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清人脸的胖子来到了我的背后。
我知道他是胖子，不止是因为他有胖子的身形、外形与声音，仿佛有一种冥冥之间的直觉，我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就是我一直接触的胖子，余小海，那个对江平平了如指掌，抱有超越友情关系的朋友。
“你看到了。”仿佛黑洞一般的脸上绽开一个嘴巴说道。
他竟然没有之前那番歇斯底里了，是从疯狂当中回复了理智吗？
看着冷静的他，我并没有放松警惕。
“你满足了吗？”他继续说。
我沉默着。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他轻声地说。
沉静的语气，有序的话语……不禁让人怀疑他是否还是我刚才看到的那个怪物。
或者说，怪物也会安心地交流吗？
我开口了：“我问什么你就会回答吗？”
胖子：“我不回答你只会乱想吧？”
我笑了：“说得好像是为我一样……你是什么东西？”
胖子：“你觉得我是什么？”
我说：“你是怪物。”
胖子：“什么样的怪物？让你从一个世界跳转到另外一个世界，在那个不同的世界里，让你在同一天内不停轮回的怪物吗？”
我：“这算是承认了吗？”
胖子：“你真的认为这是答案吗？”
我：“不是吗？”
胖子：“如果是，我是为了什么？”
我：“证明我是一个精神病。是一个心理受到严重创伤，精神极度崩溃，需要同伴、需要友情、需要人保护的精神病。”
胖子：“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谁知道呢？谁知道一个可以扭转时间与空间，让人能轮回的怪物把人变成精神病有什么好处呢？这本来就不符合逻辑。
胖子的嘴巴笑了：“你也知道这根本就不合逻辑。”
“那么，合乎逻辑的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又问。
胖子说：“我是你。”
“这我倒是没想到。”
胖子：“你当然想不到。因为你不愿意相信，不敢相信，直到现在都还沉浸在自己的故事当中。”
“故事……呢。”
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胖子继续说了：“陆芊芊的死，对你的影响真的很大。”
“二楼不高，真的不高。一个正常的人，从二楼摔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立即致死的。尤其是陆芊芊，近乎全能，运动神经、运动能力超人一等，她更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但她死了，立即死亡。”我说。
胖子摇了摇头：“这是谎言。”
我看着胖子。
胖子说：“陆芊芊没有立即死亡。从二楼摔下一楼，颈椎全脱位，脊髓压迫，近乎全瘫，只有脖子以上还保持着运动的能力，哭喊、干叫一夜，挣扎到天明，也没有一个人过来，陆芊芊到底是被冻而死还是心力交瘁而死，没有人敢断言。网络上，报纸上都不敢这么写，也不会有人这么写。没有人回应的她如此惨死，你只是他们的一个突破口，一个意外之下形成的产物。全世界的人都只当这是一个玩笑，你却当了真：召唤仪式，无法接触的禁忌，是这些东西才让她的声音被世界折断，你一直都这么认为，认为是自己的无意之举害了她。仿佛要拼尽全力证明超自然事件的存在，仿佛要从超自然中找出拯救复活她的方法，不顾一切地创造虚幻的世界。在那个设想的故事当中，她是一个你认定卷入超自然故事当中，得了无名怪病的却以假死欺骗你的人。为了寻找她死亡的真相，你展开了调查，才有了现在的故事。”
我仔细地听着胖子所说的故事。
他几乎是把我的经历拿来说了一遍，只不过是反着说的形式。
陆芊芊、姚瑶以及我三人的角色互换，现在则是两个不同世界的顺序调换。
“不管怎么说，反正我是个疯子，是个沉沦于幻想的精神病，这就是你想说的。”
“你不信吗？”
我摇摇头。
“不要忘了，我就是你。”胖子说，“我不想让你看到的内容，其实是你自己不想看到的内容。”
“姚瑶？这个人根本无所谓。这个人只是一个无所谓的过客。想要调查陆芊芊的死，你最先找的应该是她的人像，她的履历。”胖子指向了陆芊芊的人像。
其实，我早就看到过。
一进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陆芊芊的头像。
但我还是不顾一切地，先到了姚瑶的身前。
“事实上当你选择的时候，答案就出来了，因为你要逃避，因为你不敢接受，你才选择了一个无所谓的人。”
“为什么你没有察觉到呢？”
胖子翻手一掀。
陆芊芊的人像飞跃而起，详细的描述在眼前展开。
这描述比日报上的更为详细，就像胖子说的那样，陆芊芊并没有立刻死去，有一个人一直观察着一切，冷静地、冷酷地记录着一切，拍下了照片。一个记者，泯灭良心的记者，有着不凡地位的记者，曾是陆芊芊的男朋友的记者，才是杀死陆芊芊的凶手。
“再离奇的故事，查清真相之后总是那么简单，简单得令人发指，令人叫绝。
就这样的东西，也是大家一直追求的偶像吗？
曾经的青梅竹马变成被人唾弃的对象，曾经喜欢的人变成任人踩踏的模样，还不如沉沦在记忆当中。
你就是不想看到这样的故事。你一直都在拒绝这样的走向。为什么，现如今你还要去调查，还要去怀疑呢？”
胖子缓缓吸了口气。
“你觉得满足了吗？”
“平平。”
“你想醒过来了吗？”
…………
我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触目所见的是天花板，熟悉的天花板。
床头书架，堆放着医学书籍，各种瓶瓶罐罐。
天刚亮，人身藏在被窝之中，熟睡的鼾声传入耳中。
这是寝室，是只有三天我却再熟悉不过的寝室，大学寝室。
我打开了手机，上面显示时间3月14日6:30。
同一天。
第四遍了，四周目。
我坐了起来，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胖子的头从床铺底下探出。
身体藏在被窝之中，脖子扭曲，他以一个看起来就不正常的姿势对着我。
“你醒过来了吗？平平。”
脸上的笑容扭曲着，根本不像是人类的脸能做出来的表情。
我知道。
故事的确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人的记忆不再如同之前一样清洗一空。
胖子，他也有了之前的记忆，好似他才是回溯时间的能力者，拥有着掌控一切的能力。
“今天的你，会回到正常吗？”胖子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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