从白帝城来的流浪僧人......”
......
“大师,我还是想让我女儿出去见见世面。”
柳力有点不胜酒力,就这么瘫在蒲团上,口中喃喃。
“她哪里是要去闯荡江湖啊,不过是想她娘了。”
“这小妮子,从来不把心思掏给我看。”
夕阳的残光打在破旧的寺庙里,借着那座黝黑失色的佛像投下一片阴影。
阴影下,一人影静静盘坐。
“我会护着你女儿去白帝城的。”
在男人欣喜的目光中,僧人笑了起来,面色平淡。
“作为交换,我要你的一件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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